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悠苒思索了一会,才回道:“有,几个月前昇王特意放行进入海域的女子,一直住在海边的竹林里,昇王几乎每半个月都要到她那。”
“知道是什么人吗?”女子?月儿对她何以要特意放行呢?
说起这个女子,季悠苒也颇为感兴趣的样子,笑道:“只知道叫舒清,臣曾经派人观察过她,她几乎足不出户,也不与人来往,与她同住的,只有一名男子。”她还亲自到竹林看过,确实是一处清幽雅致之居所。
“舒清……”西烈倾华低喃着,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出现在海域,并不是一件好事。而且,显然她似乎或多或少的能够左右月儿的心神。西烈倾华神情肃然地说道:“既然她不是海域人,就派人出去查,一定要知道她是什么人。”
“是。”
齐风闲虚的布置,花费了齐峙很多心思,也足见女皇对他的宠爱。海域各地的珊瑚,或红、或黄、或蓝、或绿,都是千金难求,难得一见的珍品,在这,都可以看个彻底。整个宫殿仿佛海底世界一般景色奇幻。每次进来,西烈月都忍不住要驻足观赏一会,虽然这其中有很多珊瑚是她找回来的,但是在父亲的巧手摆设下,倒是另有一番风味。
西烈月正在看一簇惹眼的殷红多重珊瑚,似乎是新添置的,红的极为耀眼。细看之下,却意外的发现,齐峙竟就在珊瑚后面摆弄着,西烈月掠过珊瑚,一手环上齐峙的腰,像是撒娇却又略显轻佻的笑道:“父君。”
她的忽然出现,还有那只毛手,让齐峙吓了一跳,看到眼前放大的笑脸,齐峙忍不住拍下她的爪子,哼道:“没个正经。”
西烈月不以为意地收回手,看她这个终日高雅的父君变脸,是她来齐风闲虚的乐趣之一。
才站定,身边便响起一道微沉而略带磁性的男声:“参见昇王。”
西烈月回头,眼里满是兴致,“青桐也在。”
齐青桐是父亲的姐姐,现任礼部尚书齐樱的次子,算起来,是她的表弟。她这个表弟,在海域可是大大有名,修之离开之后,他和丞相亲侄季惜抒并称为倾城公子。惜抒精通音律,棋艺卓绝,青桐则是书画诗词,无一不精。只是惜抒性情随肆,待人接物尚算谦和,青桐却有些孤傲,很少理会旁人。
今天青桐会出现在这,怕是她父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结果吧。
收了笑意,西烈月看了看青桐,对着齐峙问道:“您找我所谓何事?”
未等齐峙说话,青桐微一躬身,说道:“昇王与齐君有事相商,青桐就先行告退了。”就在他要转身离去之时,西烈月却轻轻抬手,拦住了他的去路,似笑非笑地说道:“等一等,说不定父亲要说的事,和青桐有关呢?你何必急着走。”
“是啊,青桐不必走。”齐峙将青桐又拉了回来,三人在花园里坐下,齐峙对着西烈月说道:“我想和你谈的,是青桐的终身大事。”
终身大事?西烈月挑挑眉,看青桐脸色已经明显有些暗沉,她却仍是继续调侃道:“莫不是您想将青桐许给我?”
