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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这个地方不好玩

辛夷醒来的时候,头疼得像快碎了似的,眨眼侧目而视,见抓着自己手腕的是一个女孩子,她的手纤细且瘦弱,再向上是白色的衣袖、腰带。整件衣服都是白色的,就好像是——丧服?

这姑娘正值豆蔻年华,穿着一身白麻丧服,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一双盈盈秀目哭得红肿,如今视线一交,险些再次掉下泪来。“姐……长姐你可算醒了,可吓坏我们了。”

长姐?

辛夷一挑眉,勾得额角生疼。

我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妹妹?

不对,我哪来的妹妹?

还未等她开口,竟又有三个人影闪进屋来,一进门就和刚刚那妹子一样,唤她长姐,抓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地往上蹭。

“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辛夷有点发蒙,侧头望着这四个所谓的弟弟妹妹,“我不认识你们啊……话说你们穿的是什么衣服?我昏迷多久了?”

“长姐你这是怎么了?”刚刚抓着辛夷的手的妹妹开口,脸上满是错愕,“你不认得我们了吗?”说着,眼见又要掉泪珠子。

辛夷一见,赶紧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不认识你们……不对,你们认错人……也不对……我说你们就那么确定我是你们的姐姐吗?”

“当然了!”大大小小的四个弟妹异口同声。

“……”一比四,她输在了人数上。辛夷叹了口气,扭着身子挣扎地坐起身,刚要摸头上的痛处,豆蔻少女又赶忙拉着她的手。

“姐,这伤口刚刚包上,流了好多血,快别碰。”

辛夷仔细一看他们四个的衣装和周遭的环境,她的动作又愣了,“这是哪?”

“咱们家呀。”

“……”她看看四周的泥墙,心凉了半截,这里只有几个用旧了的木头箱子,隔着打开的木门,她能看见厅堂里摆放着寿材。“这是……怎么了?”她翻身下床,不顾小豆丁们的阻拦,跑出房间看着厅里摆放的棺木,桌上燃着的白烛、摆着供果,再看看自己身上,竟也和他们一样穿着丧服。辛夷推门跑出去,外面是相似的砖木土房,再远处则是延绵无尽的远山苍翠。

“这是什么地方?”她回头,看着几个孩子,又指指棺材,“这里……又是谁?”

当得知自己身处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地方时,辛夷真想一头撞在棺材上。

这种事虽然听说过,但是,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愉悦了。

尤其是在要美男没美男、要银子没银子的时候。

且不说有没有银子,如今来到这里,估计再也回不去了,再也见不到家人和朋友了。虽然爸妈因为工作总不在身边,确实有些生分,但想到再也无法相见,心里还是酸酸的。

如今所在的村子叫易家村,一家人是二十年前才搬来这里的,姓卓。卓父是个大夫,三年前采药的时候失足跌下山崖过世了,如今躺在棺材里的是卓母。大姐卓辛夷可能是因为悲伤过度,跪在棺材前摔倒而撞破了额头,昏迷了好一阵。

辛夷摸摸头上的纱布,依旧很疼。辛夷琢磨着这身子以后可能要陪自己一辈子了,可千万别破了相。面前没有镜子,也不知道这张脸跟之前的像不像,只觉得身体似乎单薄了些,听妹妹说,这身子的主人十六岁了,还未婚配。

她琢磨了一阵,转而看看面前的四个弟弟妹妹。大妹妹名叫卓佩兰,今年刚满十五。老三卓甘松,十岁,被送去皮木匠那儿当学徒。老四卓半夏,七岁,是个乖巧的正太。最小的卓紫珠只有四岁,粉嫩嫩的十分可爱。

弟弟妹妹看起来都很萌很乖。

辛夷看着这家徒四壁的状况,不免先叹了口气。

“长姐,你的失忆症……真的治不好了吗?”半夏眨着水汪汪的眼睛,一脸担忧的模样。

辛夷扶着脑袋,面对这样的眼神也颇为苦恼,“嗯,照这个程度看,十有八九是想不起来了。说起来,你们……不,咱们平时都指着什么过日子?”

