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在这里睡觉?」
「她昏倒了。」
「原来是昏倒了,不是在睡觉啊?我懂了。」
「嗯。」
耳畔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叽叽喳喳的,好吵。
我的眼皮好重,身体也好重,我想继续躺在这里沉沉地睡去,虽然温度有点低,风也有点大,但是那两个人的交谈,让我没有办法继续睡,而我也没有力气振作起来。
「那她为什么会昏倒呢?」
「因为没用。」
「什么是没用?为什么她很没用呢?」
「没用就是没用。」
那两个声音,其中一个冷冷的、说话恶毒到毫不留余地的,是我已经慢慢熟悉的九皇的声音。至于第二个声音,我从来没听过。
那个声音讲话的速度很快,尖尖细细的,说话语气有一点像浮茹,但是又没有浮茹那样甜腻柔软;也有一点像骨摧,却没有骨摧那般不讨喜。
像一个小孩子的声音,而说话的内容,也像一个小孩子不断地发问。
「为什么没用啊?我还是不懂耶,那么大哥哥你很有用吗?」
「你能闭嘴吗?」
「为什么要闭嘴?我有很多问题想问啊。我知道了!大哥哥,你一定是因为回答不出我的问题,所以叫我闭嘴!我懂了!」
「冥判……」
一听到九皇想使用冥判笔,我赶紧睁开眼睛坐直身子,紧张万分地看着眼前一切。
我仍在风吹浪卷的飞碟屋,仍旧躺在瓦砾之上,背部被刺得好痛。那根收灵用的魔器吸管不知道被谁收好,早安安稳稳地躺回盒子里,就像我还没打开时那样完好。
九皇臭着一张脸,他的左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右手则持着又快变得绯红的毛笔,黑色的眼睛极度不悦地看着我,彷彿要张口把我咬死。
然后,我的目光看向右前方,一个飘在九皇左边的──
「啊!她醒来了耶!太好了!」
「哼,如果死了更好。」九皇冷酷地说。
「为什么死了更好呢?为什么?」
「你再说一个字,我立刻让你体会什么叫作『完全的毁灭』。」
「这个是不是字典上说的『恐吓』呀?那会被警察叔叔抓走喔,不行唷。」
──一个不怕死的小男孩的人灵。
我无法理解眼前所见的一切,只能皱紧眉头,困惑地来回看着不断提问的小男孩,以及一再被挑战忍耐极限的九皇。
「那个……九皇大人……发生了什么事吗?」我转头环顾四周,血雾已经散去,也看不到任何烟雾般的游灵了,「其他的灵呢?」
不会是全被你消灭了吧?
「该灭魂的都灭了。」九皇极度不悦地说,声音象是从鼻孔里喷出来的。
「为什么别的灵都不见了?」
只剩下眼前这个小男孩,那个小男孩还满可爱的,虽然没有脚,但感觉起来比较不像我会怕的那种鬼。
「不是不见,是妳见鬼的术法效力结束了。」九皇惨淡地说,他的脸色比往常还要难看,看起来身体有点虚弱,「我的体已经支撑不住,还要保留力量带妳跟这个白痴小鬼回去,不能再继续施展见鬼的辅助术法。」
「所以招生活动结束了吗?」我开心地问道。
这表示我能回去公司准备下班回家了吗?
「我们招到几个新生呢?」见九皇没反应,我又接着问,没想到──
「妳说呢?」九皇恶狠狠地吼道,他的手指着旁边愉快飘浮的小男孩。
我这才发现小男孩整个灵呈现一种诡谲的蓝色,如果不是他笑得很开心,眼睛整个瞇起来,所以看不见灵身上最可怕的眼睛部份。灵的眼睛有两种状况,一种是没眼珠,整个发黑的只剩下眼窝;另一种是留下眼珠,整个呈现可怕的惨白。
我想等小男孩睁开眼睛,不管他的眼睛是哪一种,我都会吓得跑掉。
「九皇大人的意思是……」
只有小男孩一个人……我是说一只灵……吗?
「就妳看得到的这样!」九皇气极败坏地吼道,「这是我亲自招生多次以来,最离谱的一次!只有一只灵!而且是一只白痴小鬼的灵!」
小男孩笑得更开心了,喂,他是在骂你,不是在称赞你啊!
「真多亏妳的协助呢,新来的。」九皇嘲讽般地吼道。
「对、对不起,九皇大人!」我吃力地站起来,双腿膝盖不停颤抖,「不然……我再用吸管吸一次……」
「不用了!」九皇冷冷地说,「妳再怎么做,结果都一样。」
所有人(与灵)都不再说话,九皇别过头不再看我,我只好与小男孩面面相觑。
「现在?」我小声试探问道。
「妳说,这种白痴小鬼能进补习班吗?」
我哪知道啊!我又没上过你们补习班的课!既然你们是恶鬼补习班,就算是小男孩鬼也可以教成恶鬼吧?
「应该……应该可以吧……」我小声地回答。
「应该可以?」九皇突然飞窜到我面前,金色毛笔凶悍地抵住我的眉间。
「对、对不起九皇大人!我不应该吸……收到这样的新生!真的很对不起……不然、不然年纪这么小的小孩子,我们就放过他……」
「妳的意思是今天要空手而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