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红尘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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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没事,只要你过得快活就好,跟我联系与否无所谓啦!透过无边的夜色,方毓眉仿佛看到了那双深邃慈祥的眼里交织着牵挂和哀怨,想到自己因为跟韩小康热恋,而淡忘了他冷落了他,忽然强烈地感到有口能失去他。不行,无论如何不能出现这样的结局,她忐忑不安,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不想劝慰也不想解释,只说,先生,我要见你,明天午后四点,城两古堡,不见不散。她像是怕罗市隐拒绝,说罢,即刻关了手机,坐在蒙着毛麻布套的单人沙发上,陷入了沉思。瞧他刚才说的“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这原是恋爱中的少男少女打电话时的习惯用语,他怎么也学会了,用上了?显然,他是想重新找冋自己的青舂,用这种话语来泄露他自我捆绑锁闭的感情。还说什么广跟我联系与否无所谓啦!”明明很在乎却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不就七八天没联系吗?他竟受不了了,像在赌气。想到这里,方毓眉扑哧一声笑开了,他的心境最近肯定有了变化,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他这样呢?假如他知道我要嫁给韩小康,远走匈牙利,又会作出何种反应呢?再有,尽管自己跟他时失去联系,看似淡忘,可只要有某种因素像琴弦一样轻轻弹拨一下,自己心中就波澜迭起,这又是怎么回事呢?但不管怎么说,是得跟他见见面厂,起码应当了解一下朱魁元等肇事的处置进展,何况自己也有一肚子话要对他说……就这样,方毓眉颠三倒四反反复复地想了许多许多。

这座城市的气候很怪,春天还留有一小截尾巴,夏天便急吼吼地提前抢占了地盘,取而代之。一早起来,方毓眉便觉得周围的空气热乎乎的,她上身换了件蛋青色低领了恤衫,下身则是挺括的牛仔裤,虽说她没有模特标准的三围,却也显得曲线玲珑。上。午,她照样去了公司,该做什么仍做什么,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好不容易挨到三点半,便小包一背出了门,古堡不太远,离她公司有三站路,坐落在城市边缘的一座山上,四周林木蓊郁,种类繁多,近年已辟为公园,等她赶到山坡下的公园入口处,罗市隐已在那儿了。咳一一方毓眉欢快地喊着,扬臂跑了过去,罗市隐却漠然地未作反应,他向工作人员出示了门票,两人便走了进去。通往古堡有条沿山开筑的陡峭磴道,方毓眉上前去搀罗市隐,不料,他推开广她的手,说我还没老到不能爬山的地步。方毓眉闻之,委屈直冲鼻翼,酸酸的,眼泪不禁簌簌洒落,掉头就走,可没走多远回眸一看,见罗市隐正一步步拾级而上,她转身一溜小跑追广上去,堵在罗市隐面前大声喊道,好好的约你出来,你就这样作气,做什么嘛,你说你说,不能让我不明不白地走开!罗市隐似乎屑回答,却挺直腰板移动了步伐,口中念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

说什么呀?文不对题!方毓眉又一次堵在他面前说着,撅着嘴要哭的样子。

好了好了别闹了,罗市隐叹了口气,其实,我能有啥想法,仅仅是要证明我并不老。

谁说你老啦,我从来就没这种感觉。方毓眉索性挽着他说,走吧!他没再拒绝。

古堡是儿良年前的建筑,据说是城里的守军为抵御外敌人侵而修建的,下临片湖泊,地势颇为险要。足转斗移,沧海桑田,令人惊奇的是,它居然保存着历史的原貌。但因周围缺少别的景观,更没有灯红酒绿,一般人只把它看成是一处废弃的遗址,平素游客稀少,显得相当僻静,是个谈心的好地方,方毓眉选在这里跟罗市隐见面道理大概在此。

磴道掩隐在苍松翠柏之中,尽头便是山顶,左拐沿着山脊有条灌木丛生的小路通向古堡。待来到古堡,罗市隐额上的皱褶里已蓄满汗水,方毓眉取出湿纸巾替他拭擦,他没回避,也没道谢,似乎完全不需要世俗的回应。古堡分两层,由巨大规整的花岗岩垒砌而成,上下建有平台,呈方形,有垛口,墙体藤萝攀附,坚固尤比。方毓眉倚墙而立,罗市隐侧身站在她对面,一手搭在垛口边上,瞅着她说,谈谈你的近况吧!先说说你自己,我太想知道了,尤其是那个朱魁元,有什么新的说法吗?方毓眉问。