“还能指什么,家里日子过得好,我还用去当什么学徒吗?”一提到这个,甘松显然十分不满意,将头一扭,哼了哼。

佩兰伸手照着甘松的脑袋拍了一把,“你这浑小子,怎么跟姐姐说话的,让你去当学徒至少还能学门手艺,现在能吃饱,长大能赚钱。紫珠还这么小,谁还能给你攒下钱来娶媳妇?”说着,继而转向辛夷,“父亲过世之后,一直是母亲织布,长姐来做些刺绣,然后我拿到集市上去卖,赚来的钱用来维持生计。”

辛夷看看自己的手,十指纤细修长,看来果然是做女红的手呢。

只不过可惜了这个硬件条件,刺绣什么的,如今她可不会。

如今必定要先考虑温饱再琢磨别的,辛夷觉得自己太亏了,这一大屋子弟妹,可比不了人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几个弟弟妹妹虽然是头一回见,但自己好歹用着这位卓辛夷姑娘的身子,也不好把他们丢下一个人逍遥快活去。这最小的妹妹才四岁,总得想办法赚钱把他们养大吧……

辛夷为难地看看几人,忽而觉得头晕得很。

这时,门口人影一晃,匆匆进来几人。之后又跟进来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她脸上虽有哀戚之色,但面色红润,衣服虽然是粗布,却没有补丁,想必这妇人家里就算不富裕,也总比自家强得多。几个孩子回头叫她易大娘,仿佛很亲切。

辛夷寻思着是不是也先叫声易大娘,却没想到易大娘倒先坐在了床沿,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又摸头发又拍后背的,心疼得差点掉眼泪了。“辛夷你这傻孩子怎么弄成这样了,还疼不疼?”

“呃……还……还好,就是……被您晃得有点晕。”

“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脸蛋,来,快给大娘看看。”易大娘这股热心真是推托不开,辛夷也只好乖乖给她看了看。“哎呀,破了这么大一块,有没有请大夫?”她转头,看着几个孩子。

佩兰看着易大娘,眼神中带些尴尬,怯怯地说:“我们请不起,就找了些爹爹留下的草药给姐姐包上了。”

“这怎么好,这怎么好!”易大娘将眉皱了皱,“佩兰你虽然跟你爹学了点医,但也不比人家城里真正的大夫。请不起你跟大娘说,大娘帮你们。”

辛夷听到这里,除却想帮佩兰说几句话开脱,也觉得这位易大娘的热心实在有些奇怪,尤其是对自己,不,对卓辛夷,似乎格外的好。

看着她对自己心肝宝贝儿地叫着,辛夷不免嘴角抽搐了好一阵,越发感觉这易大娘更像自己亲娘,当着这么多人,不好问这是怎么回事,只能在被摸了无数次的脑袋之后,才以头痛想要休息为由送走了这位大娘。

大娘临走前遮遮掩掩地偷偷塞给她一个小口袋,辛夷自然地收下了,先将它塞进被子里。出门前,易大娘又将几块碎银子放在桌上,说是帮他们办白事用的钱。佩兰和甘松出门去送客,辛夷将半夏叫到身边来,“这个易大娘……”

半夏狐疑地歪头盯着她,“姐姐连易大娘都不记得了?易大娘平时对长姐可是最好的了,有时候觉得比娘亲还疼长姐呢。”

辛夷听到这里,倒抽一口凉气,“……把我……当亲闺女疼?”

“嗯!”

“……”

半夏竟然点头,“易大娘没有女儿,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当官呢,家里又有地,吃穿不愁,好像是说北游哥哥当年考科举的时候突发热病,还是爹爹救的他,所以大娘很感激,在爹爹走了之后总接济咱们家。”

……弟弟啊,你重点歪了。

辛夷不知这回答是从哪里开始跑偏的,估计继续问也难说这孩子能知道什么细节,就点点头,哦了一声,躺下了。

她趁弟弟妹妹们出屋打理的时候,偷偷打开易大娘给她的小口袋,却发现里面竟有好几块碎银子。

易大娘偷偷给自己这么多钱,这么熟练的动作显然不是第一次……

辛夷掂了掂银子,心里却总是觉得有些怪异。

易大娘既然经常接济卓家,那为什么还要单独给自己些钱呢?这么明显的偏爱,卓辛夷和这易家到底有什么渊源?还是说,只为了她是长姐,年长懂事,怕弟弟妹妹知道了乱花钱,才由她管账的?

