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南宫玉早就想问二人身后一直尾随的气息,隐藏在暗处的都是些什么人。
当时气氛很好,于是他轻声询问,询问那名正懒在他怀里,搂着他腰身,枕着他胸膛,玉指绕着他的发丝把玩的女子……
白泷白姑娘是个善良的女子,偶尔!肯为他人着想。她见太岳传人“不离不弃”的跟着她徒步飞奔了几十里,虽觉得好玩,但心里却有些过意不去。缘于无刃教的好,将她教的可恶可善,可狠可仁。对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会动动麻木的脑子为他人考虑考虑现状。
她好心地关切他是否要马代步。据南宫公子事后回忆:只觉得那时白姑娘的眼睛明亮的惊人,却也澄澈的如山中清泉。
他犹豫半晌,深知自己与一名未出阁(?)的女子共骑一匹马实属非常,早先虽是他提出二人先试着交往熟悉,但眼下熟悉到这儿份上也过早了吧。
于是,他坚定委婉的拒绝了。
然而就在南宫公子准备先行一步的那刹,白姑娘忽然飘下马堵在他的前头,端着比他更为坚定的姿态,言语肯定道
“白泷困了,你来看路”
南宫公子想来想去,自问这原因能叫原因么?
但最后,一马一鸟一男一女,在尘沙中颠簸着朝地大物博的东虞——京师赶去。
此时此刻,白泷晃晃悠悠的贴着男子宽实的胸膛,嗅着男子身上独特的气息,眯起了眼儿。皂荚的清香,真实的体温,叫白泷舒适惬意的闭上眼轻轻哼吟。
若非南宫玉呼出的声音,她想自个或许会睡的不知今年何时。
“……嗯?”白泷无意识的回应,举止犹如一只正晒着太阳的猫儿,慵懒的嘤宁,扰人心痒。
“那些都是你的人?”
柔软的脸颊蹭了蹭隔着衣料的胸膛,她轻呵着气紧了紧怀抱,似从未顾忌过所谓的男女之别世俗眼光。
南宫玉侧着脸皱起眉,僵着身子一点一点试图分开与她紧密的距离。当下适时地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然而怦怦乱跳的胸腔,竟放肆的叫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顿时懊恼当时不该轻易答应,这女子困了不理她就是,念什么怜香惜玉为她牵马,却又成了她的靠枕?
现在倒好,苦的成了他南宫大爷,享受的却是别人。突然想起不知是哪位师兄曾说过的话:【与女人共骑,千万不能让她坐你前头,不然有你苦头吃!】
“白姑娘?白姑娘……”他避嫌似的挑起食指点了点白泷的后脑。但片刻不见动静,又改拍她的肩“白姑娘,你醒醒?”
低沉的嗓子带着特有的磁性,唤得女子的双耳翁翁直响,她烦闷的皱起小脸,蹙眉睁开冰冷的眸子,竟见她猛地抬头,仰面上望……
至此,太岳掌门关门弟子南宫世族第八代嫡孙南宫玉南宫公子南宫少侠,珍藏了将近三十年的初吻,叫一个身份不明来历古怪的女子,毫无预兆的“撷”了去!
白泷静静的凝视近在咫尺的面孔,深觉此人便是瞪圆了双眼,也是一道极品。恩,秀色可餐!
“别理他们,再让白泷睡一会儿”一脸无辜的她,俏皮的伸出右食指点了点男子的红唇,随即再次闭眼,没了动静。而那名被夺了“贞操”的男子,则早已化成石木。
男子在颤抖,颤着他的身躯连同他的唇。
他的唇,据说他儿时连他亲娘都未碰过的双唇,竟然,竟然……
后来那几日,白泷过得很是祥和安宁。就连老天似也感受到了她的心情,照的格外灿烂。虽然半路也有几批“屠夫”不知为何妄图杀她,但也多亏那群紧追不舍的“护卫”一路清理。至此,一路平安!
