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省委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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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大秘狠治“林大帮”(1)

林家玉已悄然地淡出了F省的政坛。

本来,上面曾拟让他先上M省任职,是平调,他拒绝了;后来,又提出让他仍任林州大学党委书记,也同样是副省级,他也拒绝了,干么平白无故把现任书记调离呢?人家干得正欢……他对所谓的“级别”已没有什么兴致了,有的人很讲究,连名片后边还得加上括号,什么正什么级、副什么级的。他说,要退就全退,我照旧回林州大学当我的教授、博士生导师,正好自己离开林州大学时,有一个重大的科研项目没完成,一上省里,项目就一直搁置了,现在正好有时间攻下它……

最后,上面同意了他的意见。

不过,在关于“林大帮”是否存在的问题,他是坚决加以否认的。因为林大是省里惟一的重点大学,林大出的人才多,自然在各级机构中占的比例大,这也是历史形成的。为了避免成帮之嫌,不少林大出身的干部还受了委屈,先让外校出身的上,上次公选就是这么做的。所以,须客观、公正地看。至于自己,更从来没有为林大来的人护过短。其实,省里的山头,倒不是以学校分的,而多少有点以秘书出身或某地方提拔上来的界线,当然,也不好乱加判断,技术干部居多,才是事实。

这自然不会作什么结论。

只是他不得不离开颇有嫌疑的“派头”的高位。

他心里明白,有人扎扎实实告了他一刁状,而且是迷惑上层。如今,谁都担心下边有人拉帮结派,所以,得防患于未然。他理解上边作出这样的决定……

至于最后的谈话中,他作了怎样的陈述,却从来没对任何人披露过。

他本来想一走了之。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可到头来,还是有无数的牵挂……

还好,在他离任后一两个月,工程上马了,但几套班子,乃至厅一级干部,都没有大的变动。虽说外边早沸沸扬扬地说要“铲除林大帮”,林大的干部已人人自危,可最后还没见什么动作。高天鹏自然懂事,正是用人的时候,不可轻举妄动,更何况这又是一批优秀人才,牵一发而动全身,划不来。

工程一上,人心也稳定下来。

作为旁观者,林家玉在林州大学从不公开议论省政,可这时,他还是召见了几位一直很贴心的干部——其实,他们均不在高位上。

一位是林州市中级法院的院长纪刚。

一位则是市建工程处的处长任亮。

这已是在林州大学的博导楼里了。

林家玉上市里、省里任职,一直不曾搬过家,市里、省里的书记楼都不曾有他的份,不是不分给他,而是他不要,纵然那住房面积比这里大个一倍以上。也许他认为自己最后总归要回到大学来的,也许从潜意识里一直认为文人从政不会善终的,所以才留有这一条“后路”。

这不,说回来就回来了。

一杯清茶,接待两位莫逆之交。

纪刚是当年的老同学了,而任亮则是他在林州市工作时结识的,也是一向很倚重的干部,任亮来后,不曾开口,一向弥勒佛一般笑口常开、性情温和的纪刚已愤愤不平了:

“这算怎么回事?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就让你回校了,一捋到底,总该给一个说法吧,你就这么认了?”

林家玉却冷冷一笑:“你呀,老观念,书记下来就当不得教授,书记就比教授高出几等?人家总统、国务卿、部长下去,想当教授还未必当得上呢,得有学问与资格才行。有外国副总统上大学任教,还让人反对,说他知识面不够。看来,我们的等级观念还是比人家强,连你都这么说话……”

纪刚说:“道理我也知道,只是这回太突然了,还扯出什么‘林大帮’,一竹竿打倒一船人……”

“这正是我担忧的,有人抓住这个借口整下来,可能会让不少好同志受委屈。我不认为有什么‘林大帮’,上边也不曾下这个结论,不可因我下来了,而株连一批林大出来的人才,这可是要伤省、市的元气了……任亮,这回省里要上十大工程,作为省会的林州市,就占了六项,一半有多,你的压力最大,有思想准备没有?”