“胡闹,瞎说什么!”月儿在处理国事上冷静沉稳,怎么到了其他事情上,就这样喜欢儿戏,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叹了一口气,齐峙说道:“我是让你给青桐找一个好人家。”
终于,青桐站了起来,冷冷地说道:“齐君,我……”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齐峙拉着他坐下,说道:“放心,我会为你做主的。”这事可不是儿戏,关系到他一生的幸福。想到这,齐峙又交代道:“月儿,千万不能像你这样的。”
像她?西烈月摇摇头,声音轻柔,却一字一句地说道:“是千万不能像西烈凌一样的吧。”自从西烈凌上次看见青桐之后,惊为天人,就缠上他了。只可惜,她这个妹妹,侍郎较之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青桐又怎么会喜欢。齐大人定是被西烈凌烦得招架不住了,才找父亲帮忙的吧。
瞪了她一眼,齐峙说道:“知道还不快想办法。”青桐若是许了西烈凌,这辈子也就完了。
西烈月一手撑着下巴,一双眼睛在青桐身上转了又转,她要看看青桐还能忍多久。最后有些轻佻地握着青桐的手,啧啧笑道:“青桐才貌双全,要选妻主,哪能马虎,总要容我慢慢筛选吧。”
青桐忍无可忍,甩开西烈月的手,脸上面无表情,声音也冰冷之极:“青桐的事情,不敢劳烦齐君、昇王费心。家中还有事,告辞了。”
这次,他不等两人的反应,立刻起身快步出了齐风闲虚。
看着带着怒气,匆匆离去的背影,西烈月开怀大笑起来,这么多年来,他还是这个脾气,还是这么可爱。她又怎么舍得他受西烈凌的摧残呢。
海域国的传统,皇女年满十六岁,就可以封王出宫,自立府邸。待新女皇产生之后,新女皇才可以搬回宫中,而原来的女皇尊为太上皇,居住于行宫,直至去世。昇王府位于京城北侧,西烈月是第一个搬出皇宫的皇女,十二岁就自立府邸了。她的果敢及其才智,一直被海域人民津津乐道,民众也很是拥护她。
回到自己的府邸时,已经是星月漫天了。西烈月一边仰头看着漫天的星斗,一边慢慢的踱着步子,还有十八天,海域就是她的了。
芪焰守在越央楼前,看见西烈月慢慢走过来,马上迎了上去,说道:“主子,木钰已经在书房等您了。”
“好。”
西烈月进了书房,一个久立于窗前的高大身影立刻矮了下来,恭敬地跪下,低头抱拳说道:“主子。”
“起来吧。”木钰什么都好,就是人和他的姓一个样,木讷得很。
待他站好,西烈月也不啰嗦,直截了当地说道:“三件事,第一,派人紧盯着魏府,有何异动立刻报我。第二,将此信交给驻地将军余怜,让她注意各地兵马情况,尤其是西南海岸。第三,古秋意以权谋私案,让吏部严办,弄得越大越好。”
西烈倩多年来,一直被病痛纠缠,虽未如太医所言,命不久矣,却是名副其实的药罐子,她为后主所出,身后可依凭的势力也很多,为人心思缜密,才情出众,更是攻于心计。若不是她的身体不好,倒是她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所以,这十八天,她若聪明,是不会有什么大动作的。至于西烈凌,却是性情暴躁,极端冲动之人,极有可能会想要破釜沉舟的搏上一搏。对于她,她是不得不防,现在唯有先用古秋意的案子烦着她,古家是她左臂右膀,她不会不管的。
木钰再次躬身抱拳道:“属下立刻去办。”主子对他,恩重如山,他定是要全力以赴,好好报答的,才要踏出书房,木钰忽然想到什么,又折了回来,说道:“属下还有一事要回禀。”
西烈月在木椅上坐下,喝着新泡的绿茶,淡淡地说道:“说。”
“近日京城中,出现了一家伶人馆,叫天涯芳草,与朝中政要似乎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幕后主导者行事低调,神秘莫测,至今还未查处是何人。”这家伶人馆仿佛一夜之间拔地而起一般,基本查不到什么消息。
味道有些淡,下次,她也可以考虑用慕容舒清的方法煮酒,喝惯了茶香浓郁的好茶,这清淡的口感倒有些索然无味了。西烈月对于这则消息似乎不甚在意,笑道:“知道了,退下吧。”
“是。”再行一个礼,木钰迅速出了书房。
木钰走后,一直站在门边的芪焰走到西烈月身边,皱了皱眉,问道:“主子,您一下子安排这么多事情给木钰做啊?”
西烈月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茶叶,笑问:“怎么,心疼了?”
芪焰睁大眼睛,一副不屑的样子,“我才没有,我只是觉得您安排这么多事情给他做,那我不是没事做了?”木钰傻得跟块木头似的,送她,她都不要。站在西烈月身边,芪焰讨好地说道:“不如就让我去查那个天涯芳草吧。”按刚才木钰所说,这天涯芳草里,一定有着什么秘密。
西烈月好笑的将手中的茶杯塞到芪焰手里,笑道:“你当然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到竹林住上一两个月吧。”
“啊?”芪焰傻眼了,不敢置信地说道:“主子,您不是真的嫌我做事太急,让我去和舒清小姐学煮茶习字吧?很闷的!”
