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圆滚滚、由尸体组合成的不明飞行物体缓慢地降落地面,它停止移动时我才不舒服地发现──那些说是尸块的东西,却象是仍活着一样,不仅随着呼吸起伏,也能看见随着脉搏跳动的痕迹,而且它们还隐隐发出痛苦的呜咽呻吟。
我试着想不依靠祭泠使自己站直,但是过度的惊吓让我近乎力气全失,如果祭泠不扶着我,我恐怕会立刻倒在地上像具尸体,说不定还会被那个飞行体当作同伴,成为它们的零件。
那个飞行物体开始原地蠕动,就像以前生物课看的细胞分裂之类的影片,最顶端的一坨坨肉块难看地扭捏着向旁挤压,中间的部份慢慢浮现一块凹陷,所有的黄色鬼火顿时疯狂闪动,彷彿要制造出什么重大人物、巨星现身的效果──
没错,的确有某个人从肉块凹陷里,像坐着升降梯一般缓缓上升。
我看见目不转睛警戒瞪着飞行肉块的九皇,微微皱起剑眉,手里的冥判笔准备随时出手杀戮。
在黄色鬼火恢复正常的光亮时,那个自以为是巨星登场的人影背着光线,轻飘飘地从上方滑翔下来,一双像极鱼贩穿的黑色雨鞋踩上地面,然后,一个透着金黄微光的白色长棍敲击地面,一种悠悠的细小嗡嗡声随着飞行肉块带来的怪风,搔过我的耳边。
「祭、祭泠?」我小声地唤着祭泠,他专注在那人身上,右手食指轻点双唇要我安静。
那是一名身高与艳差不多,身材如同九皇般瘦削却又不孱弱的年轻男子,他有一头象是没带安全帽骑摩托车后造成的狂傲灰发,略微粗犷的深邃五官看起来像东西方混血,那对大而明亮的好看眼睛竟然是灰色的。
他穿着有些破破烂烂、下襬长到盖过小腿肚的厚重灰斗篷,简直是从国外西洋奇幻史诗电影走出来的游侠。不过他的右手握着的不是银色长剑,而是一把大约两公尺长,杖头刻有三个骷髅头的白色长杖。
年轻男子迈着大步来到艳与九皇面前,他微微低头简单行礼,举手投足间隐隐有种王者般的霸气。
「艳大人、九皇大人。」男子的声音如他外表般低沉,他诚恳地低吟。
「这不是枉囿吗?什么风把你和你的公司一块儿吹来啦?」艳眨着长长的睫毛,边问边将怀表收回胸前口袋里。
「只是路过,本想找块墓园让我们员工、学生乐一乐散散心──一年一次的中元节嘛。」枉囿浅笑着答道,「经过此地上空时,所有同伴都嗅到你们的气味,想说老朋友很久不见,我们又总是飘流居无定所,不如趁着难得佳节过来拜访、叙叙旧。」
「独行者枉囿,你认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九皇臭着脸厉声问道。
「九皇大人还是一样戒心很重呢,怪不得贵补习班的素质与名气总是响彻三界。」枉囿有礼地赞叹道,不知道他到底是包容心足还是城府很深,「我们『枉城补习班』今夜暂降于此,确实只是想与贵补习班交流切蹉,庆祝庆祝属于我们恶鬼的大节日。」
「哎唷,来切磋交流的呢!浮茹宝贝,妳听见了吗?」站得较远的浪仙嘲讽地说。
「交流流?浮茹茹不懂懂,」浮茹嘟起嘴巴,她也没有将阳伞收起来的意思,「浮茹茹只知道道亭佳佳、阿杰杰跟菜鸟鸟,还有还有饭饭店店的人人类,都变变得很痛痛喔。」
「在下为此深感抱歉,」枉囿优雅地又行了个礼,「我们补习班下有『欲念幻象』的保护措施,好避开被人类撞见的危险,这些受到幻象侵扰倒地的人类不会有任何身体与心灵上的伤害,请关心人类的各位放心。」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枉囿每每说到「人类」两字,咬字都会特别的重。
「聊天也聊得差不多了,我们很难遇见同行,大伙儿都在同一阵线上──」艳拍响手掌,并轻握住九皇的右手,要他将冥判笔收起来,「枉囿的提议挺不错的,再说亭佳不是本就替夜晚安排了些游戏活动?现在多了批恶鬼,玩起来不是更有趣吗?」
即使艳用力按压九皇的手,后者还是死不肯放松戒备。枉囿浅笑着看着那枝冥判笔,随后低吟了一声:「夜盲。」
我差点没尖叫出来!
在他话音甫落的瞬间,我面前突然冒出一个诡异的女人,她非常瘦、皮肤灰白,眼睛部份以绷带紧紧缠绕后还横贴上黄色符纸,同样穿着枉囿那款破烂斗篷,深紫色干裂的双唇微微抖动。她彷彿透过绷带与符纸死瞪着我,那张尸体般的面孔不断地朝我逼近!
祭泠赶紧搂着我转了个方向,并拉出系于腰间的银铃警告那女人不许接近。
「人类。」女人嘶哑吼道,仍执意想瞪视我。
「夜盲小姐,请妳尊重我们补习班的员工,」祭泠警告道,银色铃铛叮当作响,「否则别怪我取出妳的魂魄。」
「人类!囿!他们竟让人类进入恶鬼补习班!」被称为「夜盲」的女人继续吼叫,她转头,似乎用被遮挡的双眼瞪视浪仙身边的阿杰,与浮茹旁的亭佳学姐,「恶鬼王竟会沦落如此!」
「夜盲,恶鬼本就不追求任何高尚。」枉囿平静地说,灰眸迎上九皇的双眼,「虽然我不了解九皇大人为何要使用一般人类担任员工,但我相信,这其中绝对有着某种不能说出来的原由,或许……这三名人类,有着别于一般人类的力量?才让热爱杀戮的九皇大人不忍杀害这三名人类,使他们入学成为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