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又好久,天上的霞光更加柔和绚烂。“砰”!有重物落水的声音,溅起极大的水花。从水下猛然传来几声咳嗽,水面上顿时冒出一颗头颅,湿嗒嗒的头发,俊美冰冷的脸庞满是水迹,流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冰祁用手抹了把脸,才眨动纤长细密的睫毛,如蝴蝶破茧眩目张开,黑色的眼瞳浮现了浅浅的困惑。“当你想不清楚的时候,可以用冷水冻结你的思考,潜入水中,感受水的世界。放松,把自己带到一个虚拟的世界,幻想,用别人的身份思考你现在的处境。”羽离漠阖上眼眸,弯睫如半月,似蜻蜓轻歇。
冰祁冰冷面无表情抿抿嘴唇,却是慢慢浮下,沉浸在水底,平静柔和的湖面有几缕发丝随着水波飘扬。暖风吹柳,美好平和的夕阳倒影在温和的水面上,偶尔水鸟飞下逐破,波纹一圈圈有规律荡漾开来。就这样一直到了夜晚。清冷如圆盘的冷月渐渐被云拨开,呈现在漆黑浓绸的布条上,散发出世人神圣景仰的月光辉芒。古城大陆的气候落差果然悬殊。冷漠的寒风吹动着冷瑟的杨柳,娇嫩的花/蕊早已经被花瓣收拢保护,小草们刚强柔韧,风吹不倒。
劲风吹着无澜的湖面,叠叠皱纹微波泛起。有单薄衣裳在呼呼作响,寂寞荒凉的滋味是肆意蔓延。那名天仙似的人儿斜倚着粗壮的枝干,漆黑如夜空的长发因发带松散,披散在有露的草地上,顿时****。雪白的衣裳罩在她纤细如竹的身上,风扬起略显有些宽大,更衬出她修长的身姿。弯弯的睫毛上似乎还有露珠凝然,缓缓流沿眼角,如水晶透盈滑过脸颊,流淌至下巴尖,滴落灌溉那朵逐渐血红妖娆而也悲凉的兰瓣。
是夜,在逐渐转变。蓦地在心中扣住,千斤重的石头压在心头久久不能喘气。恍惚间,浮现那双浅浅溢满柔情的雪眸,以及在耳畔低低轻诉的柔语。转景,雪白装点着世界,孤僻单调,冷漠冰冻。是谁在怒号挣扎,转瞬已经是发狂的红色以及落下的血泪,溶入冰冷的雪地晕开,转眼被风雪铺盖。那哀鸿的怒叫,如野兽在囚禁它自由的牢里做着猛力挣扎,冰冷的铁链被它摇的作响,狂野的兽性最终爆发强大的力量,似千军万马奔腾,气势力压山河的迅猛。在那冰冷的雪夜中冻结一切,久久,她听到那边叹息响起,似怨似怜却是不甘。
手不自觉抚上胸口,捏着胸前的衣襟。有种叫心痛的东西一直压抑着她的心,让她无法喘气。那种决然却爱怜不舍的眼神泛起淡淡的眷恋,炽热如火般滚烫的情感快要将她的头脑给炸开。“修,我的修儿......”感觉要失去心脏那般痛苦,离漠心有余悸的猛然轧醒,愣愣看着雅青的纱幔因风柔柔掀开一角,水晶珠子透露出晶莹饱满的质感,在她的眼前沉淀。奇怪,她不是在郊外吗?怎么到卧室里?若是有人接近她,她定会觉醒的。难道是因为昨晚模糊的梦境使得她放松了防备吗?
那,真的是梦吗?只是梦境为何那样真实,锥心的疼痛一波一波涌来,记忆踩在沙滩上的脚印,转眼就被海浪刷走。再也找不着当初所留下的痕迹,离漠擦了擦额角上涔出冷汗。刚想起身,才发觉自己的手被握住。离漠轻掀纱幔,一张完美的脸撞进她的视线,几缕发丝调皮垂落在薄唇上,收敛起一身冰冷嗜血气息的他,少了几份行尸走肉的暴戾,显得如天使安静儒雅。羽离漠静静的看着他,眼波无澜。直到从窗外飞了只黑色的蝴蝶,她收拢翅膀傲然站在窗口,金色的阳光更衬托出她的沉默和冰冷。
羽离漠轻扬起左手,默然看着她。黑蝴蝶收翅站了好一会,似乎要确定什么,然后重新展开黑色的蝶翼扑扇扑扇。飞到离漠的中指上,温顺合上了翅膀。随后她似乎要暗示什么只展开右蝶翅,忽忽扇了扇。羽离漠低垂眼帘,似乎沉思了一会,把手凑近嘴前,轻轻吹动着黑蝴蝶弱骨翅膀。知晓了主人的意思,黑蝴蝶低头蹭了蹭她的手指,然后展开翅飞出窗外。阳光依旧那么刺眼,如往常一样,只是这次,性质却是不同了......