看她一副晴天霹雳的样子,跟着慕容舒清,有这么难以接受吗?忍不住还要逗逗她,西烈月故意认真地说道:“能跟在她身边,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你若用心,必能有所精进。”她说的也是实话,慕容舒清待人处事,思维想法,都独树一帜,别出心裁,她若是能领会并学习到十分之一,那就很不错了。
“主子……”芪焰哀声叫道。
她自然是知道慕容小姐厉害之处的,可是整天就是在竹林里煮茶、练字。真的很无聊啊。
芪焰睁着一双苦苦哀求的大眼睛,西烈月笑了起来,拍拍她的肩膀,说道:“好了,我让你去,是要你去保护她的。”
“为什么?”芪焰疑惑了,慕容小姐在这又没有什么仇家。
她有时候很是聪明,一点就通,有时候,又笨得要命!拍拍芪焰的脑袋,西烈月叹道:“舒清来海域半年,查她的人还少吗?登基在即,我怕她会受到牵连。”不说西烈凌和西烈倩,就是母皇,对她,怕也是注意上了。
主子说得有理,芪焰瞥了瞥嘴,“不是有轩辕逸吗?”那个自大男人,不是认为自己无所不能吗。
西烈月看着芪焰愤愤不平的样子,可见她也受了轩辕逸不少奚落。轩辕逸真是她见过的最霸道无礼,自以为是的男人,不知道慕容舒清怎么受得了他。
“轩辕逸武功再高,到底只是一人,舒清的侍卫都未能在她身边,若是稍有闪失……”虽然对轩辕逸诸多不满,但是对于舒清,她还是不容许有任何纰漏的。
芪焰点点头,回道:“芪焰知道了,一定全力保护舒清小姐。”她知道舒清小姐在主子心目中,是不一样的存在。从来都没有体会过姐妹之情的主子,对于这份感情,怕是更为珍惜。
西烈月满意地笑道:“恩,有什么事,立刻发信号,我会马上派人增援。”有轩辕逸和芪焰在,她应该可以放心一些了。
“是。”
芪焰终于又恢复了斗志昂扬的生气,西烈月却在这时,给她泼了一盆冷水,“其实,你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跟舒清学习,说不定,你也能变得娴静一些。”
娴静?想到未来一个月的生活,她是想不娴静也都不行了,“是……”
她有气无力、百般无奈的样子,惹得西烈月哈哈大笑起来。
大海的浩瀚,只有当你真正置身其中的时候,才会有最深刻的体会,放眼望去,海天一线,那种望不到边际的茫然和无所约束的空旷,让人的心既是向往又无限恐惧。身边,除了时而凶险,时而平静的海水之外,就是不时出现的海鸥,即使,你是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是权势倾国的名臣猛将,是财产丰厚的名流商贾,在这茫然漂泊的海上,变化莫测的大自然面前,都一样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类而已。
一艘巨大的海上轮船,乘风破浪。最高的甲板上,站着三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即使海风大的将他们的衣物吹得啪啪作响,仿佛就要撕裂一般,三人还是站得笔直而坚定。
“还有多久?”炎雨还是那身暗黑的劲装,声音依然冷然,只是里面透出的是隐隐的焦急。
安沁宣一身雪白锦缎,让他和炎雨、苍素的黑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而他的表情,也和两人急迫而暗沉的脸大相径庭。只见他惬意的看着海上日落的景色,慢慢悠悠地说道:“十天吧。”
十天?两人本就没有舒展过的眉更是紧紧地蹙在一起。安沁宣瞟了他们一眼,调侃道:“怎么,这么快就不耐烦了?前面多的是险滩激流。”若不是这样,海域又怎么可能不被人所知呢。
炎雨、苍素并未理会他无聊的调侃,看着远处不见天际的海平面。两人的脸色也变得平静,无论还有多少险滩,多少激流,他们都不会放弃。
安沁宣靠着甲板上的围栏,观察了两人的神情,不解地问道:“慕容舒清有什么好?值得你们这样费心费力的?”
慕容舒清都已经“死了”快半年了,他们却执意要找她,其实,慕容舒清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想给自己自由,也是给他们自由,这两人又何必如此执着呢?还是,慕容舒清真的有这么大的魅力?他们若是能为他所用,必能让他如虎添翼。
炎雨和苍素对看一眼,在对方的眼里,他们看见了自己眼中的坚持。为什么?为了那夜,两人许下的誓言吧,也因为,她,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