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红尘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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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是吗?方毓眉的口气平静中透着冷漠,仿佛她跟沈志远曾相恋过,而是在面对一个有关陌生人的信息,但她并未走开。

他以某市一家镇办外贸公司的名义,两次与浙东某电机制造有限公司签订名为经营实为融资的协议书,先后放出资金三百多万元,得融资息差六卜多万元。又指使他人提出现金四十多万元,他从中实得一多半。刘柳说,此外,还有索贿受贿的事,数冃也不小,估计至少也要判十五年。这是经贸委的人说的,应该可靠。

活该!方毓眉说,过去我就怀疑过他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不止一次提醒过他,他却说我不懂市场经济。现在好啦,让他到大牢里去研究他的市场经济吧!刘柳见她没有怜悯只有气愤,便说:也许我不该跟你说这事。我无所谓。方毓屑头一扬笑道。两人一击掌各自走开。方毓眉当天并未见到杜百川,他外出考察了。等到他拨冗接见已是几天后的事了。

杜总,您跟茂源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总朱魁元很铁吧?方毓眉直截了当地发问。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杜百川很是诧异,我和他说不匕铁,只是熟悉。

楚这样,方毓眉说,前些口子电视上播过一位老先生在茂源公司台阶下受伤的事,未知你看了没有?

没有。杜百川说,不过,舒婕跟我说过,怎么啦?

唉,这位老先生是我一个熟人的亲戚,据说他是去拜访朱魁元的,两人言语有些冲撞,话没谈下去,朱魁元就让他手下的人将老先生一脚踹下十八级台阶,致使严重受伤,目前仍在医院。方毓眉说,受害方要讨个说法,而朱总却不认账。我记起两年前您带我去希尔顿吃饭,朱总对您很是热情,于是想到请您出面做做朱总的工作,给认个错并赔偿损失。

小方啊小方,你真是瞎操心。杜百川的脸骤然绷紧,我告诉你,朱魁元可是不好惹的,他黑道白道路路通,可以向你透露一下,公检法甚至政法委他都能说:话,这事我帮不上忙。依我之见,你还是告诉那个熟人别再找这找那,就当吃个哑巴亏。

杜总,您这是什么话?方毓眉冲动起来,是不是您跟朱魁元有扯不清的地方?怎么竟然是非不分,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呢?

我跟他有啥扯不清的?杜百川双手一摊,人受了伤当然值得同情,问题足我说什么対朱魁元不起作用。你要搞清楚了,朱魁元是市里树的民营企业的一面旗帜,利税大户,谁都奈何他不得。

您真的不能去通融了?方毓眉似不罢休。

我刚才说过,你甭替别人操心,干嘛不想想自己的事,外商索赔问题了结了吗?尽给我添乱!杜总,您过去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不耐烦嘛。

行了行了,下面我还有事,谈话到此为止。杜白川下广逐客令,方毓满肚子委屈,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怕乘电梯被人看到,遂出了安全门经楼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有关索赔的传真信函、电话记录全都集中在文件夹里,固然她对刚才杜百川的态度相当不满,不过,杜百川提到索赔的事也算一个提醒。

最近,她天天太医院看望罗先生,又四处找人找关系想替罗先生讨个公道,以至把外商索赔的事笪于一边。说起来这件事并不复杂,作为业务员,方毓眉代表公司按面料出口合同规定,安排了货源,而对方却违反合同规定未能及时开出合同规定的全额信用正。之后又要求将贸易支付方式,由银行即时付款改为货到付款。这种单方面的变动,增加广风险,使方毓眉隶属的东方公司难以接受。不仅如此,货到对方港门一个多月,方毓眉才收到对方补开的信用证,可已超出存效期一周,而这份信用证是完全不规范的,无法用其进行正常议付。为此,方毓眉曾代表公司多次催促对方重新开正,而对方却迟迟拖延不开,反以单据误时为由,要求东方公司承担国外高额滞港费,进而提出退货。事情到此还没结束,依照信用证条款规定,方毓眉在客签证、商检证齐全的情况下将坯布如期寄出,对方却以在国外的染色过程中发现问题为由,向“东方”提出质量索赔。但事实上却完全站不住脚,道理很简单广东方”产品是经过国家商检部门检验合格的,而对方也派代表参与检验并签发了客户检验合格报告。