琅琅金玉,手中笑;秀的美的贵的奇的,就爱璀璨晃眼的。
一路走一路看,只取金玉不见银。
都道女儿爱臙脂,却见靓影盗寨子。
金玉金玉,寨子多金玉!
时节匆匆,近六月中旬,终见虞京城门。
而今日一早,楼中部下全数返回。
白泷想知道尊主的消息,却瞧那一个个三缄其口,即便颈上抵着剑也不见丝毫的慌乱。不说就是不说,要杀要剐一条命。
最终没办法,白泷接过为首男子献上的图纸,拍拍马入城寻亲去了。
听闻,南宫家就住虞京。白泷厚颜无耻的揪着人家的衣服,死皮赖脸的倚在人家的怀里不肯下马。
她想做什么?
她想去南宫家瞧瞧,瞧瞧有没有什么,值得她收藏的……“东西”。
于是还未进城,那马背上一对壁人亲昵的姿势,先已引来无数的目光窥视及议论。
珍贵的白马昂首阔步,马上的白泷愁眉不展,将揉的已无原形的图纸递给身后的男人“这是哪儿?”
南宫玉凝神打量纸上所绘的路线,想了又想“……不知道”
白泷回头看他,盯的南宫玉怀疑自己是否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他淡定的佯装欣赏街景,却意外收获无数陶醉的秋波。白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也意外收获无数嫉恨的目光……
她偏首,眼里有些意外“你是你娘亲捡来的?”——不然住在东虞京城,又怎会不认识那纸上的地址?
南宫玉呛的险些咳出声来,那情绪也不知是让秋波‘刮’的,还是被白泷的话给‘劈’的。
他恶狠狠的露出凶相“你才是捡来的!”——这纸上画的乱七八糟的谁晓得如今的住址是否与他当年离开时一样。
“咦!你怎知十年前白泷就是让人给捡回去养的?”她惊讶的圆了嘴,叫人看着恨不能立即一亲芳泽。
南宫公子又一次化成了标准的石木,他努力又努力的回魂,深刻的感悟到与此人对话,纯粹是在鞭打他的耐性。但转念一想,眼中又露出几分怜惜。十年前,此女也才八、九岁吧?当时竟然就已经无父无母,这些年又是怎样过来的呢?
接着,一幕幕悲苦的幻影渐渐飘浮在南宫公子的脑海中。
而那位十年前就已双十,十年后却已忘记芳龄的女子,则依然表现出一副惊状,脑袋里在想:他是怎么知道的?
“……少爷?”也不知是谁,大街上傻愣愣的对着马上的男子喊了一句。
待确认是自家主子,那人竟似领了月钱一般,激动的冲出了人群“少爷!少爷!!少爷!!!”
白泷扯了扯那位仍以‘怜惜’的目光望她的南宫公子,指着后头跑来的青年,疑道“找你要债的?”
南宫少爷抽了抽眉梢,感谢上苍只让他除了欠她一笔不明“债务”,真可谓一身清白,潇洒又风……度翩翩。
他回望,眼中惊讶“……詹棋?”
这边南宫玉已跳下马,看着匆匆跑来的三人,那脸上是掩不住的惊喜。白泷盯着他看了许久,觉得那样的笑容若能永久珍藏,或许比她那几块从燕京带来的……死气沉沉的玉石更有收藏价值。
“少爷您怎地今日回来?咱也没听老爷和夫人提起这事儿,不然怎么也得上边城接您去呀!”
“少爷!好些年没见,您可让咱们狠想,这不竹子昨日还想你想得都哭了呢”
“我,我那是让沙子惹的,明明是你眼睛先红的怎么只说我……少爷,少爷您可算回来了!太老爷,老爷和老夫人都惦了好些年了,就盼着少爷能回来一趟……”这名穿蓝衣的青年,年纪约莫二十。皮肤白皙个子最小,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窝。
白泷骑在马上慢慢踱来,就见南宫玉揉着小个子的脑袋挠了又挠。她瞧着,缓缓举手向后伸去,抚过自己那头冰冷的发丝。心,有一丝悸动。束在头顶的银簪,也因这一轻微的拉扯有了些许松散。
白泷垂眸感觉,似乎并没有那人那只手挠的舒服。莫非,他的手还能神奇至此?