一直不吭声的任亮说:“我不是林大出来的,可我老婆却是林大毕业的,自然也归入有林大的背景的人当中……这却是我忧虑的。”

“下边影响这么大,怎么能这样?省里并未整林大的人呀。”

“整你就不算整林大的?你是最大的……”

林家玉叹了口气:“还是慢慢看吧,投鼠忌器,有人就算想这么做,未必也做得了……我刚才的意思是,六大工程,都得过你的手,你的担子不轻呀。”

“山高万仞,无欲则刚。”任亮硬铮铮地说,“这我倒不忧虑。过去不就这么过来么?”

“过去我是给你撑了一把腰,如今,我可是撑不了啦……所以,我把纪刚也叫来了,或许他多少可帮帮你。”林家玉说。

纪刚说:“工程一上,案子就多了,不过,真弄到我这里的,就不一定了。”

“你可以帮帮他,至少可以在法律上把把关。”林家玉说,“不能上一批工程,就烂一批干部,这个,我与高书记是有共识的。所以,十大工程上马之前,他挥泪斩马谡,先处理了来自江海的吕弘中,并不看老关系……”

“这是捂不住了的,给人看呗。”任亮说。

“你不要太偏激了,高书记自己很清廉,这是有口皆碑的,但耳根子软,这次这么痛下决心,是力保十大工程不出问题,当然,他是想出政绩,这也无可非议……但下边也得层层把好关才行,明白我的用意么?”

任亮说:“嗨,一杯清茶,怎么尽兴?别那么抠门,家里有什么好酒都拿出来。”

林家玉去拿了一瓶泸州老窖,给来人一一斟上:“任亮,你可小心喝酒误事呀!”

“不会的,你这里喝上一杯,出去就能对付个100杯!你可别舍不得!”任亮豪爽地说。

“有你这话,这瓶酒就不算白费了!”林家玉举起了酒杯。

纪刚先开了口:“干!”

不知怎的,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感觉到,这回酒喝得……多少有点悲壮的意味!

一口闷了下去。

又一杯。

……

阳台上,灯光自窗口透出,落在窗口上的花盆上,米兰影影绰绰亮出白点,暗暗透出一份清香……天上的残月让云朵缠绕,若有若无,独有星子,在云隙间不时眨着眼睛。

一个不那么平静的夜。

同一个夜空下。

这却是在一个叫作“恺撒”的夜总会包房里,主人们对外边的残月、星光和风毫不知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陈元彬与高云雁已从疯狂的摇滚乐、迪斯科里逃离出来,进到这个房间里。

高云雁看看手机上的时间,问:“你的那位神秘朋友怎么还没到?”

陈元彬说:“有钱人总喜欢摆摆谱吧?!”

两人落座后,要了点饮料,便把小姐打发出去了。

陈元彬来了个单刀直入:“云雁,你不够意思,父亲那里不便说的,我这就不便说么?我问你,国外的款项,为何迟迟没打入你的公司?”

高云雁大吃一惊:“工商局找你了?”

“找不找,是迟早的事,可你得给我说实话,注册一个公司很容易,无非过一笔款。到这里就可以享受优惠政策……”陈元彬讲得很冲。

高云雁有点心慌地看着他:“这么说,你全知道了?”

“干我这一行,没火眼金睛行么?”

“我在外头听说,你帮我爸把‘林大帮’整得呜呼哀哉,很有两下子……不可以帮帮我么?”高云雁想避过话头。

“你说实话,我就能帮你,如果你三句话没句真,我还得防你把我卖了呢。”

高云雁只好说:“也就是你知道的这些,我呢,不过是利用一下国内的优惠政策,对外,牌子也响一些……钱嘛,我这八年,十几万美元总归是有的,但不能投进去就抽不出来,所以没敢轻举妄动。你是说,这钱得拿出来过过户?”

“这倒不必。我刚才说了,香港人来这投资,也是这么着的,到头来,还不是这里贷那里贷,他的老本才不会动呢……”

“可有我妈在那个位上,我贷得到么?”

“你干吗非当吃奶的孩子呢?都快三十的人了,就不知道三十而立的道理。”

“谢谢陈大哥提醒。”

“记住,什么事都不可瞒我。该告诉你父亲的我会告诉,不该告诉的,我会为你圆转,但我得知情,知道做得做不得。”

“我知道你是个大好人。”

“少给我灌迷魂汤……你们这些海归派呀!”

陈元彬就这么慑服了高云雁:这小子,还嫩得很,喝了点洋墨水,便数典忘祖了,弄不好,有跟斗栽的,得时刻敲打敲打!

