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带已经散开,如断线的风筝迎风飘扬,漆黑瀑布般的长发倾泄而下,立于坛顶,狂大寒冷的劲风吹乱他的头发,模糊了他的视线,衣袂似有生命不断飘飞,单薄的衣裳被风吹得皱起,更显出修长清瘦的身形,耳边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呼啸而过。他虔诚闭眼双掌合十,在风中屹立不倒,忽然猛然觉得心中有股不安的情绪。
高坛下面是远远围观的人们,无论是富贵还是贫穷者,他们都在仰望坛顶上祭祀的国师,目光充满着神圣敬佩,因为,国师就是他们心目中的神,比国王的地位还要高得很多。忽然一阵大风防不胜防的刮来,把树木全部折枝,刹那间电闪雷鸣,天上小小的粒子夹着风雨一起来,打落在他的身上。兰修睫毛动了动,感觉脸上痒痒的,正是奇怪,掀睫一看,从来都是优雅浅笑的嘴角出现了瞬间的抽搐。他的祭坛上全部都落满了饱满晶莹的米粒,正盖住他的靴子。
下面的人也发现了,纷纷惊讶的大喊,“啊!这是米!”随后惊喜的叫声大大蔓延,兰修细长的眉又是抽搐,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个很会惹事的蓝衫老头干的。虽然他需要这个国师的身份是掺杂着神意,是上天的意思,但是,风雨中下米,这不会显得怪异吗?估计都被吓傻了,兰修冷眼看着天上,他还可以隐约感觉到老头的哈哈大笑。正在兰修咒骂着,又出现了匪夷所思的事情。四周都是动物嚎啸声响起,兰修无奈抚额,这事情怎么越来越恶搞了?他是不是想整死他?
祭坛下面全部都围满了动物,它们以最崇敬的眼神看着祭坛顶上的兰修,而和它们挤在一起人们纷纷被吓傻了。忽然动物们的叫声霎时停止了,个个以最尊敬的姿势让开路,被它们迎接的是头狮子和老虎。黑眩的狮子,雪耀的老虎,或许说出来肯定没人肯信,可是事实却赤/裸裸的呈现在眼前,叫人傻眼。兰修眯起眼,看在下面出尽风头很是得意的黑骑与雪奔,这两个小家伙怎么会来?难道,雅就在附近吗?莫名的欣喜撞击着他,兰修下意识转头搜索那个人。反正他们的注意力在那两个小家伙与米上,他们也看不清他现在做什么。难道他没来吗?兰修眸色深沉了些。
“修,我好想你。”尔后,低低不复以前清柔悦耳的沙哑声音在耳边低语,让人心酸。“雅?”兰修惊讶出声,他感觉他就在附近,甚至在他的眼前,可是他看不到,那双血色的双眸忽然涌现急切。猛然,腰间被冰冷的东西给缠住,他知道那是他一向冰冷的双手。兰修震了震,也伸手搂住他,想不到失去半月的拥抱竟然是那样的渴望,他对他是怎么了。
而在他与印象中不符的身材,让他不满蹙眉,“雅,你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他略带呵斥的语气责骂着他,其中却是无限的宠溺。兰雅默然无语,没有他在身边他什么胃口也没有,于是他紧紧抱住他,用力吸着属于他身上薄荷清新飞扬却使人的心境镇定下来的清香,真好,他又在他的怀里,只属于他的修。哪怕这拥抱的时间是那么的短暂,哪怕要他的生命来换。
当冰冷的液体流落到脖子锁骨,寂寞孤单的氛围感染着他。“你似乎越爱哭了。”兰修无奈,以往一样抚上他的脸,尽管他什么也看不到,但却能感受到他的心伤。指尖上沾着晶莹的泪珠,兰修怔怔发呆,这次,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修,这次,换你吻我好吗?老是我主动,很伤我的心耶!”
