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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叙述罪恶(1)

受害者不再保持沉默--

傻子极力要表白什么--

妻子面前与另个女人上床--

在一家超市门前,姚勇将一张磁卡交给皮学权。

“交行的太平洋卡,十万元。”姚勇远看一眼离康健药材公司不远的交行营业所,说,“你在那儿提款,我暗中保护,以防出现意外。”

“这么快凑齐十万?”皮学权接过磁卡和写着密码的纸条,揣好,深佩蓝河警方的办事效率。

“冯局决定动用市缉毒大队的样款。”

样款,为与毒犯打交道,有时需在他们的面前亮底--将大量现钞展示给贩毒分子看--以取得他们的信任。缉毒大队通常要备有一定数量的现金,轻易不能动用。这次,祝铁山他们与朱大赖子洽谈致傻药的交易时,对方提出现金交易。

“祝总,我们朱老板的意见是,你们这次带多少钱,我们给你拿多少货。”三孩子眼睛里含着狡黠,“你们这次?”

“十个!”祝铁山的口气很大,一下子便把三孩子给震住了。

“十万元,好,好!”三孩子将信将疑。“我们什么时候给祝总备货呢?”

“你通知家里打钱过来。”祝铁山以主子的口吻吩咐皮学权道。

“是。”皮学权俯首听命。

“哦,对啦,雷主任,一次提十万,需不需要事先和银行打招呼?”祝铁山这样说以表明钱没问题,意思是你只管放心准备货好了。

“是要招呼一下。”三孩子说。

“提钱的时候,还请雷主任帮忙……”皮学权提到使用三孩子的车,去银行提现金。

“没问题,我来当保镖。”三孩子爽快地说。

要与朱大赖子交易,祝铁山秘密来找袁成罡、冯国强,向他俩汇报。

“朱大赖子远比我们预想的要狡猾,他不肯透露一点儿R2药物的研制内幕。我们对康健药材公司院内进行秘密搜查,没发现一点可疑的地方。由此可见R2药物的研制生产不在康健药材公司院内,甚至可以肯定地说,朱大赖子与研制生产R2药物不搭边儿。”祝铁山说。

冯国强问:“朱大赖子充当什么角色呢?”

“他负责销售。”祝铁山说,“还有三孩子,他给朱大赖子跑龙套。”

“你打算呢?”袁成罡问在场的姚勇。

“我与铁山、学权商量过,利用这次交易,拿下朱大赖子和三孩子。”姚勇说出理由:鉴于他们俩的线索已没利用价值,追查下去,也不会找到R2药物研制生产的源头,不如将他们逮起来,通过审问,或许还有获得些新线索的可能。再者说,大连湾到处装着隐蔽摄像头,祝铁山、皮学权时时刻刻处在电子眼的监视之下,稍有不慎,可能会暴露。

“对,该结束了。”袁成罡说,“三孩子对我们十分重要,他与多个案子有牵连,拿下他,其他的案子就有望突破。”

“叶箐又发现三孩子一新的住处,”姚勇介绍新的情况,“目前她正设法进入那个地方,她认为三孩子的枪十有八九藏匿在那儿。”

“这个女孩的安全能保证吗?会不会出问题。”袁成罡担心道。

“她人十分聪慧,蛮机灵的。加之她与三孩子过去又有那一层关系,没问题的。”姚勇把握地说,“我已采取保护措施。”

“你在我们对三孩子采取行动前,竭尽全力保护她,不可出现丝毫差错。”冯国强向姚勇下了命令。

“是,冯局。”

“我们来研究一下R2药物交易的细节吧。”袁成罡说……

弄到钱,整个R2药物交易和逮捕朱大赖子、三孩子的行动便拉开了序幕。

“我用手机联系。”姚勇说,“没问题吧?”

