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师姐！林师姐！”裘依依慌慌忙忙冲进落情的房间，一脸的惊恐，“那个，那个……”
“耿天峰的张玉敏张师姐来寻我了，可是？”
“是，是！既然林师姐已经知道了，依依就先回去了！”
随裘依依后出房门，落情一眼便看到了笔直站立在院中央的张玉敏，束发、领子、袖口均一丝不苟，面部毫无表情，只在落情出门时亮了一瞬。
“林师妹，我来了。”
“张师姐。”其实落情抽出一缕灵识一直关注着院内的动态，张玉敏刚一进院门她便知晓了。看着张玉敏呆板的面上露出抹困惑和羞涩，小心翼翼地走进院子，看着张玉敏一个练气后期的修士被个刚进先天境界不久的小姑娘吓了一跳，看着张玉敏呆愣在原地用更加清冷严肃的表情仍遮盖不住略微慌张失落的内心，落情感觉有些好笑，又莫名有点心疼。
“张师姐，跟我来。请进。”
张玉敏抿着嘴，一字不发，悄悄打量着落情的房间。简简单单的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连个柜子也无。
“张师姐？可是嫌落情的房间太过简陋？”
“没！只是没想到……”没想到林落情这么一个看起来美貌娇艳的女修闺房摆设也会如自己的一般简单。
似是猜出了张玉敏心中所想，落情笑道：“师妹可不是什么清心寡欲之人，只是现下修为不足，最重修炼，日后落情若有幸结丹，定将最最修真界享受的物什尽数搜刮，岂不快哉！”这一席话出口，自有番小女儿娇态，便是同为女修的张玉敏都有些动容怜爱。
“师妹自然是可以达到那个境界。”
“师姐也可。”
张玉敏睁大眼睛，看向落情双眸，却只见一片清澈，叹口气，语气微涩，“林师妹，我知道，都知道的……任是，再努力，伪灵根又如何，结成金丹……此生，玉敏倘若侥幸筑基，便已是大好了……”
眼光式微，“张师姐切莫妄自菲薄。修真得长生，修得便是逆天而行之事。倘若一个人的高度只是由灵根决定，岂不是承天命，又何来的逆天，何来的修真呢？”
“修真，逆天……修真…逆天…”
“师姐，随意坐吧。”落情关上房门，回首一笑，“今儿个师妹说了的，咱师姐妹俩要促膝长谈。”
张玉敏睫毛闪了闪，轻轻嗯了一声，也不拘泥矫情，脱了鞋子，随落情盘腿坐在床上。
“师姐心中，何为剑？”
“心中之无我，万兵之君子。”
“不君子又当如何？”
张玉敏静默片刻，眉尖轻蹙。
落情颜展，“剑如人，万载间好剑亦生得剑灵。使剑之人如何品性，剑本身便会沾染何等气息。”
张玉敏掌腕一翻，墨红长剑静立，如它的主人一般，有种肃静内敛的美。
“师姐此剑名何？”
“洛水。”
“洛水……”没想到有着这般刚强性格的张玉敏，佩剑的名字却如此柔长。落情继续道：“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假以时日，张师姐的洛水也会长成位美貌灵巧的少女呢。”
张玉敏抚着洛水剑身，眉目清扬，却也不疑惑落情所说，仿佛理所当然如此。剑修本当如此，别人夸她自己会不好意思，夸她的剑反倒欣欣然了。
听到落情的夸赞，洛水剑身嗡嗡作响。
落情弯眉一挑，看来她方才没感觉错，这洛水果然是个有灵性的，眼珠儿一转，道：“就是为了洛水，张师姐也应当于修真大道上毅然而行。”
张玉敏的眼光从洛水转到落情浅笑的面庞。
“张师姐难道不想亲眼看着洛水生出剑灵么？”自己的桃花笑便是自得来便有灵性，可惜直到自己结婴不成在俗世死去都未得看到桃花笑生出剑灵。
张玉敏一怔，又是惊喜又是坚忍，重重地点了下头。“师妹今日说的，说的，以法为辅，以剑为命……”
落情并没立刻做回答，反是掐指捏出个火球，掌腕一翻火焰平息，又是一柱细细的水花。另一只手也没闲着，轻轻一拂，风刀划过水花，生生将其从中割断。收。
“……林师妹是水火木三灵根？”
轻轻摇了摇头，“落情是风灵根。”
张玉敏惊讶地看向落情双眸，只见满满笑意。
“张师姐可是奇怪落情明明无火水灵根却可使出二系术法？”
点点头。
“为了这几个小术法，落情练了许多时日。非自己所属灵根属性的相应术法，不好练，但倘若想使，却也不是不可，不过多耗些时间罢了。”见张玉敏仍沉默不语，落情又加了句，“师姐修炼之余也可多跑跑藏书阁。”
“藏书阁？”
“是，藏书阁。张师姐，即便是最最纯粹的剑修，修仙大道上也非只有佩剑相随。这修仙界啊，最不缺的就是各样术法，师姐又为何白白浪费了上佳的资源。”
张玉敏低目深思，良久，眸中的雾气散去了些。
“虚虚假假真真实实。”今儿与张玉敏交手时落情便发觉了这位号称“女罗刹”的张师姐的剑招特点了。实！十分的实！这样的风格不能说不好，只是对敌时太费灵力。
“虚假真实……那又为何叫‘去假存真’……”
“虽说修真修真便是修得去假存真，可那也是修士结丹之后才露出的真性情。吾等小小练气修士，还称不得修‘去假存真’之道。”转眸又道，“御敌杀敌不是同辈比斗，只要胜了又有多少人还在乎你用的什么法子呢。”落情这一番话不可不谓之不驯。无论是表面功夫还是内心本就如此，正道上的修士多多少少都讲究些礼仪道义。落情这般神态所然不羁的言语，也是在落羁山熏陶百年的成果了。
“林师妹的话……”有些似是懂了，又有些似是难以会晤。
一夜促膝，时谈时默。从俗世带来的夜明珠倒也找到了它的作用。幽幽珠光映出两道坐立的摇晃人影，显得静谧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