冰冷的指腹划过兰修细嫩的脸,语气间略带抹悲哀的乞求,但他故做轻松的戏谑着。兰修无奈的摇头,当唇瓣贴合在一起,暧昧甜蜜如糖果在空气消融,兰雅望着那他在心底描绘上百次的血色双眸,那蕴涵着难以发觉的依恋宠爱,换他呆楞住了,嘴角不由自主翘起,心下却更加酸了,多么美好令人心动的修啊,他是多么的舍不得他。
“修,我好爱你,我好舍不得你。”兰雅搂住他的脖子,冰冷的面颊贴在那温热的颈上,让他极端不稳定的情绪安定了些。听着那动人和以前一样的我爱你,兰修这次却无法轻松忽略过去,雅今天实在是太反常了,心情非常的不稳定,难道在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越来越有可能,兰修蹙眉,仔细想了遍,心慌的感觉越来越重。兰雅微微笑了,挑起兰修耳边垂落的发丝,在他光洁饱满的额上淡淡印下一吻,双目炽热却爱怜看着他,他的修还真是聪明,连看不见也能猜到他的心事。
雪色如柳絮的眼眸有温润的热体在流荡,蕴着雾般朦胧的水气,迷茫着眼前的人,他喜欢因为他的事情看到他皱眉,那是因为他在想他。凝视那红艳如玫瑰而娇嫩欲滴的唇,兰雅俯身捧住他的脸,狠狠亲下去,直到感觉到咸咸的血腥在口腔里蔓延,兰雅才放开他,看着因他而红肿的水唇,满意咧开嘴,绽放着开心的笑容,那笑容中却是暗藏着难以发觉的心事。他今天真的很怪,兰修抚唇暗暗猜测,正欲开口询问。一个木盒子呈现在眼前,“这是什么?”兰修皱眉问道,该不会又是什么盅吧?兰雅静静凝视他好久,久到连空气都沉默了。
然后,透明的身体忽然一下变成实体,兰修哑然看着深情款款的他,雪眸里是纯洁的雪花在飘零,冷落一片叫人心疼,兰修猛然想起了什么,往人群下面望去。才听见他从喉咙深处传来的浅笑,“你放心,我已经布下结界,那些凡夫俗子是看不见我们偷情的。”雪白几乎半透明的玉手搭上他的肩,将兰修转过来,那双雪眸是不变的笑意,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转变如此快,兰修察觉此中定有事情隐瞒着他,怪不得他之前两次会觉得心慌,难道都是因为他吗?对于他的猜测,兰雅笑了笑,他的光芒依旧令人无法直视,神圣如冰雪纯净的气息干净舒服。他望向木盒,手抖了抖,勉强扬起令人心安微笑。
“给。”他打开木盒,取出一颗普通且不起眼的小丹,他隐隐觉得有些异样。“这是什么?”兰修抬眸疑惑看着他,他望着那冰雪清冷的双眼,直直望向里面,企图找出什么,可惜,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这是今生缘牵来世情系,本公子要用它来牵制你的今生和来世。”兰雅痞笑解释,并没有任何的异样。兰修无奈摇头,“你的东西还真是奇怪,专门用来克我的。”纤长的两指夹着丹吞入腹中,他也没有感觉,或许真的是他说的那样,应该不会骗他,看来是他多虑了,兰修哑然笑着。见他吞下,兰雅的眸再次被水雾涌上,然后又消失无影无踪。
最后一次用力抱紧着他,最后一次真实的感受到他还在自己的怀中。兰修嘶哑着嗓音问他,“修,你爱过我吗?”兰修浑身顿时僵住无法动弹,就连启口也觉得困难,他能说什么?说爱他?他连他自己的感觉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况且,自己一向不轻易动情。久听不见他的回答,兰雅神仙般飘渺而神圣的容颜第一次出现了破裂。
“我不在乎欺骗。”他的声音低低响起,如破碎的玻璃难以拼合,引人心碎。“我喜欢你。”兰修犹豫踌躇许久,勉强给出这个答案,却使兰雅的眼神注满深情,抚上他梦寐以求的脸,与血色琉璃的眼睛对望,他露出释然的笑。“有你这句话,即使下地狱也不怕,哪怕是欺骗也好。”他的声音包含着炽热的爱恋与狂热。
“什么下地狱也不怕?你究竟是怎么了?”满不在乎的兰修立刻进入高度警觉,双眸犀利的看着他,他定有事瞒了自己,心慌的感觉越来越大,蓦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兰修勉强清醒意识,“刚才给我吃的究竟是什么?”兰修暴吼怒瞪着,出现了罕见的生气而无法维持绅士形象,如一条被困住而暴躁的恶龙在挣扎牢笼。相对与兰修的暴躁,兰雅显得格外温柔亲吻着他柔顺的发丝,“亲爱的小修修,你想太多了,快睡吧,醒后不过是烟消云散。”他努力装出往常漫不经心爱戏弄他的样子,企图蒙混过关。“该死!你...”眼前突然的发黑,兰修再也无法清醒而晕厥过去,倒在兰雅的身上。