他们接头见面的时间不宜过长。

“没有。”临分手时,皮学权说:“叶箐找你。”

姚勇说,我和她约好了,中午见面。

走进康健药材公司大门的皮学权手里拎一兜猕猴桃,三孩子坐在门卫室里,与他打招呼:“上街啦。”

皮学权扬了扬手中的东西说:“祝总要吃猕猴桃,蓝河有进口的猕猴桃,真不容易。”

“洋水果运到北方来了,前几天电视新闻报道说,有地中海实蝇什么的,随洋水果带进国门。”三孩子没话找话说地闲上一句。

“喔,是嘛。我先上去。”皮学权没停住脚,他不打算与他聊天。

“款子怎么样了?”三孩子问。

“祝总没告诉你?”皮学权放慢脚步,转身反问一句。

“我今天还没见到祝总。”

“汇到了。”皮学权说完走向大连湾。

三孩子眼睛放出光彩,只差没夺目照人。他借了别人一条腿似的,以比平常快一倍的速度,风似的刮进朱大赖子的经理室。

“他们的款子汇过来啦。”三孩子报喜似地说。

“不会是空头支票?”老辣的朱大赖子不亲眼所见,就不完全相信。

“我们该提早做些准备,十万元的货。”

“货没问题,必须见到钱,我们才能备货。”朱大赖子做事稳重,一直坚持的原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R2药物的特殊性,又决定其交易时谨慎从事,方式与毒品差不多。从事过毒品走私的朱大赖子,长期与公安较量,练就或者说积累了丰富经验,因此做起R2药物交易就轻车熟路。他认为公安打击贩毒有专门机构和精干人员,难度和危险性都大一些,而R2药物则有所不同,公安在这方面不一定比自己强哪儿去,何况药材公司的合法外衣,给对手设下迷障疑团……但是,R2药物的研制者比他还要小心翼翼,只给他提供一个上线人--二镖子,每次都是从他的手中拿货。谁研制,在哪里生产,牙口缝儿未欠。需要你知道的必然告诉你,不需要你知道的你不能问,这是团伙的规矩。凭他朱大赖子的灵敏的嗅觉,还是听见辘轳把子响,至于井眼儿在哪里他不十分清楚。

“谁弄的药?”三孩子曾经问过他。

他们俩的生死交情,决定了他对他无事可瞒,但在这件事情便有了例外。老哥吩咐过:对什么人都不能讲,自己的爹也不能讲。因此,三孩子几次帮朱大赖子卖药,好处是得了,细情--药的研制与生产的秘密--的确不知道,尽管他想知道。

朱大赖子说:“你必须亲眼见到钱,然后通知我。”

拿到太平洋卡的皮学权此时正进入设在大连湾五楼一秘室的监视视屏上,侏儒深陷丰腴肉褶里的那双小眼睛,盯着他们俩。画面是这样的--

皮学权将一张磁卡递给祝铁山。

祝铁山看后说些什么。

大概是皮学权走近某处的窃听装置,侏儒便听到了说话声:

“祝总,我们的钱十万元一分不少的汇来了,可他们的货我们还没看见影儿,不会是套络我们?”

“道理不会。”

“祝总,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两人从床上移坐到椅子上,交谈的声音听不清。通过画面侏儒悬揣到他们两人仍然继续钱与药的话题。

三四分钟后,朱大赖子接到侏儒关于所见所闻的汇报后,他叮嘱侏儒:“从现在起,你一分一秒都别离开监视器,昼夜盯着他们,随时向我报告情况。”

椰岛啤酒屋店面比穆楠生想像的还要小,招牌做得也不抢眼球。

“你终归为省钱。”见了面,穆楠生便不客气地说。

听惯责怪话的孙威不在乎地笑笑,眼睛没离开郁冬冬。

“他总是欺负你。”她为孙威鸣不平了。

“从入小学起他就欺压我,几十年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饱受铁蹄蹂躏。”孙威像小常宝见到解放军控诉土匪罪状似的,几乎是字字血,声声泪啦。

“我成了罪大恶极的土匪座三雕。”穆楠生这样说浓厚了某种气氛。

在孙威的引导下,穿过大厅,又越过橱房,进了一间像卧室的房间,虽然摆放了餐桌,靠墙那张单人床让人想到这里不是餐间。

“我妹妹的闺房。”孙威见他们俩愣愣地站着,说:“坐,坐呀!”