这些原本很淸楚的事,怎么忽然变得是非颠倒了呢?方毓眉多口来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从客观上来讲,对方所在国自上次亚洲金融危机伤「元气迄今尚未恢复,经济滑坡,银根抽紧,股市汇市暴跌,失业率匕升,种种迹象表明有爆发新的金融危机的可能,而对方公司是一家尚处在开发阶段实力不强的中间商,就像是颠簸在风高浪急的商海匕的一只小船,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可它不去开发增强自身抵御风险的能力,却把从“东方”巧取豪夺不义之财,视为一根救命稻草。方毓眉实在感到啼笑皆非,可悲可叹。凹顾彼此两年多的业务往来,自己对这家在外国公习条件较差的企业,不仅支持其拓展在中国的业务,并始终信任它。为了便于沟通,自己从不回避对方与中方联系厂家的直接接触,甚至将自己认为可靠的生产工厂介绍给对方,从而形成了较为稳定的双赢局面。就私人关系而言,方毓眉跟这位麦经理已不是一般的君子之交,彼此相当信赖友好,每次他来本埠,方毓眉总要亲自去机场或车站迎接,安排住宿,少不了还有宴请。每次离开,她也都礼送出境。当然,麦老板每次也都不忘捎点见面礼,没什么贵重礼品,只是香水、工艺项链、长筒袜等,真正拿得出手的也就一只鳄鱼皮坤包,但女人忭往不太注重东西的价值,而注重男人是不是在乎她,需要一种温雅可人的情调,需要男人变幻花样献殷勤,方毓眉自然也小例外。麦老板深谙她这种心态,操作起来不失分寸恰到好处,总让方毓眉欣然接受。当然,作为一个四十多岁出门在外的单身男人,也有他的欲求,他的渴望,他总压抑着,他不能过早地在方毓眉面前损害自己文雅厚道的形象。而方毓屑天性的待人热情和单纯以及对他的信任,让他觉得这个女孩起码是喜欢他的。在他认为时机业已成熟的某一天,方毓涓照例送他出境,分别时他揽着方毓眉吻起她的唇,方毓眉佯作咳嗽将他避开,他自然心知肚明,老练的他似乎并不介意,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像对待一个小女孩似的算作告别,转身走向安检处,办完乎续倏又笑着朝她挥了挥手,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此后,两人的交往中,他又恢复了常态,这在方毓眉看来,他毕竟是个受过良好教育备修养懂自尊的男人,所以也没把那事当真,彼此还是朋犮。但后来发生的牛事却在方毓眉心中留下了阴影。时间已是半年之后,暮春的一天,麦老板到了杭州,卜榻在毗邻西湖的一家星级宾馆,他在杭州有个办事处,负责代理在中国,主要是江、浙、沪一带的业务,办事处主任是个叫聂小荷的女孩,自然也是麦老板的代理人。过去他来杭州都是聂小荷安排一切,可这次他来事先并未通知聂小荷,聂小荷不清楚他的行踪,因业务上的事打他的手机,他说自己还在国内。他一到杭州就让方毓眉过来,说有业务上的重要事情相商,方毓眉不好怠慢,处理完手头的急事,便乘高速大巴,几个钟头便赶到杭州。此刻已是近晚时分,以前麦老板总是住在市内另一家宾馆,对此番变更住地她多少感到一点诧异,但又不便过问,估计是聂小荷讨好老板才这样调整的。见面后,寒暄了没几句,麦老板让她在同层楼面他隔壁的客房安顿下来,这倒没仆么,过太他们同在一处办事时也时常这样,从没出过什么事,因而她无戒心。稍后,麦老板约她去“楼外楼”吃饭,说是他向往这家饭店的名菜西湖醋鱼久矣,让方毓眉一道品尝。对此,方毓眉也没多想,客随主便,到广杭州,麦老板就是主人,她这样认为。临行前,她拿出手机说约聂小荷一道去。过去。麦老板来,也都是三人用餐,谁知她还没拨号,麦老板就按住了她的手机说,今天不叫她,我正要跟你谈她的事。方毓眉噢了一声,似乎明白过来。占计宾馆住宿也不是聂小荷安排的,但她不知麦老板究竟要跟她谈仆么。两人打的很快来到“楼外楼”,挑了个临湖的席位坐下,凭窗望去,夜幕下的西湖,远近的绿树丛中有灯光掩映,把个西湖装扮成如梦如幻的人间仙境。茅台酒、塘醋鱼,当然还有别的菜名,两人享用已是相当卡盛。席间,麦老板编排着聂小荷的种种不是,主要是能力欠缺,难以应对商界复杂的变化致使公司在中凼的业务锐减,损失颇大,尽管她人品不错,可为公司前途着想,不得不挥泪斩马谡,准备炒她的鱿鱼,比方毓眉接替,担任新的办事处主任兼中国市场代理。这事,委实出乎方毓眉的意外,令她颇感振奋,她边接受麦老板的敬洒,喝了杯又一杯,边倾听若麦老板不紧不慢的言辞。麦老板又说,可将杭州这个办事处撤了,另在方毓眉工作的那座城市设办事处,这样,她还可以在东方公司继续做她的业务员,两方面都兼顾到,麦老板说凭她方毓眉的能力是完全可以胜任的……

