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杂乱房间里,难闻的猫骚味不停刺激着我的鼻子,方型的传统桌下躺着某个玩意儿。
然后,我看见一双干瘪又皱巴巴的眼皮,它们在昏暗中慢慢露出一条细缝──
黄绿色琉璃般明亮又浑圆的晶体,中央一个因为光线昏暗,而放大成深黑孔洞的玩意儿,像发现什么新奇的事物般,不怀好意地瞪视着我!
我倒抽一口气,惊慌失措地跳了起来,一把抓住还沉浸在骄傲里的岳霜轮,双腿自动狂奔着。
我早就听过这个名字了,就在几个礼拜前,就在那个我很想离开,又有点怀念的恶鬼补习班!
「小豆苗!小豆苗!妳干嘛啊?妳要去哪里啊?」
艳红的大灯笼与神秘感十足的街景不停后退,我好久没有跑得那么快速了。
「我知道貍奴王母的住所在哪里了!」我大声地回应道,脑内嗡嗡作响。
「妳刚刚不是还不知道什么是貍奴王母吗?为什么现在又说知道她住在哪里?妳耍我啊?」
我懒得应答岳霜轮的任何一句话,渐渐地,我的耳边除了风声以外,只剩下高举着某个东西的九皇,他不断重复朗诵的那段文字。
原来,貍奴王母就是纸扎店曾婆婆的称号啊!
停下脚步,「悲情城市」的红底黑字,就悬挂在我们的头顶。
我转向一旁和记忆里一样大门紧闭的店面,岳霜轮站在我身旁,神色严肃地看着我。
「小豆苗,接下来呢?」岳霜轮不太相信地打量着眼前的建筑,「貍奴王母住在这间店里?」
「不是,妳先不要吵我。」我随口应道,不停回想着当初艳是怎么「按门铃」的。
──记忆里,一只擦着大红色指甲油的纤长手指,慢慢靠近深锁的大门。
我伸出有些痠痛的右手,依照那天艳的动作、速度跟方向,缓缓移动。
──当她的手停在门前约十公分的地方,空气会突然出现象是水纹一般的波纹。
我沉默了。
我的手已经抵在这家店的木板上,但是什么纹路波动都没有出现。
「欸,妳在干嘛啊?」岳霜轮安静不到一分钟,彷彿忘记我刚才说的话,又开始叽叽喳喳地东问西骂,「妳现在是在模仿瞎子摸象吗?开个门需要动作慢成这样啊?不然闪开让我来!」
岳霜轮把我挤到一旁,举着扫帚就要往关起来的店门砸。
「等一下啦!曾婆……我是说貍奴王母……她住的地方跟我们身处的空间好像不太一样。」
岳霜轮斜着眼睛看我,她柔声地问:「所以呢?」
「所以、所以……我不晓得为什么……」我再一次将右掌放在门前约十公分的地方,但空气还是一样没有任何波动,「当时艳主任是这么做的,浪仙说那叫作『按门铃』……」
「现在的意思是,妳按不到门铃?」岳霜轮挑起一边眉毛,她不等我说话,有些粗鲁地将我撞开后,照着我的动作依样画葫芦地将右手摆在门前,不过她的五官整个扭曲,认真中还不断发出一些象是「嗯」、「唔」的长音。
门前的空气,依旧一点动静也没有,岳霜轮一直试到手臂痠了,她退回原位用力地甩着手。
「奇怪,小豆苗是普通人打不开就算了,我好歹也是修过几年的亡灵猎人,为什么连『门铃』都按不到?」岳霜轮再次斜眼看着我,「欸,妳该不会是记错了吧?貍奴王母的门是不是在别的店前面啊?」
「我哪可能记错?」我指着头上的红招牌,「这个地标这么明显欸!」
「那为什么门打不开?难不成貍奴王母只见恶鬼吗?」
「妳不是说她是中立派的吗?」我回道,「还是她不在家?不然我们大叫看看好了。」
「说什么傻话啊,我们是来拜托人家帮我们偷偷潜入幽冥界的欸!大呼小叫不就曝露了我们的行踪吗?」岳霜轮甩了甩两条马尾,「再说我们可是甜美派的亡灵猎人,行为举止当然要端庄优雅点囉。」
我吐了口长长的气,跟岳霜轮说话还不是普通的累,她讲了老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纯粹就只是想跟我抬杠罢了。
决定了,我再学艳的动作做最后一次的「按门铃」。如果还是没有动静的话,那──
就再说了。
我慢慢地将双眼闭上,这一次是对着门直直地伸出我的双手,用尽全身的细胞,幻想着有一道隐形的门挡在我和真正的门之间,而曾婆婆模糊的身影就浮现在隐形门的另一侧。当我的手碰触到门时,昏暗纸扎店里的猫骚味不管我愿不愿意,都会自动地扑向我们的鼻子。
「小豆苗!」岳霜轮惊呼一声,我赶紧睁开眼睛。
想象中的门就在我的面前如钻石般闪闪发光,岳霜轮兴奋地抱住我的手臂,看着门的形状与色彩越来越明显细致。最后,那扇我曾见过一次面、充满着猫图腾浮雕的门,总算出现在我们两个眼前了!
「成功了!」我感动地叹道,差点没落下两滴泪。万一这次又失败的话,走头无路的我绝对会变成岳霜轮的出气筒。
「我们快进去。」岳霜轮抢在我之前握住那个猫咪雕像的门把,着急地推开门。
「止步!」
我们俩才刚走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时,一个苍老却又威风凛凛的声音凶悍地警告道,正想点燃符纸照亮黑暗的岳霜轮,急忙收起符纸,再次抓住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