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对手
5390900000039

第39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3)

这天晚上,该包饺子她没包,原因是包饺子自己也吃不下。母亲被下放在“五·七”干校学习,水田劳动加重了风湿性关节炎病情,双手僵硬回不过弯来,包不了饺子,扛枪杆子出身的父亲只会做一样饭--拨弄疙瘩汤。她本想去和父母亲过团圆年,“五·七”干校的严格规定,使她不能如愿以偿。

“爸妈吃到我亲手包的饺子,一定高兴啊。”谭韶芬这样地想着,寒冷将她的思绪撕开道裂缝,蓦然闯入一张她并不喜欢也不烦的面孔,停留只像鸟儿的翅膀盘旋一下就飞走了,她没去追赶,合上思绪就像合上一本打开的书。继续想她的父母亲在这样一个夜晚是否吃上饺子,咦,作女儿的嘛!

对她来说夜朝更深处沉,夜色也更浓重,孤独感愈加强烈。然而,窗外又是一番景象:村子沉浸在喜庆的气氛里,大红灯笼高高挂,焰火满天。柴门土院里已燃起篝火,到了接神时分。

“过年啦。”她望眼被灯光映射到墙上的身影,自怜起来,呢喃道。

脚步声轻缓地移近窗前,她直觉不是一种不诡,想走近的人正在走进自己,脑子立刻闪现见见他的念头。

“小谭!”

窗外的声音她十分熟悉。

“小谭我来给你送饺子。”

“等着,我给你开门。”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东西能替代他。并不是自己就爱上了他,就想吃那碗饺子,她只想让他进屋来说说话。她清楚这一接受意味着什么。

张金彪端着盖得严严实实的泥盆子进屋,一股裹着稀薄雪花的风吹来,带来白菜、猪肠子的味道。

“荞面酸菜馅儿饺子,白菜片炒苦肠,都是你爱吃的。”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坐嘛。”她接过泥盆子,问:“你亲手做的?”

“不,我妈。”他仍然腼腆。

他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艾蒿苦香。

“你在家弄艾蒿啦?”

“没,用它洗脸。”他回答。

“风俗?有什么讲究吗?”

他憨厚地一笑,脸有些潮红,支支吾吾:“呜,艾蒿……洗脸是……没什么。”

素日里他的表现活灵在她的脑海之中,不言而喻。明知故问,往往收到更佳的效果。

“艾蒿洗脸到底为什么?”她正把泥盆放在条桌子,拉两只板凳,已明确一件事情。“来,我们一起过年。”

她的话像一把干柴投到烈火之中,他陡然听到自己躯体熊熊燃烧的声音。

“我们喝点儿酒怎么样?”她表现出情不自禁。

“喝酒。”他应道。

当白酒在她的脸上盛开出花朵时,问:“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我?”

“嗯呐。”他把所有要表达的语言浓缩了。

“那你把灯吹了吧!”

是电石灯火焰太强,还是他颤抖的气流太弱,三四次才将灯吹灭。

她立刻陷入艾蒿苦香的包围里,早晚必定打开的东西现在全然地打开。或许,一位诗人说的对:女人喝酒离性就近了。

“你别紧张。”她在鼓励一个无力冲锋陷阵的男人,“有充裕的时间,天亮还早着呢。”

“我做梦多次梦见你……”

“做了吗?”

“每回都乐醒。”

“做成事没?”她笑容灿烂,挑逗道。

他在生平头次浪漫面前,像一不识水性的人落水,奋力挣扎,仍然未浮出水面。但是他急切的心情可想而知。

为使这次用青春做爱的浪漫成为一首歌,她让赤条的身体唱得行云流水,水波一样在他的怀里漾动。

“你的咂,真大。”

“乳房。”她在被强健躯体淹没之前,纠正道。

“我们乡下人都这么说。”他还处在努力阶段。

“这儿和你梦见的一样吗?”她引导他的手向隐秘部位前进。

“妈呀!”他兴奋不已。

她感到一座山压过来,渴望的事情发生了。

一辆公爵王轿车早早停在君山精神病院门诊大楼下,确切地说是等候韩飞院长来上班。

韩飞比每天都早赶到医院,他准备召开院长办公会议,研究给患者调整房间。这是事先与穆楠生计划好的事情:韩飞在今天上午将张冰冰调到高间病房,理由相当充分,不会引起任何怀疑,在很久以前古纪峰曾提出要求,希望院给妻子安排最好的房间,指派最好的医生,使用最好的药物。因此给她调整病房,乃属自然的事,办好后,由韩飞亲自通知患者的家属。此项计划的另一组成部分,郁冬冬上午还有一次接触张冰冰的机会。研究如何利用这次机会时,郁冬冬主张直截了当地说明我们的意图,没必要遮遮掩掩。事实上,情况很紧急,化装侦查已暴露,不宜再和张冰冰接触下去。穆楠生脑子里主意已出来与她不谋而合,他说:“不管结果如何,你最后一次接触张冰冰,然后就撤出。调整病房后,冯局会重新安排人。冬冬,虽然是最后一次接触她,还是要谨慎从事,说不准有几双眼睛盯着你呢。”按照分工,他们分头行动。