方毓眉感到今晚灰老板的话特别多,儿乎楚他一人在讲,她很少插话,但她愿意听,想听,她完全在不知不觉中喝了足有三两酒,慢慢地已是半醉半醒,麦老板埋了单,架着她离开“楼外楼”,打的回宾馆。在车上,她迷迷糊糊的像在梦中,感到有只手像蛇一样从她的后背向前胸移动着,她有些惊恐,想喊却喊不出来,身子动弹不得。几分钟后,的士抵达宾馆,麦老板付了费,依旧架着她经电梯来到他的房间。方毓眉已昏昏糊糊,麦老板开始解她衬衫的纽扣,他的手抖抖呵呵的,一个扣子又一个扣子解开了,再转向她的乳罩,可就在这时方毓眉“喔”地一声呕吐起来,秽物吐了麦老板满身都是。这一吐她倒清醒过来,瞅着自己开怀敞肚的狼狈样,她什么都明白了,将麦老板推向一边,掩怀夺门而出,慌慌张张地打开门进了自己房间,她终于哭出声来,旋又走进卫生间打开龙头让猛烈的水柱从头往下一遍遍地浇,过了很长时间她才冋到床上。她躺着一动不动,思绪却像陀螺似的转个不停,她庆幸最终没成为一场阴谋的牺牲品。真没想到一向道貌岸然的麦老板竞是一个无耻小人,她感到非常气愤,一宿未眠,天亮之后,她收拾了一下东西,在总台结了账,打的直奔火车站。等麦老板起身去叫她下楼吃早点,已是人去房空。车到嘉兴,手机响了,她打开,传来麦老板忧伤的声音:方小姐,我们谈得投机,都喝多了,我像是进人了难以自持的幻境,以至冒犯了您。为此,我感到非常内疚达至是痛苦。对您的不辞而别我很能现解,我真诚地向您致歉,请求您的原谅和宽恕。而且,我要重申自己说过的话,一定委您以重任,希望我们今后继续合作下去,高质量地履行双方的签约,再创双赢的局面。我要说的就这些,方小姐您卜来,有什么想法和要求尽管说方毓屑一字未说把手机关了,她没有回杭州,而且当麦老板第二天赶来本埠,她也回避没有见面。可是,由她和麦老板签字的合同就在办公桌的抽屉甩,违约是要罚款的,而且不是一笔小数目,因此,她还得跟对方打交道做牛意。后来,麦老板又当面向她赔是,并说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回国后曾去教堂向主忏悔,以洗刷自己卑污的灵魂。这次见面还送了她一款做工考究的蓝宝“项链,以表达其歉意,方毓眉原谅了他,也接受了他的礼物,她倒不是贪图小恩小惠,时是为麦老板的诚心感动,情面难却,更不想把关系搞僵。如今看来,当时的想法错了,否则,“索赔”亨件的发生就难解释了。事实上,“楼外楼”宴清已过去半年,麦老板就再也没提过办事处的宁,一次,她不经意地提起,麦老板竟王顾左右而言他,不作正面问应。她早就知逍聂小荷具有代理和情妇的双重身份,这在办事处几乎人人心中有数,麦老板怎么可能炒她的鱿鱼?时自己当时酒席上居然相信了他的谎言,竟没想到那是诱饵,真是幼稚口笑呀!其实,麦老板漏馅的地方不止这一桩事。有一次,麦老板主动提出来为了业务上联络方便,建议她在宿舍放一台笔记本电脑,有急事,相互可传伊妹儿,所需费用山他解决,方毓眉照办了,后将购货发票给他,他说让聂小荷给报销,他带给了聂小荷,不久方毓眉’去杭州问起这事,聂小荷却说办事处没有此项规定,不好破例。气得她要回发票当场撕了个粉碎,不就儿千块钱么,他麦老板却如此悭吝。现在看来,他混淆是非,要啥索赔就不足为怪了。当然,这只是一件小事,她还想起来,就是这个麦老板,还瞒着她私下更换做生意的中方公司并继续向同一家制衣工厂订购同一类产品,这简直是不折不扣的背信弃义……既然发生这一连串不正常的事,自己怎么依然相信他呢?儿乎没有防备,对他正人封假象掩盖下的贪欲丧失了警惕,以至发生索赔的事,影响她在东方公司一向错的声誉甚至前途。她懊恼不已,今后当然不可能再跟这种人做生意了。教训太深,知人知面不知心,要真正从外到里看透一个人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