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九点不到,门口便停了一辆黑色宾利,我一看车牌,这根本就是酒店的车么,司机李师傅跟我还挺熟,我一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见我久久不来,雅乐终于不耐烦了,我看着他下车,长腿一迈,两三步到了我家门口。
我立刻打开了房门将他拉进来,“这车是我们酒店的吧,司机跟我认识,看样子我今天不能跟你出去了。”
他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过了一会他扭头出门,径直走到驾驶位置低头跟车里的人说了句什么,车子很快就开走了。
他抱着双手站在原地不动,等我锁了门出来,他撇撇嘴说:“好了,这下完全听你安排了。”
我点头,向他微微一笑:“走吧,我带你去见识一个不一样的尚京城。”
尚京城是一座古典与现代并存的城市,古老的城门边就有摩天的高楼,有中规中矩前庭后院的旧宅,也有设计现代色彩斑斓的建筑和雕塑。
我和雅乐仿佛两尾海中的小鱼,在其中穿梭逡巡。
四天中,我带他去参观城中特有的古城墙;在最现代的艺术沙龙看各色的展览;爬过郁郁葱葱的四季山;去驰名海内外的寺院礼佛;品尝尚京城最特色的小吃名点;在他的要求下,我甚至还带他去参观了我的母校:第二女中。
很多时候他都不说话,在我费尽口舌为他详尽的介绍各种自然、人文景观时,他也只是低头认真的聆听,然后向我抱以一个淡淡的微笑,搞的我一腔讲解的热情顿时熄了火。
只是在最后一天,参观我母校的时候,他的话才多起来,问我上学时的情况,老师好不好,同学都是怎么样的人,虽然满腹疑惑,我还是如实的回答了他。
从学校出来没走几步,我便看到前方有个熟悉的身影,是李落。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我,站在原地望着我没有动。
我呆在原地,正犹豫要不要上前跟他打招呼,这时从旁边美容院里出来一名女子,上前勾住他的手,嬉笑道:“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
我定睛一看,就是那晚在李落家被我撞见的女子,原来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我自嘲的笑笑,看了眼身边站着的雅乐,正准备从他们身旁走开。
这时那女子见到了我,立刻叫道:“李落,这不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吗?怎么,你没看到吗?”
李落无法,一脸尴尬的向我打了个招呼,“乔喻,好久不见了。”
我站住,不说话,只一脸漠然的望着他们。
许是我的神情激怒了李落的女友,她望了眼我身后的雅乐,语气不善的说道:“动作很快嘛,刚跟李落分手就搭上新男朋友了,哟,还是个小白脸啊。”
“你嘴巴放干净点,”我向她怒喝一声,大庭广众之下,我极力控制住自己冲上去扇她两巴掌的欲望。
李落站在一边没有制止她的意思,我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间觉得他很可怜,离开他是我做的最对的一件事。
“不好意思,其实我跟乔喻认识好多年了,”雅乐突然上前将我拥住,低头向我甜蜜一笑,“她怕分手会伤了李落的心,所以一直拖着没有提出,直到我最近回国,她才下定决定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看李落他们,又看看我,说道:“我觉得还是你们两个比较般配,乔喻还是太单纯了。”
李落被雅乐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我看他女朋友的脸越来越难看,心中暗自高兴,在她快要发飙前将雅乐拉走。
一路走我便笑了一路,雅乐也被我的笑感染,我们两个就站在街上哈哈大笑起来。
“谢谢你,”我真诚的感谢他,让我顺利脱离刚才的尴尬境地,“算上今天这次,你帮了我两次了。”
“两次?”他疑惑的看着我,询问道。
我点头:“还有一次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在李落家楼下的花园里,你递给我一块手帕,还说女孩子一个人哭不好。”
“哦,那次,”他应该想起来了,了然的点头,继而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淡淡的落寞写在他的脸上,我的心中一悸,那天的他也是因为一些事才会出现在那个花园的吧,看他的样子,应该不会是开心的事。
我站在他身边,望着路上来往的车辆,感叹世界上的事真是很奇妙,如果不是李落要和我分手,就没有我和雅乐的第一次见面,也许我和雅乐也不会有这样的缘分了。
正想着,我的手机响了,是妈妈主治医生施为的电话,让我马上去医院一趟。
我心急火燎的找地方打车,雅乐跟在我身后默不作声,我犹豫着问他是不是先回酒店,他却摇摇头,执意要跟我去医院。
我顾不得多想,跟他一起赶去医院,找到施为,他见我不是一个人来,有些讶异,“是关于你母亲上次做的检查,有结果了,”说罢他抬头看了眼我身后的雅乐。
“没事,你说吧,”我在他桌边坐下。
施为看了我一眼,递给我一张妈妈之前入院时做的血液检查单,其中有两项指标用笔圈了出来:血小板和中性粒细胞绝对值,我不明白什么意思,抬头看他。
他严肃的看着我,说:“你妈妈的血液检查出来了,她患的是再生障碍性贫血。”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下,呆呆看着施为,“不就是普通贫血吗?怎么就变成……”
“你别急,再生障碍性贫血也不是绝症,通过骨髓移植和输血药物治疗,是可以治好的,”施为急忙向我解释。
“好,好,治疗,治疗,”我语无伦次的顺着施为的话,突然慌的手脚都不知道摆哪里才好。
一直沉默着的雅乐突然问道:“请问她母亲何时能入院?骨髓移植的话能不能治愈?”