“妹妹?”周围散发着某种香水的浓烈气味,令郁冬冬突然收敛笑容,她见床头放着大布娃娃,猜想被孙威称为妹妹的人年龄不会太大。一个腰缠万贯的企业老总,与妙龄女子联想在一起,是怎样的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喔,是我亲妹妹。”孙威一眼看出郁冬冬的误解,转向穆楠生,“是小璇。”

小璇是孙威的妹妹,且惟一的妹妹。童年的孙璇,像一只百灵鸟,从早到晚的歌唱,时常在他们俩身旁盘旋。她为拿一个青年业余歌手比赛,竟和一白发苍苍的评委上床。拿奖后她与那个评委去了南方。穆楠生再也没见过她,从没提起过她。

“他死啦,小璇带着个女儿回来。”孙威脸上显出了苦楚的神情。从百叶窗透进的条状的光线,顿时把痛苦表情割得支离破碎,他沉重地说,“天真,总要付出代价的。”

一个女服务员开始往上端菜,显然是先安排好的。啤酒屋的菜有自己的特色,以凉拌为主。黄瓜丝金针蘑,糖醋心里美,芥茉鸭掌……还有一盘炸干苣荬菜。

“这是什么东西?”郁冬冬不认得这道菜。

“苣荬菜。”孙威看穆楠生一眼,将一碗炸熟的酱往他的面前推了推,说:“小璇听说你来,特地打发人到农贸市场买来的,她说你爱吃苣荬菜蘸酱,呶,肉皮辣椒酱。”

“苣荬菜。”穆楠生心里头啊,此时正是苣荬菜鲜嫩的季节,田野长满水灵灵的苣荬菜,偶然可见早熟的一两棵,绽开着黄色小花。孙璇便是一棵早熟的苣荬菜。

“楠生哥,我嫁给你吧。”还是中学生的孙璇大胆地说。

“傻丫头。”穆楠生的手指戳下她光滑的额头,严肃道:“孙璇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呵。”

“小璇因你哭得好伤心。”后来孙威告诉他。

“她真是个小傻瓜!”穆楠生说,仿佛天下的苦涩全灌注到他的心田里,他是倒不出来,也不想倒了,世间的事情就是这般说不清道不明。人的心里珍藏一块苦涩,并非是件坏事啊!让回忆带些苦涩,那样人生才更真实,才更有滋味,才更值得回味。

“呀,好苦呦!”局外人郁冬冬尝口干苣荬菜,惊呼道。她问:“穆队,你喜苦的东西?”

于是,穆楠生就苣荬菜般地微笑,苦涩地笑,如果可以说成笑的话。

椰岛啤酒屋就这样从苣荬菜开始,注定这顿午餐自始至终充满压抑,正如窗外突然骤变的天气,阴晦晦的,令人窒息。

“我之所以请你们到这里来,因是我妹妹开的酒馆,谈话方便些。”孙威细嚼慢咽一根苦菜,话里浓郁野生植物的味道,“我想好了,也豁出去了,讲出心里头的真话吧。”

穆楠生夹根苣荬菜放在碟子里,用竹筷把它按本来生长的姿态摊开。

“我惨淡经营明月房地产公司,正在蒸蒸日上的时候,我儿子……”孙威说。

在蓝河的私营房地产开发公司中,明月房地产开发公司具有很强的实力,占领蓝河房地产开发市场的一定份额……孙威的儿子是小保姆从幼儿园接回家的半路上遭绑架的。

“孙经理,你想见到活着的儿子,就不要报警,准备一百万元钱。”绑匪电话里威胁道。

怕儿子受到伤害,孙威做出十分错误的选择,决定私了此事,给绑匪一百万元赎出儿子。

“可是事情发生不到两个月,我惊魂未定,第二次绑架又发生啦。”孙威喝口啤酒,端起杯子时与郁冬冬轻碰一下,他说:“这次还是一百万。”

穆楠生还在帮助碟子里的那棵苦菜成长,从另只菜盘子里夹块淡黄色的东西,放在茎的适当位置,那棵苣荬菜就灿开出花朵。当孙威说到第二次绑架时,瞥他一眼。

孙威摊开双手,说:“我又被敲诈勒索去一百万元。”

郁冬冬说:“你该报警。”

孙威瞧穆楠生一眼,看得出来他心里很复杂。较明显的是悔之晚矣的样子。

“两百万损失后,公司的资金周转困难。当时我刚刚接了一项工程,没钱开不了工,我找到熟人古纪峰,拆借一百万。倒霉的事情发生了,脚手架忽然倒塌,民工一死三伤,我又扔进去几十万。在我陷于绝境的时候,一个人粉墨登场了。”

“粉墨登场?”穆楠生不再侍弄那棵野菜。

“原来,我已不知不觉落入圈套。”孙威的目光在刑警探寻的视线里月亮般地在薄薄的云彩里穿行,是那样的凄楚迷茫。他说,“一开始我就朝他们的陷阱走去,直到掉下去。”

