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小小的身影慢而且不稳的下床走出病房,他因为化疗的原因,头发已脱落,苍白的脸配上光秃刺白的头顶。给人一种骇人的惊叹,走出病房,他娇小虚弱的身体藏在病服中,显得空空的。
医院走道的两头,阳光透过窗户,安静的洒照进来。走道中他细小单薄的身影给人一种莫名的心痛。他不稳的走到一间病房前,朝里面四望。
这是一间比他病房要小而且嘈杂的病房,里面的人虽多,但不吵,还算安静。三张病床,一并排开,每张床上都有人,他看了会儿,最后把目标定在靠窗的那张床上。
好几天,都不曾见她过去找自己了,所以曹希乘护士不在,偷偷的跑来。他在门口站了会儿,确定靠窗那张床上的人,就是沈美,才慢慢的向她走去。
她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几天不见,她更虚弱了,苍白的脸上,唯一有颜色的就是敛在眼睑上的睫毛。此刻她前不知道,有人,站在她的床边看她。
曹希,握在手中的发卡,很紧。因为没力,走了一段路,手心都出汗了,握着的发卡都湿了。他紧紧的盯着沈美,想叫她,可是,又怕打扰她。
“咦?”一道惊呀声,从曹希的身后传来。“小朋友?”
曹希应声,回过头,只见一位瘦小,中年的阿姨,她手中抱着热水瓶。“阿姨!”曹希礼而且无力的叫道。
妇人,看了眼床上的沈美,笑了起来。
“你找沈美吗?”她小声,而且心痛的声音问着曹希。
“嗯!”曹希小声的应着,朝她点头。
“她现在睡了,所以没有办法和你一起玩。”妇人,将手中的热水瓶放到沈美的床头柜子上,再转过身来对曹希说。
曹希看了眼确实还在睡的沈美。“哦!”声音很小,而且失望。
“小朋友,你在那间病房,快回去,”她向曹希走近,在他的面前蹲下。“等一下,你的妈妈会担心你的。”她的手,抚摸了下曹希光秃的头顶。轻叹一声。“真是个漂亮的孩子。”
曹希低着头,妈咪今天都没有来过,被面前的阿姨一问,他的心里好难过。
“要阿姨送你回病房吗?”妇人,看曹希低头不语,已为,他是走不动了。她在医院里守着沈美半年多了,所以,一看,她就知道,面前这孩子,和沈美也是一样的病,她本性冷淡的,要不是因为看到同是一样的命苦人,她也不会多管他。
曹希摇了摇头。“阿姨,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妇人,对他微微一笑,觉得他很懂事。
曹希在转身时,将手中的发卡伸到她的面关。“这个给沈美!”
妇人怔了下,泪水毫无预警的就下来了。她伸手捂着嘴,紧紧的盯着曹希手中的东西。这发卡是自己给沈美买的。她还说很漂亮,以后永远都留着,可是,她可能再也用不上了。原已为,自己够能忍受的,其实也不过是个外表坚强内心脆弱的女人而已。
“阿姨?”曹希吓到了,没有想到,他伸出这个回让面前的阿姨哭。
妇人,一把抱住曹希。很紧,曹希没有说话,任她抱着。他看向床上的眼睛,闪了下。
沈美醒了。
过了好久,曹希一直那样让她抱着。他的眼睛,盯着躺在床上,一样盯着自己的沈美,她似乎一点力气也没有,但她明显的在对自己笑。曹希不明白,上次见面时,他们还好好的,为什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这让他有丝害怕,沈美是他的朋友,所以他不想她一直生病,也不想自己一直生病。
抱着曹希的妇人,很快的安静下来。她松开了曹希,曹希看到躺在床上的沈美很快的闭上了眼睛。
“阿姨,送你回病房好吗?”妇人一改愁容,对他微笑。
曹希将看着沈美的眼睛,看向她,准备说沈美醒来了的。可是,最后,还是没有。
妇人,抱起曹希,送他离开。
曹希在她的怀里,透过肩膀,他看见,躺在床上的沈美在对他微笑。但很快的,他就被抱出了病房。
走道的尽头,阳光依然,安静的向里面照来,没有人去注意它,也没有人去关心它。
办公室内。
一直看着杨栀的曹放,突然站起身,向办公室外走去。
不停工作的杨栀,并没有去理会突然出去的曹放。
随着开门关门的声音,杨栀在键盘上走动的手,一下就停了,她无力的向椅背靠去,她的样子,就像突然失去了支撑般,放在键盘上的手,慢慢的,一点点的,从上面划了下来。
刚才陈妈打来的电话,让她无法安心,让她无法忽视,就算自己不去看他,不去注意他,可是,真的能吗?伤心就不会有了吗?
