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上百只的鬼魂嘛！习惯就好囉。」亭佳学姐总这么说。
这种事哪能说习惯就习惯啊──我在心里总是这么回答。
「苗苗、郑泰，你们也快点去北教室吧！」亭佳学姐压着很有可能被风吹到自动关上的玻璃门，拉大嗓门儿对我喊道，「九皇大人的课能早到就早到！记得，要坐后面一点的位置喔！」
「现在过去？」我大声地回喊。
亭佳学姐用力地点点头，我只好叫了郑泰一声，双手撑着地板，小心翼翼地爬向石桥走廊。如果不这样走，我绝对会被那阵风给吹到世界某个遥远的角落里。
今天的风好像吹得比前几天都夸张，是因为九皇的关系吗？对了，试听周时九皇跑去招生，之后他又身体不适倒在办公室好几天，所有的课都没开成的样子？
我也好久没看到九皇了──在课后辅导实验计划会议的隔天，我们这些凡人终于能再重返久违的办公室，自此之后，九皇似乎没再出现在公司了。
不知道为什么，九皇不支倒地的背影，竟然比他杀死吸毒者的背影，还要令我难以忘怀。
我爬出木门门槛时，风终于变小了。在深褐色的石桥上站直，幽冥界的热气与难闻的气味迎面而来。
然后，我捏住鼻子，快步地跑向北教室。
我和郑泰很轻易地抢到最后一排的位置，而且是最靠近门边的，这样逃命比较方便。
「人家想坐第一排。」郑泰吐出这样一句话。
「不行，太危险了。」我认真地说，「九皇他一发起疯来，这教室有一半的鬼都会烟消云散。」
「那一半为什么不是后面这一半？」郑泰不以为然地问。
「因为这里有门，只要苗头不对，我们可以立刻开门跑出去。」
「人家还是想坐第一排。」郑泰顽固地嘟着嘴说。
「你真的那么想坐的话，就自己去前面坐呀……反正我就是要坐在这里。」
「前面都坐满了，」郑泰有些失望地说，「好多鬼在讲台上打架，都是为了抢讲桌前面的好位置。」
我瞧了眼空荡荡的讲台──
恕我无能、恕我缺乏想象力，我没办法在脑海勾勒出一票鬼在讲台大打出手的画面。
「好想坐前面喔……」郑泰语气里充满欣羡，我偷偷地瞥瞥他。
这家伙居然一扫三天来的阴霾，一脸期待地看着前方，彷彿是个小歌迷参加某个偶像的签名会或演唱会那样。我好像看到亭佳学姐身上的粉红色小花开在郑泰的身边！有没有搞错啊？
「喂……你这几天这么安静，该不会是为了今天的课吧？」我瞇起眼睛问道，郑泰这家伙竟然又低下头了。
「我好不敢相信喔，终于可以亲耳听见九皇大人讲课……我的心愿终于要达成了，就算死翘翘也没关系了！」
「你早就已经死了啦！」
话刚说完，教室门立刻被某个东西炸成碎片！那声巨响差点没把我的心脏震出胸口！
整间教室像发生地震般开始猛烈震动，冷风混乱的四处旋起，在广大的教室内乱七八糟地吹着。我惊慌地抱头弯腰，想躲到桌子底下避避难，但是后座的椅子实在太高了，一时间没办法利落跳下来。
在我抱头乱窜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总觉得生命就要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时，一只踏着黑色皮靴的脚踩在我眼前几公分的桌面上，我还来不及反应，一道又一道的金色光线就在教室各个角落旋转飞舞起来！我的耳边不断响起凄惨的尖叫声！
天啊！天啊！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那金光是什么？尖叫声又是哪里来的啊？
我好不容易跳下椅子，躲在桌子底下彷彿进行防空演习一样，用姆指塞着两边耳朵，剩下的四指遮住眼睛，差点连呼吸都要屏住了，膝盖不停的发抖，身体也不停的颤抖，冷汗溼透全身衣物……
在风势与不知道哪来的叫声同时止息时，我才慢慢地收起两根指头并吸了口气──差点没吐出来。极度浓烈的腥臭味瀰漫了整间北教室，而我眼前的地上躺着一颗仍在滴血的人头，跟一只还在蠕动挣扎的人手！
「被分进甲班的你们就只有这点能耐吗？」
我双手抓着桌面，慢慢地站起来，让眼睛比桌面水平再高一点点，并令视线努力避开满桌满地惨不忍睹的死尸，看向声音来源的讲台。
九皇站回讲桌上面，右手握着那把金色的长柄大刀，一脸鄙夷地瞪着台下。
对我来说，教室终于不再是空荡荡的，桌上、地上都是尸块，墙上、天花板满是血迹，状况比初一那夜还惨。我捏着鼻子，忍住快要奔出食道的呕吐物，想趁着九皇不注意时，快点逃出北教室。
「哼，」九皇冷笑一声，他的右手一甩，金刀瞬间变回金色的冥判笔，「残存下来的，只敢像只鼠辈躲在桌下吗？」
「大……大姐姐……」在我要爬出桌底时，身旁响起郑泰的声音，他蓝色的脸变得惨白。
「你现在懂了吧！九皇大人他可不好惹！你上次没被他杀了，完全是因为运气好！」我压低声音对着也躲在桌底下的郑泰说，「我现在要出去找其他老师来制止他，你也一起来，不然被杀死了，圭峰老师也救不活你。」
「嗯、嗯……」郑泰点了点头，害怕地飘到我背上，我看准门的方向，估算好步数后，深吸口气，拔腿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