我写了诉讼状,按法律程序已交给区法院,他们也已受理,但我提供的只是单方面情况,证据不足,调查进展缓慢。罗市隐说,我估计这事将旷口持久。有鉴于黑幕重重,很可能会不了了之,我真的很悲观。

你这样想,越发让我放心不下方毓眉说,我真的怕离开你。

怎么这样说呢?罗市隐略显饱满的脸上布满了疑虑,发生了什么事?

这正是我今天想跟你说的。方毓眉顿了下,捋了把被风扬起的如水长发,遂把自己跟仲慕如的分手和结交韩小康的事说了一遍,她凝视着他,注意他表情的变化,她说,结婚后我即去国外,今后也不是不回来,但回来的次数要少了。

是吗?罗市隐的眼里闪过失望和依恋,他怕方毓眉看见,把光移向古堡下的湖泊,强打起精神说道,祝贺你。我就知道会有这天。

方毓眉的手伸了过去,轻轻地抚摸着他那依然光滑的脸颊,他无言地承受着,他的头却不由自卞地倚靠到她的胸际,脸紧紧贴着她一只乳房,她像触电一般疼,痒酥酥的,她感到周身的血液汩汩地奔流着,她有一种莫名的冲动,闭着眼,泪水长流,不知是感伤还是沉醉?少顷,她伸出双臂,将他的头搂在自己的胸前,低下额头,不停地在他头发上厮磨着。而已经迷惘的他,亦情不自禁地箍住了方毓眉的腰,在这杏无人迹的古堡黄昏,两人不受羁绊地沉醉地拥吻着,仿佛要把这段时间无限地延长,仿佛成广罗丹那尊题为《吻》的不朽雕像……舞地,有一群野鸟从他们身后的湖泊串扑楞愣出直上蓝天,他们被惊醒了,多少有点害羞地相视而笑。一阵不大不小的感情风暴过后,两个人又继续交谈。

毓眉,你跟韩才夂往了几天,真的了解他吗?是不是很有把捤?罗市隐说,啊,我丝毫没有劝阻的意思,也没有这种权力,我只是在替你着想。

我懂。方毓眉说,凭直觉,我感到他是爱我的,我也爱他,当然这跟我对你的感情是两码事,也许我跟他永远也不能做到像跟你一样无话不谈心心相印。但他和我同样都搞商贸,共同的事业使我们有了感情菡础。而且,他这个人能吃苦,脑袋瓜灵,有男子汉的大度……

好了好了别说了……

对不起,关于他,我大概说多了。方毓眉顿有所悟地说,你不了解他,有着某种担心是很自然的,你可以不相信他,但总得相信我吧!方毓眉意绪彷徨地走了几步,你清楚,在婚恋上我一直不顺,这次,也许是命运的安排,让我去另外一个国度生活,尽管我还没走,心中却有了一份沉电。母亲、弟弟,还有你,都是我难以割舍的……她轻轻叹了口气,说,可出国不等于就中断联系还可以通信、通电话、通电子邮件,只要我有机会凹来,再怎么忙,我也得抽时间来看望你的……

夕阳渐渐下沉,终于坠。人一道海堤般的云层后面,他握住她的双臂,在她玉洁冰清的额:轻轻地吻了吻说,我们走吧。两人沿着向前伸展的小路,从出口下山,路边就有贯穿都市东西的交通线,但他们不想乘坐拥挤嘈杂的大巴,只想两人呆在一块儿,遂叫了辆的士,上车后,他把臂搭在她肩上,这样,她的头正好倚在他胸前,他闻到了她那秀发上透出的淡雅的馨香,这是他最喜欢的。两人在离她出租屋不远的地方下车,进了一家小饭店,他点了她爱吃的熏鱼片、凤爪、干贝蘑菇、辣子鸡丁,再加咸肉文蛤冬瓜汤,每人一罐粒粒橙,边喝边吃边聊,说的都是些市井新闻,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冋避情感类话题。这顿饭吃了一个多钟头,罗市隐埋了单,两人出了门,外面已华灯初上,他把她送到出租屋楼下,她说,不匕去坐坐吗?