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我的修,我爱你。兰雅桃花色泽的唇边绽放无与伦比的倾国微笑,刹那,片片桃红谢落,落在她的发,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也落在锁骨上那朵妖娆清冷的兰上。墨发与雪发追逐缠绕,青丝相缠纠过,注定缠绵一生。兰雅淡笑拂开她眼睫的桃瓣,撩起青丝在鼻翼轻嗅,清香如薄荷飞扬,他永远记得这味道,那是属于他最爱的人的记号。“修,若有来世,如果非要是凡人的才能与你共结连理,吾愿成魔,将你永远囚禁在我的身边...”兰雅的声音渐渐变小,如飘渺的云烟,到最后什么也听不见了。
整个房间充斥着兰花清雅的香味,印有银丝花纹的半透明纱幔,垂着嫩粉色的流苏与珠玉。睫毛微微颤动,眼珠滚动些许,才掀开眼皮,柔和的光亮使他感到舒服,当那血红如琉璃般璀璨圆润的眼眸睁开,水泽透亮的双唇微张,时间刹那静止了,沉醉于他不止倾国倾城的美。
发呆望着床顶,兰修不住蹙起细长的眉,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在祭坛上吗?那国师的礼仪到底完成了没?在祭坛上昏倒,这麻烦可就大了。不对,他为什么要昏倒?兰修总觉得心里有什么遗失而补不回来了。不管了,先放在一边,兰修咬咬牙。掀开薄薄丝绸的被子,立即起身穿靴。打开卧室的门,美貌清秀各有特色的侍女们排排站立。
兰修淡然扫过一张张羞涩的脸蛋,目光落到位红衣侍女上,轻声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他漫不经心拂开衣袖,端坐在紫檀木椅上,优雅替自己倒了杯清茶,茶水四溢飘香,他轻啜口润口,大指姆不停摩擦着杯身,等待她的回答。
“回国师大人,您在举行祭祀的最后一刻,忽然满天落下桃花,是桃花铺成席子把您飞送回卧室的,而且在回去时候,是百兽在护送。”红衣侍女恭敬而如实回答,水亮的眼睛里满是对他的钦佩。桃花?为何他总会想到那双隐约呈现在脑海里的雪眸,包含着无限依赖深情。总想抓住,但转瞬总是不见,一想到头部隐隐作痛。在他昏睡的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他总想不起来,觉得空白一片,兰修心声不宁,他觉得心丢了而什么空空的。
“对了,国师大人,陛下说等您醒来,去见他一趟,”红衣侍女低头恭敬说道。“好,我知道了。”兰修望眼自己只穿里衣,又回内阁换了套儒雅简洁又不失华丽的月牙色长袍,才准备去晋见老王上。他的宫殿虽然也在王宫内,但距离老王上的殿上还有一段距离要走,所以他只得步行。王都内富丽豪华,一切奢侈到无法移开目光,但王都外却是难民成堆,衣食缺乏,几十天甚至几个月不洗澡而恶臭一片,恶心到苍蝇都懒得理。兰修的目光渐渐深沉如海,复杂难寻,嘴角泛起了和煦却暗藏冷意的笑容,他所伪装的温暖掩盖了他的真实本性。
绕过雕刻精细的宫柱,兰修远远便是瞧见一顶豪华顶级的软轿,单不说抬塌的中级侍从人数有八个,随旁的高手侍从也有十个。这两人这么防,难道有人要刺杀吗?红艳的纱幔遮掩里面惬意卧着的人,偶尔风吹过掀起露出妖媚却暗沉勾魂的眼。兰修立即认出她便是立以的长公主觉罗沙魅,时年正三十,十七岁下嫁立以的大学士林恰为正妻。“你好坏哦!”纱缦中传出一声娇嗔,又有浑厚略带沙哑的男音响起,“沙魅,你真是越来越令人着迷了。”尔后,女子满意舒服的呻/吟令人面红。见到他,软轿立刻停下来,兰修勾唇浅笑,看来他这个身份已经是人尽皆知。
纱幔中的两人见软塌停了下了,女子不满的声音立刻传来,“你们找死啊,干吗停下!活得不耐烦了?恩恩...哦哦,驸马,你好棒哦。”怒气冲天的声音立即又软了下来,面红耳赤的娇喘声,如一滩泥水无力。“沙魅,你的那个依旧那么紧窄,也很消魂,”沙哑的男音充满了欲望,两具如胶似漆粘合在一起纠缠。
“想必长公主与驸马爷定是很有兴致,难舍难分,你们就继续走吧,修就不打搅了公主驸马的好事了。”兰修慵懒挑眉,眸中荡漾的水波风情万种,侍从们瞬间闪过惊艳,纷纷把目光移动到别处。而帐中的两人因他的话都停了下来,红纱幔中探出张美艳的侧脸,当真是比明珠要耀眼的脸蛋,那双媚眼真是令男人欲罢不能。觉罗沙魅瞥眼刚想呵斥那个不知道好歹打搅她好事的人,没想到她的眼前出现了个祸水般俊美如妖孽的男人,唇边挂着的似笑非笑的笑容真叫人着迷而难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