这样静静的好一会儿,阳光在天空的最上方,灼热而且刺眼的透过落地窗,照进来。让杨栀空洞的眼睛里,不自觉的流出了泪。
她安静的盯着曹放的位子,思绪不停的闪动着。她的眼睛里有纠结不清的东西在不停的缭绕着她。应该快了吧,应该快到了吧!王正承不愿意帮自己,那么这件事,就已经注定了吧。
杨栀的嘴角突然的牵起笑,让这安静诡异的办公室里,划过一丝可怕。
嘟……嘟……
她桌上的电话再次响上,她看了眼,好一会儿才接起。
“喂?”
“喂,我找曹总裁!”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平淡而且并不急缓。
“总裁现在不在办公室!”杨栀轻声的回答。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
“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转告的!”
“嗯,”电话那头又顿了顿。“是这样的,我这里是医院!”
杨栀听到是医院,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因为,无法通过电话通知他的夫人,所以,才打来的。”那边慢慢的说来。“你等一下,曹先生回来,告诉他一声,叫他来医院一趟。”
杨栀愣了,去医院,是希儿吗?正当她要说话,电话那头。传来了忙音。
她坐在位子上怔了很久,然后快速的放下电话,拿起身后的包包就跑了出去。
在门口,她看到了曹放,但她并没有理会他,快速的离开了。
曹放看着她跑开的背影,低下头去。虽然不知道她在办公室里做了什么,但可以从她的脸上看到惊慌,又是曹希。他无力的向墙壁上靠去。
医院!
杨栀很久都不曾开车了,她一下公车,就快速的向曹希主治医生那里跑。
“医生!?”杨栀一到门口就喊!
坐在办公桌前的医生被突来的声音惊得抬头,怔了半秒,看到来人。“杨小姐,坐。”
杨栀顺着他的手势坐在了他指的椅子上。
“你来了!”医生轻声的问问着。
“医生,是不是怎么了?”杨栀小心的问着。现在任何一个可能性,对她来说,都是可怕的。
“他的病比一般的人要来得快,”医生抬起头盯着她惊慌的眼睛说道。“他从入院到现在才一个月,可是他的病变比一般人的要可怕。”
杨栀提着包包的手,握得死紧。她的眼睛一瞬未瞬的盯着医生。
“他现在的状况,我不用说,你也可以看到。”医生咽了咽口水,希望自己的话不要吓到她。“他必须要快速的进行手术。”
“医生!”杨栀轻声的叫着。却不知道下面要说什么。
医生安静的等着她下面的话,她却停下不语了。
“杨小姐,其实,你可以,叫和孩子有血源关系的人,来配比,这样也会有希望。”医生提意道,从曹希入院到现在,他的家人,没有一个和他配比过。
杨栀怔了下,“我行吗?”
医生看了她一会儿。“化验了才知道。”
“那我去化验!”杨栀说着就起身。
医生,做了个等一下的手势。
杨栀怔着看了会儿,又坐了下来。
“你一个人,的机会是不多的,他子的父亲,其他的家人,都可以的。”医生细细的说。“人类白血病是外在环境因素与人体内在因素共同作用而引起的疾病,其确切的致病因素还不十分清楚。从许多观察研究说明,白血病发病某些方面与遗传因素有关。”医生推了推眼镜。“由此可见,白血病的发病与遗传因素有密切关系。至少在某一部分的白血病病人遗传可能为主要因素。”
“医生的意思?”
“你的家庭里没有人会有这种痛?”医生小心而关切的问。
杨栀摇了摇头。
“那么,从你的丈夫那边可能会好找。”
杨栀怔在那里。不知要做何反应。
“回去,看曹先生怎么说。”
杨栀似乎并没有听见般。好一会儿,招乎也忘了和医生打,就离开了。到了医院她却没有去看曹希,她慢慢的走下楼去,站在医院门口好一会儿。
要去找他吗?要去问他吗?
