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烈倾华将手中代表着无上权利的玉玺及虎符放置在玉盘之上,这代表着皇室权利的真正移交。这时,西烈倾华手中还有一张淡蓝色锦铂,这是海域历代的规矩,原帝王若是于传位前逝世的,朝中原宰相,大将军辅佐新王,若是原帝王还在世,由帝王指派两到三名大臣辅佐新王,其余的官员名单可由新王自行委任。
这个名单可以说是毫无悬念,多年来,女王一向欣赏宰相,这宰相之位,必然是季悠苒的,而看如今的后主人选,这大将军之职,也必是许家莫属。
舒清揉揉有些发麻的脚,拿起手中的清茶喝了一口,等待着仪式早点结束。东隅过来的船因为海上风哮,绕道而行,晚了十日,昨晚已经到海域了,轩辕逸在港口忙了大半个月,今日也应该回了。
西烈倾华轻轻展开锦铂,带着似有还无的笑容,朗声宣读道:
新王登基,需良臣勇将辅佐,今委任三人担此重任,尽心释主,共图惟新。
大将军——许淮素
右相——季悠苒
西烈倾华的故意停顿,让众臣唏嘘,右相?那岂不是说,还有一个左相了?这是怎么回事?会是谁呢?显然,西烈月也没有想到西烈倾华还有左右相之说,不自觉的微微拧起了秀眉。
左相——舒清
哐当————
一只茶碗脱手而落。
舒清不可置信地盯着西烈倾华,她是疯了吗?一个国家的宰相意味着什么,她不会不知道,她怎么可以让她这么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外国女子担任?
同样惊讶的,不止舒清,群臣几乎要沸腾起来,设置左右相在海域本来就是少有之事,若是哪位名臣,倒也还说得过去,可是这舒清是何许人也,大多数人都是闻所未闻。怎能不沸腾,不惊疑。
西烈倩眯起眼,暗暗打量着那个脸色倏然变得惊愕微怒的女子,她早就知道她不简单,与西烈月的往来也甚密。只是想不到,她连母皇都征服了,如此一来,她也是不可不防的劲敌。
舒清此时心里翻江倒海,是难以压制的怒意。当年,她在皇宫时,三封信笺,其中一封,给的就是西烈月,是西烈月承诺海域的土地上,随她来去自由,决不以朝堂官爵之附庸为难她,今日,她竟然失信于她!这事,她是毫不知晓,还是顺其自然?
西烈月环视整个大殿,还能平静的,只有母皇还有季悠苒,如果不是母皇事先与她商量过,那么这个季悠苒的承受力和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力还真是深不可测。
西烈月对于原来设置左右相的反感,在知道是舒清之后完全消失殆尽,她一直希望舒清能入朝为相,只是当年她与她有诺,不便强求,今日母皇算是帮了她一把。可是看舒清现在阴沉的脸色,还有那双看不出心意的眼,她竟有些微怵,母皇这次冒险了,舒清岂是随意让人摆弄支使的,但是她又莫名的兴奋,为舒清接下来会有的反应而有所期待。
当礼官宣读辅新王之臣上前觐见之时,所有人都还在左顾右盼,寻找着那个名唤舒清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直到季悠苒和许淮素都已踏上殿前,舒清仍是不言不语的看着西烈月,那双始终平静的眼里,仿佛酝酿着风暴一般。
西烈月至始至终都坦然的与舒清对视,今日之事,她确是不知,然品心而论,若是母皇之前与她商量,她也不敢保证,她会拒绝母皇的提议。这朝堂之上,她初登宝座,多少人面服心不服,多少人等着看她能做出什么名堂,又有多少人是两个皇女安插在朝中的棋子,这皇位她是坐上了,能坐多久,就看各自的能耐了。所以,说实话,她需要她。
虽然如此,西烈月看舒清的眼里,有着期待,但是更多的,却是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支持,今日虽然是她的登基大典,但是她也不会逼迫她唯一的朋友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她也很期待,舒清能给母皇一个怎么样的下马威。
直到礼官催促了第三次的时候,舒清终于收回了与西烈月对视的目光,只见她低下头,弯腰将打翻在地的茶杯捡了起来,放在矮几的正中间,才缓缓抬起头。这时,她的眼里,满目平静,微微扬起的唇角,勾出淡淡的笑魇。
她笑成这样,有好戏看了。
西烈月轻佻傲眉,丝毫不在意舒清有可能会破坏她的登基大殿。轻弹的手指,显示着她的好心情。
舒清越过人群,缓步走向殿前,缓慢的步伐,优雅的微笑,仿佛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她的样子。面对着群臣的窃窃私语,舒清坦然的步上殿前,走至西烈倾华面前,舒清并不行礼,不卑不亢地问道:“舒清有一事不明,请陛下解惑。”
西烈倾华笑道:“但说无妨。”这么快就调整好了,不容易啊,她没看错人。
舒清微微扬起声音,让殿上所以人都听得见自己的话,“舒清听闻,海域少有左右相之分,那么,今陛下设下这左右相,不知其管理的范畴是由新王委任,还是陛下指派?”
