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结婚了,新娘不是我。这样的故事天天都在发生,既然这世上有这么多女人都承受得住这种天意弄人,我又为什么不能学得大度一点?更何况,熟饭还不曾是我的男友。熟饭说过:最美的爱是成全。他曾经用自己的心酸成全了我和剩牛排的爱情,我带着红包去喝他和新欢的喜酒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这个世界很公平,谁也不能欠谁太多。
熟饭并没有查觉到我的心酸,一如当初的我,他拿着菜单毫不客气地左点右点:“既然以后你请吃饭的机会难得,那今天我得多吃一些。”菜一份份地往上端,直到我们坐的那张小桌子快要摆不下去了,这才作罢,而我,一直在吃臭豆腐,一连干光了两份还不够,又叫了第三份。
熟饭有些嫌弃地对我说:“你不怕开口说话的时候,满嘴都是那股怪味吗?”
我不理他,吃得更来劲了。
熟饭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喊一声:“糟了!”然后急急忙忙地掏出手机打电话,态度无比谄媚:“在哪呢……记得,怎么会不记得?这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嘛。我在XX路的一家大排档,赶紧过来吧,这里有个冤大头让我们宰,不要钱的……不识路?不识路你坐出租车啊,车费我出……对对对……赶紧来吧,有人请客,我们当然要动作迅速一点,我叫了你最喜欢吃的水晶猪蹄。等你啊!”
“谁是冤大头?”我问。
“你啊。”熟饭乐滋滋地把伙计招了过来,加了一份水晶猪蹄和一份姜葱蟹。
我看着价目单瞪目结舌:“你下手不能轻点吗?”
“不能。我向来铁石心肠。既然是最后一次请我吃饭,我自然要吃得你刻骨铭心。”
岂止是刻骨铭心,他简直就是把我连皮带骨地全部吃掉。我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要不要脚底抹油地溜掉,留下他和他的朋友在这里洗盘子抵帐。
熟饭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他一边用力地啃着鹅腿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不要想着逃跑,如果这顿饭你让我出钱的话,我会要我姐把它从你的薪水里双倍扣回来。”
没多久,熟饭的朋友到了,是他的新欢,像只兔子似的蹦跳着跑了过来,大大方方地朝熟饭一伸手:“车费!”
“多少?”熟饭果真从怀里掏出钱包来,态度相当配合。
“四十八块。”
“数字挺吉利的。”熟饭将一张百元大钞拍到她手心里,“不用找了。”
新欢立即眉开眼笑,喜滋滋地把钱揣进自己的口袋,挨着熟饭坐了下来,朝桌上一看更乐了:“哎,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想吃螃蟹的?”
“心有灵犀。”熟饭一个劲地把蟹黄往新欢的碗里挑,“吃吧吃吧,不够再叫,米姐请客!”
新欢没心没肺地冲我直乐:“谢谢米姐!”然后埋头苦吃,颇有当初熟饭请我吃饭、我大哚快哚之势,更狠地是,她吃到半路的时候还觉得不过瘾,抽空把那张小脸从那只堆满食物的碗里抬起来,一脸无辜地问我:“米姐,我能再叫一瓶红酒吗?八二年的就不必了,九二年的就足够了!也不用进口的,国产的就行!”
我差点当场吐血而亡。
这算什么事啊?我刚气走一个情敌,又来了一个!并且这个情敌,我不但不能把她怎样,还得好吃好喝好脸色伺候着。
难道今年真的因为是我的本命年,所以流年不利?
我暗地里冲熟饭使眼色,表示抗议,他却视而不见,我用力地咀嚼着嘴中的臭豆腐,以泄我心头之恨。
新欢似乎发现到我的不正常,有些好奇地问:“米姐,你这么喜欢吃臭豆腐啊?”
“是啊。”
“那我怎么觉得你吃得有些咬牙切齿。”
“说明我对臭豆腐又爱又恨,爱恨交织,欲罢不能。”
新欢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我:“不就是臭豆腐么,怎么说得跟人一样。”
这样的对话,这样的场景,与当日如此相似,我还清楚地记得去年圣诞节那天在熟饭家里吃“满蛋全席”的情形,不过,我肯定:记得的人,只有我一个人而已,至于熟饭,他的注意力早已转移到水晶猪蹄和姜葱蟹上,怕是早已忘记了我曾经用臭豆腐形容过痞气十足的他。
吃完饭之后,新欢并不想回学校的“鸳鸯楼”,而是吵着要去熟饭十五楼的房子看看,于是一行三人回了家。
熟饭从来不带女人回他的老巢,看来新欢对他的而言,意义非凡。
我独自一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旁边那部已经很久都没有在晚上十点准时响起过的电话,幽幽地叹了口气。
十一点半,门铃响了,熟饭的新欢红着脸说是要跟我借东西。
“什么东西?”