且不说这些,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总靠人家养着也不是个事儿,就算是救命恩人也不至于拖家带口养一辈子。对人家来说这么做算是报恩,心安理得,但对自己来讲总这么用人家的,心里怎么也不爽快,看来还是得早些想点谋生的路子才好。

可问题来了,她从能扛大米的女汉子,变成这么个病恹恹的弱小姐,感觉是肩不能背手不能提,只晓得操针舞线,这可实在为难得很。

想着想着,昏沉沉地也困了,可这床板实在太硬,好一阵都睡不着。正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却听到织布机唧唧的声响,辛夷眯着眼睛朝角落里一看,发现佩兰坐在窗前的织布机旁,一下一下地织着布。已是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在纯白的衣服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辛夷爬起身子看着她,轻轻地问了声:“要我来帮你吗?”

佩兰回头,脸上有些惊讶,“姐,这种事情我一个人就好了,你还是快去休息吧。”

“他们呢?”辛夷环目四顾,却不见其他几个小豆丁的身影。

“甘松回皮木匠那儿了,半夏和紫珠在做饭。姐,你快些躺着吧,头还晕吗?”

辛夷没有回答,而是起身下地,看着她织布,“佩兰,你这么成日里织布,能赚多少银子?”

“卖不上什么价,只能勉强糊口而已,也不知……长姐如今还能做些刺绣吗?”佩兰的眼神有些期待,辛夷听到这儿,下意识地将手朝身后收了收。

“佩兰,你也歇歇吧,今天你也累坏了,这布织不织也赚不了多少钱,反正还有易大娘给的银子,够咱们用几天了,等丧期过了,我去城里看看,看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长姐,你平日里最不喜欢和生人接触了,这样……行吗?”

“怎么不行?我是你们的大姐,我不想办法,难道咱们要这么辛苦一辈子吗?佩兰你长得这么漂亮,我这个当姐姐的还指望以后给你办份丰厚的嫁妆,选个好夫家呢。”

佩兰的脸唰地红了红,只顾着低头笑笑,再没说话。

下葬之后过了头七,这丧事也算是告一段落。

这些时日头一个感觉就是四邻关系还算融洽,下葬那天好些人都来帮忙。第二个感觉是她在没照过镜子的情况下,觉得可能卓辛夷这姑娘确实长得漂亮,要不一个个少年的目光怎么都往她身上瞄,眼神还躲躲闪闪的。第三个感觉就是半夏小朋友的厨艺不赖,就是平常的青菜萝卜也能做得有滋有味,尤其是他蒸的馒头,辛夷觉得集市上卖的还没有半夏蒸的好呢。

今日,辛夷进城上街考察,看看这集市上到底还缺什么,做点什么才算赚钱。

街上的酒楼、茶馆、客栈似乎都有招工的,虽然做服务员对于辛夷来说不算什么,可人家招不招女子却是另一说。环顾周围的商铺,东西一应俱全,这一时半晌的还真想不到什么能赚钱的法子。

大半个时辰的工夫,她已经从一头走到了另一头,走得累了,就坐在茶楼里头仔细回忆,和以前的市场对比一二。

衣食住行用,她见到过的,似乎这个市场上都已经有人在做了,难道说真得回去继续织布吗?

想到这里,不免心里烦躁,周边几人兴高采烈地高声议论时政,真是吵得她头痛。额头上的纱布已经拆了,不知道有没有留疤,可能是脑震荡的后遗症,有时还会头晕。

她揉着额头侧眼望去,却发现对面酒楼飞扬的旗子底下,有一张竹桌和一个板凳,地上有包东西用布裹着。布包上积了厚厚的灰尘,看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小二。”

“姑娘有什么吩咐?”

辛夷将一块碎银子塞进他手里,“我跟你打听个事。”

“姑娘您说,您说。”店小二眼睛瞄了瞄,见没人发现,赶忙将银子塞进腰包里。

“那边那个摊子,以前是做什么的?”

“哪边?您说的是那张竹桌?”小二指了指,语气中有些炫耀,“这您可问对人了,我来这儿六年了,刚来这儿的时候,有个人在这儿给人算命,可没过多久那人就不知去向了。现在,这地方一直都空着,有时候也有人在这里摆摊卖点小玩意儿,但都不是常客。”

算命?

