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展见苏紫桥停下,心中正得意。谁知还没走到她面前,就被她一把拧住耳朵。
“痛……痛哇!”方展龇牙咧嘴地大叫起来。
“臭小子,你敢耍我?”苏紫桥怒气冲冲,手上的力道加大,恶狠狠道。
“不是啊,我没有啊!”方展痛得原地跳脚,两手胡乱挥舞着:“他没选,他谁也没选!”
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结果倒还真出乎意料。苏紫桥一手拧着方展的耳朵,一边陷入沉思。
为什么不选,既然下定决心跟随萧袁,不是应该顺他的意,听他的话吗?
自己的猜想果然不错,他一定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讨厌的林墨琰,总是骗她!
“姐姐!”方展见苏紫桥不知走神走到什么地方去,手上的力道却一点不见,实在忍受不住,只好大喊出声。
苏紫桥回神,尚有些不明白方展在喊些什么:“叫什么,没看见我在思考问题吗?”
方展太起脸,可怜巴巴看着她:“考虑问题可以,但也别拧着我的耳朵,很痛的!”
方展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拧着他的耳朵,忙不迭松开,赔笑道:“不好意思啊,展儿。”
方展撅起嘴,狠狠瞪了她一眼,颇有些委屈:“你的心思全在林墨琰身上,别的事你一点都看不见。”
苏紫桥觉得好笑,小小年纪的方展,竟然像个怨妇似的,眯着眼笑道:“你这个臭小子,我的事情你也管,快点回去吧,我今天很累了。”说着,牵起方展快步走去。
回到房间,苏紫桥立刻倒头大睡,今天实在耗费了她不少心力,不知林墨琰会怎么想,她做到这个份上,他总要有点表示才对。
现在的她,都快忙成一个陀螺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消停点,这样的日子没完没了,她的理想怎么实现。
翻了个身,意识开始飘渺起来。
自从莫名其妙穿越后,她的生活就是一团糟,惹了四个大麻烦不说,还加一个小麻烦,日子虽充实,却实在有些累人。会不会是自己太好心,所以才让人有机可乘?这是个问题,要好好考虑一下。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她竟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的自己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周围站满围观的人,人人脸上带笑,在她的身体两侧,分别站着两个男人,他们同样身穿一身红色喜服,脸上盈满温柔的笑意。
突然有人伸手来拉她,却被另一只手挥开,接着又伸来两只手,和刚才那只手纠缠在一起。她讶异地望过去,发现四个人竟然打成一片,场面虽乱,可周围的那些人依旧满脸笑容,她急了,想要去劝架,可怎么也走不过去,这时,有人拿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刺进了一名身穿喜服的男子胸口,她大惊,进不去也劝不了,只好拼命大叫,叫也没用,因为她根本发不出声音,剩下的三个人你打我,我打你,最后全部倒在一片血泊中,她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不知所以,忽然,从四人的身后站出一个人来,他手握长剑,剑上鲜血淋漓,她迫使自己睁大眼睛去看,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就在此刻,那人举起手中带血的长剑,直直向她劈来——
“救命啊!”她大声呼叫起来。
周围一片黑暗,寂静安宁。
苏紫桥有些发愣地坐在一片黑暗中,恍然明白刚才自己是做了个梦。
好奇怪的梦,好可怕的梦,好怪异的梦。
她揉揉太阳穴,发现头疼得厉害。
看看天色,依旧黑沉一片。
被那个梦一搅,她再也睡不着,于是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月色正好,清冷的光泽洒在地上,如铺了一层银粉,美轮美奂。
院中的桂花开得馥郁,浓浓的香气飘散在空中,甜香四溢。
夜风一吹,细小的乳黄色桂花随风而落,散落一身。
苏紫桥望着眼前的桂花树,思绪翻飞。
这么美的景色,似乎曾经享有过。就像尘封在记忆中的过往,此刻突然被唤醒了一般。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自然地景象,总是让人流连忘返,刻意的修饰与追求,反而失去了真正的美感。
忽然又想起那个梦,或许,是她太过杞人忧天了。
早晨,当她正吃着香甜的米粥时,一个丫鬟拿着一封信走来。
“苏姑娘,有位姓林的公子,请您去一趟靖南王府。”说着,将信递上。
苏紫桥本来怀疑是萧袁的诡计,但一看信,才知道真的是林墨琰所请。
他为什么要见她,既然说了那些绝情的话,就应该彻底一些,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苏紫桥握着信,心头阵阵烦乱。
去,不管如何还是要去,这是他的邀请,她肯定不会拒绝。
应该是想到这一点,所以才会送来这封信吧。
望着信封内的一只蜜饯,苏紫桥心口微微酸涩。
“苦亦是甜,甜亦是苦,人生何必追求太多?”她喃喃念着信上的文字,眼神渐渐迷蒙。
苦是甜,甜也是苦,苦甜不分彼此。
这就是他要告诉她的?
