警卫将病房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疑惑地只差没有去看看马桶里能不能钻出个人来了。
华玉盏在屋里抱着桑宁轻拍着她的后背,介于他们职责所在,他也不能直说他们什么也不会找到的,只等他们检查完了才慢悠悠地开口,“她只是有点神经过敏,看错了。”
警员们其实也很倾向于这个结论啊,可是每次眼光一瞄到脸白的跟纸一样的桑宁,他们就忍不住又尽职尽责起来。
可是病房里真心已经查遍了,此时华玉盏既然这么说了,他们这才离开了病房重新守在外面。
这时病房里没有外人,华玉盏才低头看向桑宁,“你看到了什么?”
桑宁的脸色依然难看着,嘴唇动了动,那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好容易才挤出来“残笙。”
华玉盏眉头拧了拧,“他不是已经魂飞魄散了?你真的用了锦绣斋买来的匕首?”
桑宁略一迟疑,点点头。
她没有亲眼看见,但是她相信骨妖没必要骗她。
“护身符你还戴着吗?”
桑宁下意识就要点头,伸手往脖子上一摸,却愣住了没了。
好几千块买的东西,就,没了?
她一脸肉疼地看向华玉盏,他倒好似反而松了一口气。轻轻拍拍她就放开了,说一句:“早点休息吧,你也累了。”就放开她走到床边,整了一下床铺,却自觉地躺在桑宁床上,单手支着头,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
桑宁好囧,单人病床真的好窄啊!这样躺下去跟直接躺在华助教怀里有什么两样??
华玉盏若无其事地笑一下,“受了那么大惊吓,不会怕吗?”
当然会怕!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一张床睡了,这样的福利不要白不要!桑宁把心一横,就慢吞吞爬上床,没等躺下就被华玉盏捞进怀里,在这么窄的床上,似乎也没有什么给她“欲拒还迎”的余地。
桑宁安分地躺在华玉盏怀里,目光刚好从衬衣两颗扣子之间的缝隙里看到一小片光洁的肌肤,忍不住就有种伸一根手指头进去戳戳的冲动。为了不让自己真的把这种冲动付诸行动,只好把自己的食指用牙叼着,只有视线时不时的偷偷从缝隙里溜进去非礼一下。
也许是水系妖怪的关系,他的体温触上去比普通人低些,皮肤也更白皙些,搁着一层薄薄的衬衫清楚的感觉到温凉细滑的触感。
这算闹哪样?他真的还想让她去找人谈恋爱结婚娃娃吗?
没事摆这么个活色生香在面前给她舔,舔了还不给吃,以后要什么样的男人才能满足她的口味啊?
可是这样一来,她的心思也不在刚才看到的幻觉上了,哪里还顾得上害怕。
明明要担心的事情还有那么多,可是在这狭窄的床上理所当然的缩在华玉盏怀里,感觉着温温的温凉,有力的心跳,却整颗心都平静下来,什么也不想去想去担心。
人几乎快要昏昏欲睡过去,耳边却突然传来滴水的声音,桑宁整个人都顿时僵硬起来,几乎要打了冷颤。她竖起耳朵去听,却只听到华玉盏淡淡说了一声:“什么也没有,安心睡。”
他眼睛睁也没睁,搭在桑宁肩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紧绷的肩膀让她放松。
桑宁很想听他的话,可是她真的听到了啪嗒,又一声。
像每一次残笙出现的时候。
她止不住那种从心底里渗出来的寒意,忍不住开口,“华助教……”
华玉盏轻叹,终于还是睁开眼,“不管你听到什么,就当做没听到。什么东西也没出现,你听到的声音都是你脑子里的。”
桑宁疑惑地抬头看他,华玉盏稍稍退开在两人之间让出一点空间,伸出一根纤长手指指了指她胸口“附身在你身上的东西一直都还在,只是用护身符压着让它不能动。现在护身符丢了,你又刚跟它的主人打过照面,它开始不安分了而已。”
桑宁没忘记在桑园时那条缠在她身上的魅色的蛇,只是华玉盏一直不提她也就觉得以后再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关系。
“那个……蛇魅到底是什么?跟妖怪很不一样吗?”
“嗯?是蛇吗?”华玉盏倒是不怎么清楚桑宁怎么确定是蛇的,他只是想了想,“精魅这种东西以前山里倒是有很多,都是些迷惑人的东西,不过大多都是什么树妖山魅的一些没血肉的妖物。像蛇魅这一类,多半是快成精或是刚成精的小妖给天师抓去,化去血肉,只用元神炼成精魅。越是无形的东西越容易钻进人心,而且很难拔除。”
“那要怎么办,让它一直在我身上??”
桑宁顿时躺不住,直接坐了起来 一时半刻的也就罢了,桑宁却从没想过这东西会赶不走啊,就算再买了新的护身符压着,一想到自己身上一直缠着一条蛇,那不是比长了虱子还叫人不安生啊?