这时,包房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

门一开,小姐领了两位客人进来。

一位正是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官凤军,另一位则令陈元彬眼睛为之一亮,简直是天姿国色,有倾国倾城之貌!这军佬上哪里招蜂惹蝶了,弄来这么个天生的尤物?

那女子眼尖,先向陈元彬鞠了个躬:“您好,陈秘书!”

官凤军却盯住了高云雁,问:“您就是高老板的大公子云雁吧?小时候我可没少哄过你,有一次还把尿撒了我一身呢!”

高云雁却一头雾水。

陈元彬赶紧介绍道:“云雁,这是你爸在江海市的老搭档,人武部部长。如今,是官总经理,一个大工程公司的老板……”

只是高云雁怎么也想不起对方了:“你是人武部的军人?”

官凤军倒没接这个白,而是把同来的女子介绍给他们:“这是我们公司的办公室副主任,兼我的秘书,叫于维维,维维豆奶的维维。”

“瞧你说的,我可不愿与维维豆奶的那位做广告的比!”于维维娇嗔道。

“瞧,我又说错话了不是?我只说维维这个名字,没拿你同广告比,你比那广告上的要靓个十倍还多呢……”

“落座吧,站着说话不嫌口干呀!”陈元彬笑眯眯地看住了于维维。

于维维倒也落落大方,就坐在了陈元彬的身边,令陈元彬感觉到了她的体温。

陈元彬好不容易才把持住自己,说:“两位大老板都到齐了……不用我挑明,我把你们撮拢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云雁呢,是新锐的企业家,刚刚起步,他刚刚同我在这个夜总会上上下下走了个遍,为的是看看人家怎么经营的,规模可以做得多大,然后再设法融资,大干一场……凤军,官总,你们是财神爷了,来我们林州,胃口大得很,当然是冲着十大工程上马而来的。说的是分一瓢羹,这一瓢,我看没个把亿也打不下……你财大气粗,拿工程不在话下。不过,云雁这里刚起步,一切得从零开始,你们各有各的资源,互通有无,也就珠联璧合,共创宏图了。”

官凤军拍拍高云雁的肩膀:“老弟有什么周转不过的事,尽管找我。”

陈元彬一笑:“该出手时就出手呀!”

官凤军也一笑:“行啦,我与云雁刚刚相识,正想多多切磋。陈秘,就你和于秘,都是秘书,你们也一起切磋一下,是否先去跳下舞,联络联络感情?”

于维维先站了起来:“陈秘,请——”

于维维人长得出众,舞跳得也出色,仿佛全身都是音乐细胞一样,一曲下来,令陈元彬放松了不少,且心花怒放:于维维在他身边飞旋、环绕,上仰、下俯,犹如一只春燕。从来没有一位女子在他手中如此,只轻轻一点,于维维便心领神会,跳得令他眼花缭乱。

这才叫珠联璧合,引来满场喝彩声。

几曲下来,两人都微微有点热汗了,坐在一旁,要了两支冷饮。

“于小姐是江海人?”

“是呀。”

“江海出美女!”

“陈秘真会拐着弯子恭维人呀!”于维维嫣然一笑,令满厅生辉,“不过这话也不假,我们那是个美人窝。”

“比你强的不会多吧?”

“又来了。这看你用的什么眼光了。中国人讲究圆润匀称,外国人却讲究有棱有线。韦唯没被中国人当作美女,可在外边却够标准……”

“这么说,你算是综合了二者之美,圆润匀称,却又线条分明,鼻梁高,嘴唇宽……”

“有你这么说话的么?我不成了芭比娃娃了?”于维维佯装生气。

“这比方不好打,反正,光彩照人,明艳逼人……你再生气,我可担待不起了。”陈元彬嬉皮笑脸地说。

“别把持不住就行了。”于维维头歪到了一边,这分明是一个讯号。过去在大学,为人师表,心如古井,可是不敢越雷池半步。可出来这半年多,见得多了,才觉得大学生活太压抑太拘谨了,只是一下子还放不开……陈元彬过了半天,才回答上:“你这么说,我反而低估了自己的魅力了么?”

于维维一笑:“瞧,这儿说话不方便,那么多人盯着,我们换个地方好了。”

陈元彬顺从地站了起来:“还回原来的房间么?”