来到靖南王府,下人们将她带至一片荷塘外。
那里,一个清瘦的人影,在秋日的萧索中,仿若随风而逝的仙人,不带一丝凡尘俗气。
孤寂冷傲的背影,衬托出他的寂寥,远远望去,那淡薄的身影带着令人心悸的脆弱,只一眼,就跨越了千年万载,望眼欲穿。
微微的疼痛,在心底蔓延。
苏紫桥走上前,对着那清冷的背影道:“找我何事?”
闻言,他慢慢转过身子,清瘦的面容,让那俊逸非凡的脸看起来不甚真实,苏紫桥惊呆,短短一日而已,他竟然就憔悴这么多。
“有些事情,我必须和你讲清楚。”他淡淡道,清雅如烟的气质,令人心醉神往,却偏偏带着无法忽视的疏离与淡漠。
“你讲。”她艰涩道,心口好似被什么堵住一般。
他走前几步,对着她。
黑亮的眼睛,流转着复杂的情愫,伤痛,愧疚,绝望……一时间,百转千回。
苏紫桥呆呆看着他,为什么他与刚才不一样了?那种碎裂人心的眼神,像一根尖利的刺,狠狠扎进她的心窝。
他垂下眼,再睁开时,又恢复为先前的冷漠。
“你赶快离开这,别再让我见到你。”他冷冷道。
苏紫桥摇摇头,眼眸清亮:“你别再骗我了好不好,这样子很好玩吗?是不是用这种方式伤害我,你就会开心?”
闻言,他清冷的眸光一闪,惊痛之色在眼底顿现,只一下,又消失无踪,“你有什么值得我费心思去伤害的?真的以为我爱上你了吗?”
反问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苏紫桥不能置信,那样淡雅温柔的人,曾经共患难的人,竟然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她走到他身前,用质问的眼神盯住他,道:“我不信,有人对我说过,无论一个人怎么变,他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你的眼睛那么透亮澄澈,我相信你一定有苦衷,对不对?”
他浑身一震。
“你别再自以为是了,像你这种姿色,我根本看不上眼,成为王爷可以享受多少荣华富贵,能够坐拥多少美人,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他挑起她的下巴,挑衅般看着她。
“这不是你的本意,不是……”她心口仿佛碎了一块,无论如何都拼接不起来。
“为什么不会是我的本意,你说说?”他冷冷望着他,眼中毫无怜惜:“萧袁是我的亲兄弟,我为什么不能帮他?”
“皇上也是你的兄弟。”她无力道。
“皇上?”他陡然大笑起来:“我的兄弟吗?他根本就是我的仇人,他的母后是怎么对待我的母妃的?嗯?一个柔弱女子罢了,她为什么会那么狠心?”
“那是太后的错,不是皇上的错。”她的声音很小,似乎底气不足。
“太后的错?”他笑起来:“你可知明煜都做了些什么?弑父杀弟,你能说他没有错吗?”