时间过得很快,就到夕阳西下了。杨栀抬头,眯了下眼。抬步离开了医院,既然都这样了,自己不可以拿曹希的生命来赌。就算他会向自己要回曹希的抚养权,那么只要他能活着,什么都不能重要了。
“小姐,对不起,你不可以进去!”秘书一路上不停的拦着杨栀。她可能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毫不理会别人劝告的人了。而且她长得漂亮,也不知道和总理什么关系,所以只能一直拦,不敢做任其他。
杨栀一路到鼎亚,对鼎亚她并不是太熟,但是以前在这里工作过一天,知道,这里的高级管理办公室,都是设在鼎亚饭店后面,而并非楼上。在楼上的办公室里,都是属客部门的管理。
杨栀直接闯进左少雄的办公室里。
因突然的闯入者,让正在工作的左少雄皱起眉来,抬头。
“总经理,”秘书急急的开口道。“这位小姐,我拦不住,所以……”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左少雄就站起身来,制止了。
“何秘书你先出,送两杯咖啡进来!”左少雄看也不看他的秘书就开口说道。
片刻的安静,杨栀站在办公室中间,一语不发的看着左少雄,似乎在做内心的某种选择。
“你要找我,其实,不用这样进来,”左少雄看着她苍白的脸,慢慢的道来。“你打个电话给我,我可以去前厅接你!”
他的声音温柔,而且和缓,但是听在杨栀的耳朵里,却是另一种味道。
“你这样闯进来,别人会误会的。”
杨栀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深吸了口气。
“我找你有事!”
左少雄挑了下眉,不语,等她说下去。
“救他!”
“谁?”左少雄知道她说的谁,但还是问了。
“我的孩子!”杨栀看着他坚定的说。
“为什么?”
杨栀不语的看着他的表情,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左少雄温柔的笑了起来,“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好吗?”
“不用!”杨栀答得很快,她想,他今天来,可能又找上了第二个‘王正承’了!
左少雄静看她,好一会儿,微点点头。“随你!”
“救他!”杨栀再说。
“为什么?”左少雄还是那句话。
杨栀静默的看着他,她知道他的性格。所以,如果可以不用说出来,她是一定不会说出来的。
“你给原因,我就救!”
杨栀眯起了眼睛,他知道吗?为什么他的口气说得好像,他一定可以救般。
“你变了!”
杨栀才说出三个字,左少雄,一下子大笑了出来。
“我变了?”向是询问,又好像是不可置信。
杨栀看着他不语。
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左少雄,收起笑脸,看了眼,紧核的门。
“请进!”
刚才离开的秘书端了两杯咖啡进来。
“何秘书,在这位小姐,没有出去之时,任何人,找我,都说没有时间!”
将咖啡放沙发旁的茶几上后,秘书向左少雄点个头,用眼角偷瞟了眼杨栀,然后安静的走了出去。
“你这样说话,会误导她!”杨栀看着在淡笑的左少雄说。
他不屑的看了眼杨栀。慢慢的向沙发坐去。“过来坐吧!”
“不了,既然,你不帮,那么我要走了!”说着她就转身,她最不想的就是和他独处。
杨栀还没有走出办公室门,就被左少雄,快速的拉住了。
“你和放并没有夫妻之实!”
他的眼神深,而且黑。他的话语,坚定不移,似乎就是当事人。
杨栀皱看着他。“不管你事!”
“孩子不是放的!”他的话语还是很肯定。
“你想说什么?”
“为什么,你总是在我的面前,变得这么坚硬?”
杨栀看着他不语,闪烁的眼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
“你从进门,都没有好好的和我说一句话。”他的声音温柔,而且带着伤感。深邃的眼眼,似乎就快将杨栀整个的看透。“你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在求我帮你,而是要求。”
在他的面前,杨栀总是害怕,她不可以对他好那怕一点点,她不想,因为这样,让他认为,自己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你爱放吗?”他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
杨栀只是看着他,不想回答,也不知道如何来回答。
“当你知道他就是你小时候喜欢的人,你有恨过我吗?”他的声音很轻,在他双臂中间的杨栀不敢动也不敢回话。她就那样,被他卡在门板上。
“恨过我吗?”他再一次问。
“为什么这样问?”好一会儿才开口的杨栀,声音有丝变得嘶哑。
这下变成了左少雄静看不语了。
杨栀看着他嘴角慢慢的上扬,心底有丝寒意,慢慢的透到全身。
“我将他送你的东西,给了别人。”他的头微向一边侧去,眼睛斜着直视她。“我发现了一切,却并没有告诉你!”
“我要走了!”杨栀突然的说,也许来这里是个错。因为,她自己明明就知道他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左少雄,看着她。上扬的嘴角抿了抿。站直身子,向后退了一步。
办公室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似乎杨栀现在才发现般。刚才秘书端进来的咖啡很香,她在门边都闻到了。她静看着他,还是没有办法将来时,想说的话,说出来。
“我走了!”
左少雄,静静的站在原处,动也没有动的,看着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