“能不能讲得细致些。”穆楠生说。

“万达找我,代表世纪实业集团来找我。楠生,你知道万达这个人吗?”孙威问,未等穆楠生回答,他自己便说,“你不了解他,世纪实业集团的灵魂人物。”

“嗯?”穆楠生没懂他话的意思,“总经理是古纪峰呵。”

“古纪峰是阿斗……”孙威讲万达是军师,是诸葛亮。他们的关系与《三国演义》中的情节惊人相似。

“那刘备是谁呢?古纪峰的父亲又因何托孤?”穆楠生问。

孙威站起身将房门关严,他对所处的环境似乎感到不安全,欲言又止的样子。

穆楠生用眼睛对他说:“小璇开的酒店。”

孙威还是把声言压得低低的,说:“我没查清楚。”

“你查过他?为什么?”穆楠生问。

“与两次绑架有关。”孙威说他和万达达成愿意接受世纪实业集团的兼并保留他的经理位置,他的股份不少于百分之三十五协议后去见古纪峰,古总的司机让他想到一个人。就是看押儿子的那个蒙面绑匪,声音、身材,尤其是柳肩双臂向前抱着,这一特征极深刻地印在脑海里。绑匪的张牙舞爪,儿子撕心裂肺的求救声音,当时的情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你在世纪实业集团……卧薪尝胆。”穆楠生望着他说。

“搁你也会这样做的。”孙威脸上的神情很坚定,说,“我决心找出幕后的策划者。”

“找到啦?”

“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孙威表示出不想对刑警说得更多。最后还是说了一句:“他们通过策划绑架来达到收编我的目的。”

收编?他用了收编这个字眼。穆楠生心想,事实上比这更残酷,好端端的一摊事业,让人给毁坏了。这不是正常的竞争,而是采取卑鄙的手段,谁会心甘情愿!

“我今天之所以请二位到这里来,酒店是我妹妹开的,在她的卧室,说话方便些。”孙威今天第二次提到在他小妹开的酒店谈话方便。似乎才进入谈话的主题,他说:“我有一个重要的事情对你们讲。”

郁冬冬坐直了身子,像似准备听令人鼓舞的消息。

也就在这时,孙璇穿着厚厚的外衣,拎着手袋包走进屋,深秋的某种成熟干草的气息她带进来。

“生哥。”孙璇沿用若干年前的称呼,眼色很温柔,说,“我刚从山上下来。”

“山上?”穆楠生不知她说的山上指的是什么。

“清泉山庄。”孙璇脱外衣搭在落地衣帽架上,双手插入耳后的长发里捋了一下,眼瞧郁冬冬时,孙威以老朋友的口吻向妹妹介绍道:“冬冬,郁冬冬。我小妹,孙璇。”

“你们聊着,我过会儿来给你们敬酒。”孙璇说着朝外走,最后的目光皮筋似的抻了几抻才从穆楠生身上拉断,这是郁冬冬的清澈如水般的感觉。

“我有位挚友,他的死因不明……”孙威开始讲述。

傻子卫光男对外部世界有了感觉是晨光在他的身上流淌,醒来注视洁白被子上红色的光像虫子似的爬行,甚是有趣。

护士装束的刑警小高走进来,他向她张望一眼。她发觉她的患者眼光出现异样,进院第一次看见呆直的目光正在变得柳枝般的柔软,脸上的表情也丰富了许多。某种奇迹真的发生了吗?

“你的鼻子……鼻子……嘿嘿!”卫光男的思维像似处在黑暗中,某种影像总是不完整,如同映到水面的图景,水被搅动,影像给弄变形,给破坏了。小高那圆翘的鼻子忽闪忽烁,不像原生长在脸上,倒像似安上去的。只是他现在还不能明白地表述自己的感觉,说不出真正想说的意思。

“鼻子?你说我鼻子?”小高心中涌起激动,摸着自己的鼻子,她真希望他说自己的鼻子,那怕他过分地要求亲它一口,尽管生平还没异性接触过它。问:“卫光男,我的鼻子怎么了?你喜欢我的鼻子?”

“嘿嘿!”卫光男又傻笑,用手去阻挡阳光流泄,他已把照在被子上的晨光当成洪水来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