昨夜,韩飞特意把任医生叫到自己家里,做了一番安排。今晨,韩飞又打电话给任医生,让他早点到医院,提前打开张冰冰病房的门,寻找理由支开田班长,配合郁冬冬……完全出乎了韩飞预料之外,当他走到门诊楼前,从公爵王轿车下来的古纪峰迎上来:“韩院长早。”

“早!”韩飞与他打招呼。

“我有事找您。”古纪峰说。他的身后站着个精悍的男人,目光直直地扫过来。

韩飞的脊背有一股凉丝丝的感觉。他说:“楼上说吧。”

“好。”古纪峰向精悍的男人扬了扬棱角的下巴,那人便向公爵王轿车走去。

院长办公室,古纪峰坐下来,说:“我妻子的病……”

“基本平稳,我们仍在积极治疗之中。”韩飞说。他的脑子高速运转起来,想:他来干什么,但愿只是问问妻子的治疗情况。

“她没少给您添麻烦啊。”古纪峰感激道。

“没什么,我只是尽到医生的责任而已。”韩飞抓住这个机会说,“我打算给她调到高间,那的条件要好些。我们重新制定治疗方案,指派专家……”

“真的感谢您韩院长,我代表冰冰感谢您。”古纪峰说,“我今天接她回家。”

“回家?”韩飞心里吃惊,他要接走张冰冰?

“我在她的身边,也许对缓解她的病情有好处。”古纪峰说,“她顶爱听我吹口琴……但愿琴声唤她回来。”

一切计划意外被打乱,想通知穆楠生他们都来不及。古纪峰的表情坚定不移,阻拦显然是徒劳的。韩飞只能用劝说来拖延一下时间,他说:“你妻子这一段病情稳定,出现了好转迹象,我建议还是留院继续治疗。”

“我已安排好了,请了专门的医生在家治疗。”古纪峰说,“现在办出院手续,没问题吧?”

“可以。”韩飞说。

患者有选择医院和治疗方式的权力,来去自由。古纪峰在半小时内办完了出院手续,张冰冰被接走了。

穆楠生和郁冬冬火速赶往“8·18”大案指挥部,向袁成罡他们通报。

“突然接走?”冯国强并未现出怎样惊讶。

突发事件,在生活里随时发生。何况,这也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想不到发生如此之快而已。

“我没和张冰冰搭上话,没有机会。”郁冬冬讲今晨的情况。

她赶到精神病院,远远见到那辆公爵王轿车。平常也有轿车进进出出,因此没太在意。

田班长比她来得还要早,已经换好了工作服。见面便说:“今天我们一起擦病房的玻璃,我先帮你打扫卫生。”

“我自己来吧。”郁冬冬寻理由谢绝她,婉言道:“有两个患者胡乱地大小便……怎好意思让班长您亲自动手呢。”

“没什么,两人一起干快。”田班长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秘微笑陷在肉褶里。

尾巴甩是甩不掉了。郁冬冬企盼任医生快快出现,说好他配合的,他会有办法支走田班长。然而,任医生到来时,叫大旗的男人出现,郁冬冬不知道他的名字,却见过他,他就是徘徊住院处墙外的那个人。

大旗未经允许朝病房里闯,被任医生拦住:“你干什么?这里不准随便探视。”

“怎么?”大旗现出豪横的样子,身上散发出兽性的味道。他的话有两个含意:一是什么臭规定,二是你敢挡我?

“我再说一遍,这里是治疗重地,不准随便进入。”任医生的手攥紧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仿佛要拿它当武器似的。

“古总正在办出院手续,我来收东西。”大旗说。

“给谁办出院手续?”任医生想到了是谁,但是他还是要问。

“张冰冰。”……

郁冬冬汇报的口吻变得遗憾,她说:“没能与张冰冰……那个男人寸步不离,直到接走她。”

“昨天你放的那张纸条呢?”冯国强问。

“我找了,没见到。”郁冬冬说,“怕别人看到,她一定收起来那张纸条。”

“倘若那样,她肯定在考虑是否对我们说什么。”穆楠生推测道。

“可惜,我们失去了与她接触的机会。”郁冬冬说。

突然的变故,打乱了原有的部署。袁成罡和冯国强两个人用了整整一个下午,研究张冰冰突然被接走,下一步应采取哪些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