噢,他愣了一下说,改吧,你早点休息。看着她上了褛,他才转身走开。

古堡盘桓使得罗市隐和方毓眉的关系变得更为亲密。此后,他们几乎每天都有电话交谈,好像两人都在掰着手指头细数着在一起的日子愈来愈少似的。

这是古堡相会后的第三天,方毓眉来到罗宅,她掏出钥匙打开门,便听到从楼上传出的片琴声,那是她曾经欣赏过的《流水》,她凝坤谛听,在她的感觉中,罗先生娴熟的“滚拂”指法传达出的一再是“高山流水,知音难觅”的感叹,而是踌躇满志的欢欣。她莞红尔一笑,加快步伐上了褛,客厅的门开着,听到动静,罗市隐停了下尘来,起身笑道,来啦,坐。说罢,他绕过琴架在窗边的沙发上坐下。

见方毓眉站着,他又说,坐呀,怎么不坐?她没坐而是走到他面前,双手搭在他肩上,望着他,眼里风情万种。这时,罗市隐心底潜藏女着的冒险欲望苏醒了,他的手抖抖呵呵地伸了过去,碰到她牛仔裤的拉链扣,他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她的神情变得纯洁无瑕,纹丝不动,啊,经典女人,无与伦比!圣洁的膜拜,从心底升发,不能有任何亵渎的闪失,不能造成美的残缺,更不能让懊悔缠绕自己,折磨自己。他的手不由得缩了回来,她没做声,侧身坐到他的膝上,他对自己的克制力似乎已有了把握,并没拒绝。两人不再说话,也没有动作,静静地依偎若,很久很久,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这样的约会几乎隔三差五总有一次,见了面两人难免亲热一番,也都适可而止。更多的时候她让他演奏古琴或谈他的人生往事,他没有惊心动魄的经历,说的都是陈芝麻烂谷了,可她却觉得很新奇,也很真实,总是听不够。当然,即使是这样的内容,她听着听着不由得就钻进他怀里撒娇,他喜欢她这样,她青春的气息总在房间里像流水一样漫漶,洇润着他,他觉得自己变得年轻了,话总特别多,说个没完,仿佛要把自己一生的酸甜苦辣都向她倾诉,只有她,才是惟一理解他的人。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两人的关系并未达到极致,他没有发起攻势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占领城池,她也没有在心惘神迷之际拱手让出城池,攻守双方尽管有时也难以自持但最终似乎都有节制,不知是彼此有心理障碍还是觉得“酒饮微醉”的状态最好最美?也许,这都不是,而是顺其自然,无需暗示也无需直白,不该发生的事勉强不得,该发生的事总归会发生,对此,两人心照不宣。在这段日子里,方毓眉也一直跟韩小康保持着联系,了解那边生意场上的动向,催他抓紧办理结婚证明,自然也谈起她在公司的情况。但这并未影响她跟罗市隐的交往。眼下已是五月份,离结婚的门子不到三个月,她既企盼又袒忧,企盼的是早日有个感情归宿好远走高飞,拘忧的是母亲的调动和弟弟的高考能否如愿。还有跟罗先生不可避免的分离,对于这样的分离,她甚至感到有些口丁怕,她像一个溺水者,把分离前的零零碎碎的日子,看成是水草、竹竿和船板这样一些漂浮物,她得抓住不放,惟其如此,她方能充分品味那奇特的别具情调的浪漫而缠绵的意韵。当然,若说她不管不顾,也非事实,有时,她也犹豫过,想疏远,想逃避,可总抗拒不了内心的骚动,她不是贪恋他那已不年轻的躯体,而是沉醉于感觉,那就是他的深沉、睿智和执拗,还有一个老人重新喷发的丰富而细腻的感情,这在同辈年轻伙伴身上是体会不到的。这是缘分吗?是,也不是,或者说成是一种温柔而费解的“劫难”更确切些,她真的没法摆脱。这不,她又拨通了他的电话约他双怵日去个地方玩,他当然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