“睡觉用的。”新欢说得不清不楚。
“睡衣?拖鞋?毛巾?牙刷?被子?毯子?……”我数了一大堆东西,新欢一直在摇头。
“两个人用的。”
我还是没有猜出来。
“只是男人用的。”新欢拿手跟我比划着形状,小脸红朴朴的。
我终于明白过来,脸变得跟她一样红:“这东西我这里没有。我没有用过。外面商店里应该有卖的,你让熟……哦,你让他去买啊,他是男人。”
“他在洗澡。我想让他惊喜一下。”没想到新欢年纪轻轻的,做起事情来胆子挺大的。想当初我对男人想入非非的时候,也只敢私底下请教一下蜜友小马,而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却敢明目张胆地跟我借那东西。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估计就是这个道理。
“对不起,我实在帮不了你。”就算有,我也不借,没听说自己喜欢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办那事,我还得提供安全措施的。
新欢低着头想了想:“我还是事后吃药吧,一样可以。谢谢你了,米姐!”说完,风一样地刮走了,留下了一段香味,依我有限的香水知识可以判断出,她用的应该是据说能勾死一大片男人的香奈儿五号。
看来,新欢存心想让熟饭今晚死无葬身之地。
电视里的偶像剧突然失去了往日的魅力,W那张平日里让我百看不厌的俊脸似乎也变得平庸起来,我的脑子里出现的全都是熟饭与他的新欢之间可能会出现的少儿不宜的情景,挥之不去。人,一下子变得焦燥起来,恨不得把跑到隔壁去点一把火,让他们成不了好事。
申谜,你要大度一点。我对自己说。
我打来一桶清水,找来一块抹布,开始打扫卫生,想借此来分散掉自己的精力,别把注意力放在隔壁的那对男女身上。我擦试得非常仔细,每个角落都不肯放过,就连平时不太挪动的沙发,都被我给翻了过来,一个墨蓝色的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它被卡在布艺沙发底部的一个夹层里,只露出一寸左右的头来,我抽出来一看——是一只拖鞋,男式人字拖的右脚,底部的图案是一只妖艳的红黑相间的卡通型蝴蝶,脚跟的部分磨得起了毛边,应该是用了很久。
这应该是熟饭弄丢的那只拖鞋。
一个声音穿过岁月的距离在我耳边回响:“如果我把一只拖鞋留在这里,你会拿着它去找我吗?”
我抬起头来看钟,十一点五十五分,再过五分钟就是午夜十二点了。我的整个人像是中了魔力一般,抓起这只拖鞋跑了出去,把熟饭家的门砸得震天响:“熟饭,你给我出来!”
“喂,十二点快到了,你快出来!”
门开了,熟饭是光着脚跑出来的,身上的衣服还算整齐,只是神色有些惊慌:“怎么了?怎么了?”
我把那只拖鞋交给他:“你丢的那只鞋子,我找到了!”
“哇,真的是它!”熟饭很惊喜,“我的蝴蝶又可以成双成对了。咦,你不是说会把它丢到垃圾堆里去的吗?怎么又拿着它来找我了?”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时新欢走了过来,站在了熟饭的身后。
我笑了笑:“因为垃圾堆太远了,那样太麻烦。晚安!”我转过身去,无比悲伤。
童话中,王子派人拿着玻璃鞋找到了他的灰姑娘,而我,拿着这只沾着男人汗味的拖鞋,依然追不回我的爱情。
“米姐。”新欢叫住了我,“进来坐会吧!”
“不了,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很晚了!”所有的魔力在十二点之后就会消失不见,我的童话梦,该醒了。
“米姐。”新欢的感觉很灵敏,“你在难过吗?”
“没有。我只是……打扫卫生太久,累了。”也许,这个小区的风水与我的姻缘有点犯冲,我该考虑换个地方住住了。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市民,不该来这种高档社区的,只有回到那种同样普通的居民楼里,才能让我的生活恢复正常。
“米姐!”因为是背对着他们,我看不清楚新欢的表情,她的声音虽然轻柔,却似一根尖锐的钢针,一下子刺中了我心脏最脆弱的那根神经:“你喜欢舒凡,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