雅乐的话点醒了我,我急切的看向施为,等着他回答。
施为考虑了下,说道:“我们医院在这方面不是权威,我建议你去市人民医院,他们在这方面有全国专家,进行骨髓移植的成功率要高很多,不过费用相对要高一些。”
“多少?”我抓着手中那张化验单,紧张的手心都冒汗了。
“大概三十万吧。”
三十万!这无异于另一个重磅炸弹,又一次将我炸的魂飞魄散,我绝望的看向手中的化验单,脑子里一片空白。
“让我考虑一下,”我恍惚的站起身,向施为告别。
他看着我,镜片后的眼闪着悲悯的神色,“你尽快做决定,你母亲的病拖不起。”
浑浑噩噩的从医院出来,我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被炸飞的魂魄一点点回归,我上哪儿去弄三十万啊,家里的那点存款简直杯水车薪,亲戚朋友一个个都借过来也远远不够。
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我呆愣的望着闪烁的信号灯,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时,一双温暖的手按在我的肩上,我吓一跳回头去看,原来是雅乐,他从医院就一直跟着我,脸上写满担忧。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我没事,要不我现在送你回酒店吧。”
他摇头,指指边上一家火锅店,“我想吃这个。”
我看看表,都晚上六点多了,肚子确实有点饿,便点头跟他一起去吃火锅。
火锅店生意很好,热闹的氛围衬着我的心事愈发沉重,说不出的难受,热腾腾的麻辣火锅端上来,我望着那红油油的辣椒发呆,就算以后顿顿都吃辣椒拌饭,这三十万还是凑不出啊。
“在想治疗费的事吗?”
我抬头看着雅乐,隔着热热的蒸汽,他的脸变的模糊,我用力眨眨眼,原来是我流泪了。
“来,喝酒,不想其他的,”我豪气的举起斟满啤酒的杯子,“这酒可是我们这儿的特酿,别的地方可喝不到。”
雅乐来了兴趣,跟我碰杯后一饮而尽,还意犹未尽的咂咂嘴,“味道还不错。”
看来不能小看他的酒量,我为他重新倒上酒,继续跟他碰杯,我的酒量也是不容小觑的。
我越喝越闷,话也越来越少,雅乐的话却多起来,他不断说着蕾的事,听到后来我才明白,蕾是他喜欢的人,就住在这座城市里。
我摇摇头,又一个为情所困的人,看他喝的差不多,我唤来服务员结账,一看酒水单,我呆了呆,以为是我喝醉了眼花,居然喝了两箱,这个人的酒量确实过人。
我勉强站起身,歪歪扭扭的扶起雅乐,居然很轻易就把他架上我的肩头,看来我也喝高了。
打车直奔酒店,雅乐在车上还在不停叫着蕾,他叫一声,我应一声,司机师傅乐了一路。
到了酒店,我架着他进电梯,他又像突然清醒似的,对我说:“这四天真是谢谢你了,我已经开好支票,等下到了我给你。”
我胡乱的点点头,又将他拖进房间,扔上床,累的瘫倒在地毯上。
地毯很软,躺着真是舒服,我不由的轻叹一声,眼睛都闭了起来。
突然想起雅乐说的支票,我一个激灵,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只见雅乐脸朝下趴在松软的被子里,一动不动。
“支票呢?支票呢?”我推推他,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无奈,我用力的将他翻过来,在他身上摸钱包,他浑身上下的肌肉很紧实,没有赘肉,也没有特别纠结的地方,摸着很舒服。
就在我摸的正欢的时候,他突然一把抱住我,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
我一阵眩晕,正要推开他,他的吻密密麻麻的下来,含混不清的说着:“蕾,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我用力挣扎,想推开他,可是手上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高高扬起想要扇向他的手,却在落下时,软绵绵的抚上了他的脸。
他的眼神忧郁飘忽,脸上浮现着淡淡的哀伤,让人看了万分不舍。
我想起我们巧遇的那个晚上,他也一样喝的酩酊大醉,也在叫着那个人的名字,白天那么沉默,只在醉酒的时候才透露最心底的伤情。
我看向眼前的人,眼睛里笼上一层薄薄的水雾,他喜欢的人在这个城市,他来这儿只为了看她生活的地方到底是怎样的,不打扰她的生活,只是远远的看着。
伸出双手,我轻轻拥住他,他的气息依旧清爽,酒气中有股淡淡青草香。
错认就错认吧,最起码在这一刻,在他心底,他能够完全拥有那个人,这就足够了。
头很晕,我知道我也醉了,感觉自己漂浮在空中,雅乐牵着我的手,脸上是暖暖的笑意,他对我说:“嫁给我。”我看到自己快乐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