西烈倾华迟疑了一会,笑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舒清坦言:“当然有。”
西烈倾华来了兴致,继续问道:“区别在哪?”
“对象不同。”舒清笑意不变地上前一步直视着西烈倾华,这大殿之上还没有几个人敢这么做。
“怎么个不同?”西烈倾华也上前一步,两个几乎就要对面而立了。今天慕容舒清如此锋芒外露,必有所图,她倒想见识见识。
舒清也不退,只是一直挂在唇边的浅笑改成了真心的笑意,西烈倾华,果然是为君者,气度谋虑让人佩服。虽然如此,她却不打算改变她原来要说的话,舒清轻柔而吐字清晰的回道:“管理的对象和效忠的对象——都不同。”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
这是对陛下权威的极度挑衅,言下之意,就是她只效忠一人。
她会这么说,西烈月也是一惊,她猜舒清定会有所反击,可是她言辞如此犀利,所谓何来,难道……若真是这样,那她还真是欠她一个大人情了。
西烈倾华脸色不愉,西烈凌立刻发难,呵斥道:“你放肆!”
舒清转身面对着西烈凌,状似不解地问道:“泯王何以如此生气?”
西烈凌对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女子本就极为不屑,最好能就此除掉她。于是朗声喝道:“你公然挑衅皇室,对陛下不敬。”
舒清失笑,西烈月不杀她真是对的,她实在没有争皇位的机会,她怎么不看看那个一脸病容的姐姐,人家可就镇定得多了。这么容易杀她,西烈倾华又怎么会立她为相,真是蠢。
舒清捋了捋衣袖,谦和地反问道:“所谓在其位,需谋其政,今天舒清承蒙陛下错爱,委以重任,那自然是要清楚自己的职责及效忠之人,才可尽心效力,这何罪之有。再则,效忠陛下与新王,都是西烈皇室,敢问泯王,这又何来挑衅皇室之说?”
西烈凌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恼羞成怒,怒道:“狡辩——”
“好了。”西烈倾华不耐地对西烈凌挥挥手,看向舒清的眼里,却是带着几分笑意,几分欣赏,点头回道:“左相问得在理,好,今日既然已传位新王,以后朝中之事,自然全凭新王做主。”
季悠苒微微扬眉,舒清,这一步棋走的险,却也走的妙,她既帮了西烈月,又反将了陛下一军。自古以来,就算退位为上皇,短时间内,上皇对于朝政之事,多会干预,今天舒清逼出了陛下这句话,也算是为西烈月执政争取到了最大的自由。
舒清微微躬身行礼,笑道:“陛下圣明。”
这时,有眼力的臣子都看出来了,这个舒清不简单,可是她既然是陛下传旨的辅政之臣,那她为什么要和陛下作对啊?虽然看着糊涂,却谁也不敢吱声,静观其变,乃为官之道。
西烈倾华大笑,问道:“左相还有什么要说的。”
出乎意料的,舒清后退一步,回道:“没了,不敢打扰登基大典。”
西烈月看着微笑着站在一旁的舒清,她这算是答应为左相了?不可能,她心里一定还打着其他主意。
“接任仪式开始。”礼官的吆喝,打断了西烈月的猜测。
西烈倾华将放置着玉玺及虎符的托盘交到西烈月的手中,这接任仪式也算正式完成了。
“礼成!”