羽离漠轻挣脱被握住的手,下床悄声穿靴。瞥见他衣衫的****,从衣柜上取出一件狐裘大衣为他披上,将那****的发丝放置掌中,手指轻轻捏住磨搓,用浑厚的内力把水气蒸发。轻柔抚摩着温和还带着暖气的发丝,离漠凝望他眼,将手中的信封放叠在他的旁边。挑起窗户,纵身跃下。现在,她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办,现在这乱世中,儿女私情的事情,她不想再谈。感情,确实是令人温暖的。但脆弱的爱情,经不起风吹雨打,根本就没有安全感可言。
现在的立以就如风中的摇曳的残花,只要轻轻一折,或者是风轻吹,就有可能丧失了生命。老王上突然的架崩,现在朝野上群龙无首,分为两派继续争吵,到底是谁最应该即位登基。现在内外交患,国民苦不堪言,生活一天比一天更加贫苦,导致了大量的难民在街头哭嚎。而无情的官员们却置之不理,任由一个个生命从眼前流逝。只有一些有善心的官员才肯与百姓同甘共苦,共同扶济,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已经有不少人昏死在街头了。立以的纳税太重,加上立以这里本来就是人间最恶劣的旱地,农作物很少能有收获,那些税款重得压着百姓都喘不过气。
现在越遥、灵然、荆先都挥兵西南,直逼立以,三大强军虎视耽耽,看来立以这劫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世人皆叹心道,天下即将剩下四君了。三大强军还没有到达,边疆一些较远地区隶属立以的小国开始叛变,现已经成为立以无法忽视的患灾。由于立以没有很好的作战方案,加上些私心因素,能出战的只有老弱残兵或者是未经训练的难民,在战争上节节失利。由于军队的经费严重不足,立以一些内阁大臣派兵就强抢人民财产,不给就活活打死。现在多数百姓只能以树皮裹腹,过着地狱的生活。人们早就对立以充满了痛苦绝望。
直到......给了他们生存意义的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让他们不知所措呆楞看着。羽离漠回到立以时候,满街大巷中都堆满了难民,他们个个都是瘦骨嶙峋,面瘦如柴,失去生命活力的瞳孔满是灰心和绝望,大人和小孩们都在安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每个人都是那么的安详,冷眼看着讽刺他们的路人经过,即使有人吐口水也如行尸走肉蜷缩在一旁,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理。“对不起。”在那清冷寂寞的街道上忽然响起了清脆脆的响声,人们似乎有了知觉般僵硬抬起发麻的脖子,把视线转移到出声人的身上,每人都愣住了,眼角却突然湿润了,红红如兔子般眼神,他们的主心骨又回来了。
“我失信了,我答应你们的事情我没有办到。”羽离漠低垂着眼帘,弯下膝盖,单膝跪地,他那重重的跪地声震惊大地,也震惊了苍天。“我答应你们,会给爱美的小姑娘们全部买上花裙;我答应你们,会请孩子们吃一大串糖葫芦;我答应你们,我会让你们从此不再受苦,吃饱穿暖,答应你们许一个美好的未来。可是我的诺言,却全部没有实现,我反而让你们处处受苦,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陷入地狱之门而无能为力。”听不出什么口吻的语气,隐隐有种心疼隐藏在里面。
“哥哥,你真的是哥哥吗?”蓦然,怯生生的娇声响起,离漠茫然抬头,瘦黄的小脸蛋只剩下一层皮了,那样灿烂的笑容换上是副沉重绝望的哀怨,凌乱枯燥的发已经泛黄,如草般粗涩,往日洁白的衣裳有泥土肮脏的印在上面,他为她买的那件桃花袄子显得破烂,几处地方都被磨损坏了。“小暖,”羽离漠抚着她涩涩有伤痕的小脸,忽然心中有难言的激荡愤怒要爆发了。“哥哥!”兰小暖立刻扑到他的怀里乱哭,“我就知道哥哥不会丢下我不管的,我就知道哥哥还是喜欢大家的!哥哥永远都是我们的!”她哭的一塌糊涂。在场的人都被调动气氛,纷纷感伤泪流。
“小暖,手还痛不痛?”离漠看见她手上的伤痕,暗暗心疼,这一看就是用鞭子抽的,到底是谁那么的狠心,竟然对一个女娃下毒手。“没事,哥哥不用担心,是小暖偷了几个包子,所以被老板抓住打了几鞭。”看见哥哥的脸色越来越神秘难测,兰小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细小。“这笔帐,我会让他们加倍还回来的。”羽离漠眼里轻微闪过黑暗的眼神。“奶奶呢?奶奶怎么样了?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离漠皱着眉问道,如果隐辅在的话,这些情况肯定不会发生,难道她是出了什么事?
“奶奶被人击昏,滚落山崖底下。幸好山崖不太高,奶奶还有内力防身,不至于因失血过多而死去,但是奶奶她被人下了巨毒,到现在无法说话,清醒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分钟,长的话或者是半个时辰,因受重创,奶奶全身无法动弹。”一提起还在床上躺着的奶奶,兰小暖眼中的明亮顿时暗暗不定。羽离漠起身,刚要去找隐辅了解情况,就看见她被人抬在担架上向她抬来,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毫无生气的眼眸见到他那刻大放光彩,激动的要站起来,嘴巴张的大大的,一种嘶哑泄漏的声音,无法让人听见她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