“我猜,两位老板一定办正经事去了,现在正空着呢。”于维维说。

果然她猜得不错,推开门进去,官总与云雁都不见了。

开门的小姐很知趣,迅速反手把门带上,走开了。

这时,陈元彬正色迷迷地看住了于维维,一双手,把于维维白皙、柔嫩的小手揉搓好一阵,说:“我可真要把持不住了。”

于维维解开领口上两颗钮扣,口中称:“好热!好热!”

陈元彬伸手帮她又解开了一颗。

于维维竟然没有戴胸罩,一下子,两个粉藕似的乳房亮晃晃地挺立在陈元彬的眼前,陈元彬猛地扑了上去……

却有人敲响了门。

陈元彬好不懊丧地闪开了,让于维维把扣子扣上,这才说:“请进!”

小姐打开了门。

居然是官凤军领着高云雁又走了进来:“哟,你们已经从舞场下来了?难怪我们跳了几圈都没找到人呢?”

云雁说:“伴舞的小姐都是高手,跳得我都花了眼。”

陈元彬只好说:“我们也刚下场,跳出汗来了……”

“今天还尽兴吧?”

“尽兴,尽兴。”

“那我埋单了。”

……

走出了夜总会,官凤军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拍在了陈元彬的手上:“你也不是外人了,不瞒你说,为了在林州打下一个楔子,我们公司在金府花园买下了一个豪华的单元,平日也就我们几个人,你有时间,可以来坐坐,住下也行,空着反正也空着,只要你不嫌弃。”

他学乖了,不说送。

陈元彬刚才已是欲火中烧,一下子打断了,心中还痒痒的,自然明白这钥匙是什么意思,便说:“恭敬不如从命。”

“这样吧,维维陪你去认个门。我呢,同云雁还有地方走走,一时半刻还回不去。”官凤军倒还爽快。

陈元彬心里已火烧火燎的,哪有不答应的:“也好,以后去就方便了。于秘,你可别带错了路。”

于维维甜甜地说:“哪能呢。”

就这样,于维维上了陈元彬的车。

待车开走,站在原地的官凤军,脸上有了得意的笑容。

云雁是个明白人,他告诉官凤军:“陈秘是个能人,过去在林州大学的事,没有哪样他搞不掂;如今,到了省委,用不了多久,在省里的事,只怕没哪样他搞不掂了。”

官凤军一笑:“所以,我得先把他搞掂。”

“你呀!”

两人哈哈大笑。

这些天来,陈元彬可是满面春风,逢人都笑眯眯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呗。

如今,他在省委、省府机关里,可是如鱼得水,上上下下的关系,都说得上畅通无阻。虽说林家玉下去之后,高天鹏并未对原来的“林大帮”动外科手术,可是,在不少部门,尤其是要害部门,也都“掺沙子”了,虽说原林大的还在原位上,却也不得不对“沙子”让上几分。至于“林大帮”事实上存不存在——纸面上即报告中是存在的,百分比精确到小数点以后两位数,不能不令人信服;而高天鹏在省里大大小小的报告中,都少不了“警惕地方主义、山头主义、宗派主义”的一段“联系我省实际情况的”文字,也就更让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给与林大有点关系的人压力很大,连说什么话,都小心很多……

然而,仍有他行不通的地方。

林州市体育中心,是十大民心工程之一,不少承包商都盯住了这块肥肉。官凤军自然不会放过。他早早打听清楚,由于是大工程,市体委只是“技术指导”,没有实权,真正的业主,或者说,代理业主,仍是林州市建设委员会。官凤军如不打通林州建委这一关节,则别想沾这个工程的边。可官凤军认为,不揽到这个工程,不在林州打响这第一炮,要长久在这里立足,是痴心妄想。

所以,他找上了陈元彬。

若是省建委,陈元彬倒还可以想办法,他一出面,是迟早的事。

可市建委,毕竟隔了一层,尤其如今,不可能通过省建委让他们就范。林州市委书记本身是省委常委、副书记,林州市也就是副省级,市建委相对有自主的权力,省建委的招呼未必事事照办。

陈元彬不信自己有办不成的事,仍然满口答应官凤军:“没问题,我会想办法帮你搞掂,不过你得给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