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紫桥僵直着身子,听着两人的话语不断传入耳中。
“她根本不是楚柏岩的女儿,这一点,林少主也应该知道。”江寒月唇边勾笑,语气清淡冷凝。
“我知道。”林墨琰平静地说出三个字。
这三个字却如同一刻炸药,在苏紫桥心口炸开。他知道?他既然知道,又为何如此对待自己?
头脑一片混乱,她不知自己到底在乎什么,是自己的身份,还是林墨琰对待她的态度,这一切好像是一个局,就等着她跳进去,所有的迷乱似乎已经连系在一起,又似乎分崩离析,找不到头绪。
她若不是楚柏岩的女儿,那她是谁的女儿?
再次听去,二人的话题已改:“先皇已死,你要对付楚柏岩,更是难上加难,林墨琰,没有我的帮助,你永远报不了仇。”
林墨琰冷哼:“我从不求人。”
“但这一次,你必须求我。”江寒月笃定道。
“你太小看我了,我打定主意的事,谁也不能动摇。”
“你想利用楚桥是不可能的,我会带走她,不仅因为她是我义父的女儿。”江寒月目光沉静,势在必得的语气,与他绵柔的外表完全不符。
义父?他义父是谁?
苏紫桥按住狂跳不已的心口,耐下心绪仔细听下去。
“江寒月,你带不走她,这句话还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林墨琰语气不悦。
“如若不是知道她的身份,你还会执意留下她吗?林墨琰,你何时知晓她的身份的?见萧袁之前?还是之后?”目光紧锁在林墨琰身上,江寒月浑身散发出冷冽的气息。
“之后。”
再平淡不过的一句话,却仿若一记晴天霹雳,将苏紫桥震呆。
之后,他说是之后,那么就是说,这段日子以来的温柔,关怀,呵护,全是假的,连他的挽留,也是假的,全是假的,他只是在利用她,只是利用而已。
可是,她有什么好利用的?他真是高看她了。
“楚桥!”
一声惊诧的呼唤唤回了她的深思,原来她已不知不觉走出了树丛,暴露在黄昏稀薄的日光中。
林墨琰眉头深锁,她的脸隐在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表情,是愤怒,是无助,还是憎恨?他看不见,却偏偏不敢接近她,只能远远遥望。
他想过无数种结果,却没想,竟是这样的场景。
也许,他想的太多了,以她的个性,应该会一笑而过,并不在乎吧。
“喂,你跑出来做什么?”躲在树丛中的雷迦慌忙赶出来。
林墨琰和江寒月皆是一怔,脱口而出:“雷迦三王子?”
好,很好,原来他们彼此相识,整件事情终于串在一起了,明煜对她的“情有独钟”,恐怕也是别有目的,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利用价值,但她知道,他们对她所说的一切,没有一句是真的,每个人都有目的,不同的目的,而她,竟然成了他们彼此相争的工具。
可恶!简直太可恶了!
她苏紫桥再不济,也不会沦为他人的工具,她要让这些男人的自以为是全都去见鬼!
“你们慢慢聊,我先回房了。”丢给三人一个灿若春光的笑容,她转身便走。
三人站在原地,不解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然后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回到房间,苏紫桥立刻从床底下翻出她的“百宝箱”,里面藏着大小不一的珍珠,价值不菲的玉镯,以及几张银票和零散的碎银,这些家当,应该够她过一阵子。
呆呆望着一箱珠宝,苏紫桥从傍晚坐到入夜。
脑袋很乱,乱成一团,她的脑袋从来没像此刻这么乱过,她要怎么办?和江寒月离开,还是继续留下来,要么与雷迦一起去契丹,当做旅游也好?或者是……
对,就这么办!这不是自己最开始的初衷吗?从明天开始,不管是谁,都和她苏紫桥再无瓜葛,她去过自己的想过的生活,不受他人摆布,更不受他人利用,逍遥自在,远比留在这个死气沉沉的玉庄要好。
“小姐,姑爷站在外面就是不肯走,我让他进来他又不进,这可这么办啊?”凝儿走进房间,一脸的愁眉不展。
苏紫桥合上箱子,转头问道:“凝儿,你说明天是什么日子?”
凝儿愣住,不明白她怎么问了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但她还是认真地在想,想了许久,才道:“明天……明天是管家周伯表弟的侄子成亲的大喜日子!”
苏紫桥笑了一下,戳戳凝儿的额头,“你记性真好,连周伯表弟的侄子你都记得住,可是我只能记住……”
她回身抱住了那一箱宝物:“明天就是三月之期。”
“三月之期?”凝儿好似还没明白三月之期代表着什么,只揉着额头冥思苦想。
“凝儿。”苏紫桥拉过凝儿,郑重道:“你去相府把我娘带出来,我在城门口等着你们,若是我娘不肯走,你就说我病了,病得奄奄一息,就剩一口气了。”
听罢,凝儿大惊:“小姐,你怎么咒自己啊!”
苏紫桥气得哭笑不得,只好把凝儿往门外一推,“记住了,把我娘带到城外,我在那里等你们!”
“小姐……”
可怜的凝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苏紫桥打发到相府去骗人,而她本人,则从玉庄的后院翻墙而出,直奔城外。
那几个男人个个都想利用她,这下让他们扑个空,知道她苏紫桥也不是个好惹的主。
来到城郊的一处破屋前,苏紫桥灵光一闪,急忙停下脚步,方盈所说的藏信之处,好像就是这里。走进破屋,在墙角的破洞里挖出一只陶罐,罐内填满了泥土,已被冻得坚硬无比,她将罐子一抛,陶罐落地,应声而碎。
“果然有一封信啊……”她从碎瓷中取出一封信笺,信上的字迹她认得,是林墨琰的。
好,就让她看看,他们之间到底在策划什么阴谋,想利用她,那可打错算盘了。
展开一看,她顿时傻眼。
文言文呐,全是深奥的文言文,信上的每个字她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就什么都看不懂了。
不管了,先拿走再说,以后找个懂文言文的人帮她看看,一切不就明白了。
揣好信笺,她在城外雇了一辆马车,静待凝儿与吴氏的到来。
这一天她预谋已久,本以为这个计划终将泡汤,谁知最后还是一切照旧,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她不是个善变的人,怀里的这些金银珠宝,也终于有它们的用武之地了。
“凝儿,你不是说阿桥病了吗,你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马车外,传来吴氏焦急而虚弱的声音。
“夫人,这是小姐吩咐的,凝儿也不明白,小姐说如果您不肯来,就用这个办法骗您过来。”凝儿不知该如何解释,竟然老实的全盘托出。
马车中的苏紫桥听得直想打人,凝儿那小脑袋,何时能聪明一点啊!
“娘,我在这里!”苏紫桥跳下马车,向远处的两人招手。
“阿桥啊,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病了吗?”吴氏担忧地拉住她的手,不停在她身上查看。
她笑着反握住吴氏的手,玩笑又不失严肃地说道:“娘,楚桥是病了,而且病得不清,从明天开始,这世上再也没有楚桥,只有苏紫桥。”
吴氏和凝儿全部呆愣,吴氏更是吓得脸色雪白,“阿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娘,不要这个样子!”
苏紫桥无语望天,几乎要抓狂:“哎呀,我要去探险,没人陪我很无聊的!这就是我的解释了,快上车吧。”
不由分说,苏紫桥将吴氏和凝儿推上马车,正要也跟进去,忽然发现远处站着一个黑影,看身形,好似有些熟悉。
她心中一咯噔,半个身子掉在马车外,那黑影也在瞬间移到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