辛夷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走了这么一圈,还真从未看见过有算命先生。

以前总听说什么算命先生骗钱的例子,大概就是一看二唠三忽悠。十句里头只要有一句准的,那人必定乖乖掏钱。若是碰见大金主儿,坑……不,骗……不,敲……也不对,就是赚他几十两银子都不嫌多。

既然这摊子之前是算命的,那个布包里头会不会是给人算命用的东西?如果是的话,那可是天助她辛夷,回去好好做几天功课,逢人遇事见招拆招,虽然她之前真没从事过这项职业,但试一试万一真成了呢?

她想到这里,又应付了小二几声。辛夷心里长草了一般,挠了一下午木桌,总算熬到快天黑茶楼打烊才溜出去,趁人不注意,将那个布包拎起来就走。

辛夷躲到一旁的小巷才将它打开,布包沉甸甸的,里面包着算签筒、一把竹签还有一本泛黄的解签书,古书里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好在她大概是看得懂的。布包里面还有块石头,兴许是用来压重的,辛夷打量了半天,这石头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岩石,估计也没有什么渊源可寻,就将石头丢在一边,转看这块脏兮兮的包袱皮儿。这深灰色布里面还算干净,灰白色的麻布面上清晰地画着八卦图。

这回可捡到宝了,果然不出她所料,都是之前那个算命先生留下的物什。她怕被人发现,赶忙将签筒之类的东西用布重新包起来,塞进怀里,刚要起身想跑,却听身后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一人正堵在巷口,低头看着她。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辛夷并没看清这人的长相,只凭衣裳和身形看出是个男子,头冠上的夜明珠晃着光,再加上身着锦缎,看来身家是不俗了。

“哦,这是哪家的娘子这么标致,先前竟没见过?”那男人开口就是这句,语气轻浮,辛夷恶心得差点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辛夷没吭声,还没等站起身子,就被抓住了手臂,生硬地拽了起来。

“公子你做什么,快放手!”辛夷挣了几把,怎么都想不到这男人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力气倒是不小。

“小娘子,告诉本公子,你是哪里人呀?今晚若是无处住宿,不如就到我府上来吧?”此时集市早就散了,街上唯有几家酒楼和客栈还有星点烛光。小巷实在偏僻不说,况且辛夷也不敢喊人,怀里的东西若是被人发现,又是一桩说都说不明白的麻烦事。

“公子您……您自重……”辛夷越是挣扎,那人反而将她的手臂攥得更紧。

“小娘子可莫要羞怯,等到了府里就好了。”他说着,还将辛夷朝巷子外拖,不远处正是一辆马车,就着挂着的灯笼的光亮,看到垂缨流苏、镶玉珠翠,好不华丽。

羞怯个屁,为啥老娘要跟你回府里啊?

“公子你再不放手,我就——”

“啊!”

辛夷脚跟重重地踩在他的脚面上,可惜了,不是高跟鞋,不然效果更好。

辛夷刚想侧身夺路而逃,却不料那公子的反应也是极快的,一把又抓住她的手腕,将辛夷扯了个趔趄,叫骂着抬起手来就要打,“你这个不识好歹的贱蹄子,还反了你了!”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疼痛迟迟没有到来。辛夷怯怯地抬头看去,却发现刚刚那登徒子的手被人钳着,顿在当空没有落下。

“这位公子,动手打女人……这不好吧。”辛夷没看清他的容貌,先入耳的是他的声音。

“哪来的狂徒,本公子的事用得着你来管!?”

“在下不过是见姑娘不肯,觉得强迫之类的事情,说得不好听点,竟也算得上是鱼肉乡里了呢。”那人的声音清冷柔和,恬然不俗。

登徒子愣了愣,继而再度趾高气昂道:“就算如此,又关你什么事?”

“呵。”男子笑笑,“是不关我什么事,但你要知道,堂堂太守之子竟然横行一方、鱼肉百姓,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公子,您说贺太守的这位子,是要还是不要了?”

被称为太守之子的贺公子身子僵了僵,“你是何人?既然知道本公子乃是太守之子,还敢来这儿撒野,还不给本公子放开?真是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