不错,明煜是心狠了些,但为帝者,哪个不心狠手辣,只要对百姓好,他是个怎样的人都没有关系。
皇帝,治理的是天下,而不是家务。
可是,这些她说不出口,望着他冷清寡淡的眸子,她的心好似被撕成碎片,什么都感受不到。
“我的路我会自己走,不需要你来提点!”他逼近她,两两相对。
“林墨琰……”她忽而开口,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染上了一层氤氲的薄雾:“我是你眼里的野蛮人,你说得对,我就是野蛮,就是没礼数,狂妄大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不属于这里,但我现在想告诉你,为了你,我即便不属于这,也心甘情愿留下,爱着你的,是我的灵魂,不是这具身体,如果你真的嫌弃我,我不会怪你,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一直都信任你,即便没有你,我也会好好活下去,你记住了吗?”
林墨琰的身子陡然僵硬,黑曜般的眼睛,凝起清凌凌的水汽,一时间,她的面容也开始模糊。
“如果你不喜欢我,讨厌我,我就会离开你,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她伸出手指,轻轻抚上他的眉梢眼角,眸中浸染的,是不顾一切的决然和哀恸:“不要糟蹋我的真心,如果你放弃了,就再也找不回来,幸福只有一次,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他沉默地看着她,眼底流淌着色彩不一的情感,深沉的,内敛的,绝望的,感动的,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那些色彩斑斓的情愫,却陡然间消逝。
他伸手将她一推,她立足不稳,跌倒在身后的石桌上。
一阵天旋地转,她直觉后背咯得生疼,还没来得及站起身,一个人影移了过来。
“你……”她一声惊呼还未出口,就被他重重压在身下。
炙热的唇覆在她的唇上,狠厉的霸道,与他的温柔清雅完全不符。唇舌交缠,他的舌在她的口中疯狂肆虐着,激狂得好似要将她整个吞噬掉。
他吻着她,一双手却伸向她的衣襟。
她一愣,想要将她推开。
他一边压制住她,一边沉沉的笑,沙哑的嗓音,带着些微的****:“装什么装,你不是喜欢我吗?不是爱我吗?不是愿意为我做尽一切吗?机会来了,你还推拒什么?女人想要的尊荣,我都可以给你!别再假惺惺了,我喜欢放荡热情的女人,做好给我看看!”
苏紫桥一边挣扎,心口一边流血,这不是林墨琰,不是他!
他是恶魔!他怎会变成恶魔!难道从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吗?当她终于下定决心正视自己的情感时,他却变了,变得不通人情,变得疯狂如兽!
他在做什么!他竟然要她在光天化日下,在众人的视线里,和他行云雨之事!
他疯了,完全疯了!
当他的手伸向她胸部时,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重重推开。
“啪!”她伸手甩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响声,让路过的家丁和丫鬟都不约而同向这边看来。
“林墨琰,你这个禽兽!”她嘶声骂道。
林墨琰站稳脚步,望着她冷冷地笑:“不喜欢?既然不喜欢,那就给我立刻滚!”伸出手,指向远处的月洞门。
苏紫桥深深望了他几眼,蓦地掉头而去。
林墨琰颓然坐在地上,黑亮的眼,好似失了神一般,望向远处。
苏紫桥一路飞跑出府,心口一直在不停地”砰砰“直跳。
走离靖南王府,待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小巷,苏紫桥才颤抖着手打开袖中的纸条。
那是林墨琰“非礼”她时,快速塞进她手中的。
现在想想,原来是做给别人看的。
王府中看似管制松散,实际四处都有监视的人,荷塘边喂鱼的丫鬟,扫地的家丁,看似忙碌的守卫……那些全是萧袁安插在林墨琰身边的眼线。
由此看来,林墨琰果然没有背叛他们,他留在萧袁身边,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信任他,永远信任他。
不过他刚才的吻,实在有些……
想到这里,她连耳根也红了起来。那么霸道,那么狂肆,记忆中的他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那个吻,疯狂而激烈,霸道中带着带着浓浓的占有欲,让她的整个身心,也随之飘荡起来。
最后,他在她耳边轻语,她很听话,真的甩了他一巴掌。
为了防止露馅,她的力气不小,揉着略有些麻痛的手掌,她担心打得是否有些过重了。
微风吹过,将她手中的纸条吹落,她连忙捡起来,想到自己竟然不顾正事,狠狠敲了敲脑袋。
展开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墨黑的蝇头小楷:
“萧袁诈降,皇上有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