随着礼官的宣布,群臣再次双膝跪地,统一贺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这也说明,西烈月正式成为了海域的新君主。
西烈月登上最高皇位,朗声说道:“众卿家平身!朕今日登基,有赖各位卿家尽心辅佐,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尤其是三位卿家,更是应当竭尽所能。”
“臣等定当尽心尽力。”
待一切形式完成之后,舒清微微上前一步,问道:“陛下,左右相之职能,不仅臣不明,相信右相及群臣亦不明,还请陛下言明。”
她就知道舒清不会这样容易就放过她,不过她自称为臣,应该是应下了这左相之职了。想看看舒清有什么打算,西烈月假意思索了片刻,才笑道:“朕也是今日才知上皇有此辅政之策,不知左相有何建议?”
舒清胸有成竹地侃侃说道:“臣以为,右相为相多年,对于朝中官员,礼仪及国之法度,自然是胸有沟壑,故此分管吏部、礼部、刑部再合适不过。而臣对于天下土地、户籍、赋税、财政收支,山泽、屯田、工匠、水利、交通、各项工程、海事贸易等均有心得,故此,分管工部,户部定能为陛下分担。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原来如此,西烈月暗暗瞪了舒清一眼,她还以为是什么让她同意,原来她看上的是从商的便利。这么说,前面她逼着母皇将官吏任免权交到她的手中,也是为了她能更方便的达成自己的目的咯。看她选的户部、工部,明显就是不想管她朝中的杂事。话说回来,海事贸易,这上面还确实是她的强项。
舒清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她以为她想趟这潭混水?如果不是她,她需要被这些琐事捆绑?今天是她的登基大典,西烈倾华又当着群臣的面宣读的圣旨,她就是再不愿意,还能毁了她的大典,然后再被拖出去斩首不成?既然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她当然是选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走咯,不然她也对不起西烈月给她的奸商之名。
两人暗潮汹涌的眼神较量着,西烈倩却按耐不住了,税收和海事是最能赚钱的,现在的户部尚书是姑姑斐汐雯担任。若是户部、工部被这个叫舒清的女人监管了,那么她就会很被动,财政收入这块,她也不能再做什么文章。
趁着西烈月还没有表态,西烈倩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臣以为不妥。”
这么快就沉不住起了?西烈月故意微微皱起眉头,问道:“哦?熙王以为如何?”
西烈倩轻咳一声,苍白的脸色仿佛说话都很吃力,又调整了一下呼吸,西烈倩才缓缓说道:“臣以为,土地赋税,财政收支,尤其是外事海运,关系着海域国之根本,因由上皇原来委任的各部尚书独立管理更为妥当。”
她真的病的这么重吗?如果是,权势真的这么让她放不开?如果不是,她刻意隐藏多年,其心思深不可测。舒清微笑着回道:“熙王所言极是,这些关系到国之根本之事,更应该小心谨慎,左右相对于六部之事,起的是监督、辅助之功,于国利大于弊。再则,上皇已言明,各官吏委任之事,由陛下做主,即是对陛下的信任,所以熙王无需担心才是。”她若是不经常走海事这条路,也不会知道,海域海运收费有多高,然而上缴国库的,到底有多少?这些钱,去了哪里?今天西烈倩的过度反应,算是给了一个答案。
西烈月一副为难的样子,转而看向一旁不言不语的季悠苒,问道:“右相以为如何呢?”季悠苒,是母皇心腹,她到底能不能为她所用呢?
季悠苒躬身谦和地回道:“臣听凭陛下旨意。”
高明,不回应,也不急于表忠心,更不得罪任何一方,季悠苒,希望,你能为我所用,不然……
西烈月微微抬手,威严宣布道:“好,大将军分管兵部,右相分管吏部、礼部、刑部,左相分管户部、工部。其余官员的委任,明日早朝听旨!”
西烈月脸上表情严肃,心里却在暗笑,这官员名单,三月前她就已经有了腹稿,今日不说,就是要她们今晚睡不着,有舒清帮她,官员上,她可以有一些调整。
“是。”群臣跪送西烈月离去之后,对于舒清,很多人想要上前攀谈,然而没有摸清楚她的喜好之前,大多数人还是止步不前的。
舒清却在西烈月离开之后的第一时间,马上急急地向宫外走去,她今晚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向轩辕逸解释,她成了一品官员,当朝左相。而他,不幸的,成为了一品夫郎!
头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