华玉盏笑着把她拉回来,“放心吧,不会让它一直缠着你的。回头我去找人解决。”
桑宁略尴尬,想想也是的,华助教怎么会留那种东西在她身上。不信谁也该信华助教啊……她于是又顺着乖乖躺下来,却听到华玉盏似乎自语了一句:“本来不想让你这么早就暴露给那边的人知道……”
那边?那是什么人?
这个疑问只是一闪而过,她现在更关心另一个问题“桑主任到底是什么人呢,如果这些真的都是他在背后做的,华助教你不能直接解决他吗?他再厉害也只是个人吧?”
桑宁抬头问着,时代都已经变了,她很难想象现在这个社会里还会有周天师那样的除妖人。然而华助教却叹了一声,“就因为他是个人类啊……”
是人类,所以才不能动。
“睡吧,等着你的事情还很多呢。”
是很多。
桑宁也知道虽然看起来残笙的事情结束了,其实却牵连着很多事没有解决。人前的人后的,华助教又要怎么协助警方解决这个已经没有了犯人的案件……?
她这回整个人都被华玉盏包在怀里,被他的气息包裹着,听到他的声音沉沉悠悠的,“睡吧,什么都别想,这回你不会再听到什么了。”
就像是附身在她身上的力量被华玉盏的气息压制了,又或者其实被压制的是她自己的意识。桑宁听着华助教的声音,眼皮开始渐渐沉重,脑子里也混混沌沌起来,慢慢就陷入了沉睡。
华玉盏低头,拇指在桑宁细滑的脸颊上慢慢摩挲,微微眯起细长的眼“既然没有护身符在,那么桑宁没有防备时候,你该是有意识的吧?她说,你是条蛇呢。”
“桑宁”的眼睛突然睁开,一双瞳孔比黑色更黑,流动着迷魅的色彩。
可是她动不了,即使只是被华玉盏这样闲闲的抱着,整个人却一动也动弹不得,只是瞪着他。
华玉盏依旧闲闲地,如同闲话家常一般说着,“我就觉得你身上的腥气有几分熟悉,只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你。不过看你这一副对我恨之入骨的样子,看来也没错了。是吧,老搭档?”
千年前当他还是妖界有名的神偷玉盏时的老搭档,蛇妖柔嫣。
对了,还要加上“叛徒”两个字。
他闲闲的笑,倒与蛇魅那副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烂他的模样大相径庭。倒让人搞不清,到底谁才是叛徒了。
“怎么好好的蛇妖不当,却去当起了蛇魅,这差事可没什么前途啊”
华玉盏还在说着风凉话,蛇魅瞪着他的眼神却更冷“你该不会贵人多忘事,忘记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吧?”
“哎哎,一千多年前的事儿了,你怎么还记仇呢?”华玉盏倒是说的云淡风轻,“就当是我下手狠了点,如果没记错,那也是你背叛我在先若不是你偷偷拿走龙珠,何苦生出那么多事来。也就别怪我取走你的灵珠毁了你的道行嘛。”
他居然还能说得这么若无其事!
蛇魅眼里寒光乍现,恨意也在一瞬间乍起“若不是你毁了我道行,我怎么会被打回原形,怎么会被化去血肉炼成蛇魅!”
华玉盏略一挑眉有道行的妖是无法被轻易炼化的。所以那些妖天师最爱选择将成未成,或刚成精尚未老练的小妖。柔嫣倒算是被误打误撞了。
千年后的相见本不该是件太意外的事,妖毕竟是妖,就是毁了道行打回原形,如果重新修炼也总还会有再成人形的一天。只是再见时她变被炼化成蛇魅连自己的血肉之躯也失去这件事……就略有点凄惨了。
只是如华玉盏这么厚颜无耻的老妖怪,除了在精神上略表同情之外,也只是悠然说:“既然是你的主子把你炼化成魅,那狠心的也是你的主子,怪你自己认主不清,怎么来怪我呢?”
他脸上在笑,眼底却已经没了笑意。
柔嫣的主子,既是千年前暗中拿走龙珠,复活已死太子企图谋权篡位的妖天师。
当年他和周天师还加上个半疯未疯的残笙才与他斗个平手,本着打不过就跑的原则远远逃了躲个清净。难道如今要告诉他妖天师重现人间?
他可是绝不想沾上这种麻烦的。
“老搭档,你难道就一直甘心被人利用,不想解脱吗?”
蛇魅却突然大笑,“玉盏啊玉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吗?别太小看曾经最了解你的老搭档啊别费力套我的话了,我是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华玉盏半冷不热地勾一下唇角,“没错,你倒是一直都对你的主子这么‘忠贞不二’,既然如此,就祈祷在我找人收了你之前,你的主子能来救你吧!”
他伸出手掌往她脑门上一按,蛇魅的意识被压了下去,桑宁又沉沉的睡了。
华玉盏心里生出几分烦躁,隐约间感觉到事情在往他无法控制甚至有些无法理解的方向发展妖天师,桑正信,桑宁,桑家,这些本不该相关的东西,为什么会被纠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