“少爷?这位是……”小个子无意中撞见白泷正盯着他的脑袋直瞧,吓的面色顿时苍白,立即闪躲到同伴的身后,只露了一双眼打量。
南宫玉抬眼与白泷的视线正巧相触,惊觉她的目光很是炽热。他眨眨眼晃掉眼前的虚幻,对三名儿时曾伴他一同成长的仆从,将白泷的身份朦胧的介绍了一番。而之所以朦胧,只因他本人对白泷的情况也是模糊一片。
之后,在白泷好奇得发亮的眼中,南宫公子无奈的将她“领”回了自家宅邸。但只要一想起那日自己为吓唬白泷而对她胡编乱造的身世,便有些尴尬的不敢直视她的双眼。不过好在南宫公子表现的非常淡定,而谁也不晓得,白泷白姑娘是否还记得那日的事。
“玉儿!玉儿———”接下来,便是一幕“亲人相见泪眼相待”的情景。
南宫本家主宅置于都城地段最是昂贵的东南区,但因南宫玉儿时体弱多病需要静养,于是便在距山阳较近,景色幽美氛围宁静的都城以北置了座偏邸。但自从南宫玉随师修行,南宫玉的父亲大人及母亲大人也就定居于此至今未搬,而两老似乎也无搬回本宅的打算。
大厅
白泷“客气”的似在自家一般,啃着花糕品着香茗,鼓起腮帮子冷静的观看“严父欣慰慈母啜泣孝子自责众仆动容”的场面。
原来亲人相见是可以如此这般那样激动的!换作她改明儿见了亲人,是不是也该掉几滴眼泪烘托烘托气氛?
“玉儿,这位是?”终于,感人的画面在尊老夫人的询问声中,静了音滞了身。
幸而,当众人将疑异的目光转移到白泷的脸上发上衣服上时,白姑娘已成功将嘴里的两块桂花糕全部咽下。那一刻,只见她极有涵养的捏着嫩如葱根的兰花指,看似腼腆的掩了嘴,虽是笑但笑不露齿。其实却是趁机抹去唇角滞留的屑粒,以防有人质疑她到底吃了多少块糕点。她低眉端坐,淑态尽显矜贵,只瞧那仪容气质更是尊贵不凡,直叫人迷乱了心神!
她说“我是白泷,与南宫玉关系非浅的白泷”
……与南宫玉关系非浅的白泷……泷泷泷……(回音)……
南宫世族嫡支家主与家母,及在场的那些府里老老少少的奴仆,凡听见看见的无不呆然。
南宫少爷似一株含羞风中凌乱,他回神急忙解释“尚可尚可,其实孩儿与白姑娘不过泛泛之交,淡泊如水”
“恩?身子都已让你瞧去,这是没关系的么?”
………身子都已让你瞧去……去去去去………(回音继续)
猛然收魂的南宫家主怒目震惊,慈祥的家母错愕的忘记了拭泪。在场的老老少少,凡听到的看见的无不哑然瞠目。
南宫少爷已如雷劈了的焦木,他尴尬地捂住女子的祸口,面色渐红“误会误会,绝对是一场误会。爹,爹您听孩儿解释!”
“这……这!不该啊不该,才回来就叫老夫痛心。这些年没管着你,你又看了些什么书?你……孽子!看看,你看看!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一清清白白的姑娘念你都念白了头发。如今就连……你竟还,造孽!造孽啊!”
“爹您听孩儿解释!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孩儿与她是清白的,绝不是您和娘所想……”
“清白?”南宫老爷颤着手,指道“人家姑娘都亲口承认了,你竟还与老夫扯什么清白?老夫……(找家伙准备动手)老夫今日便打死你这忘恩负义的孽子!”
“别别!不是,真不是爹您想的那样!爹您先别打,您听孩儿解释听孩儿解释!”
“孽子!孽子!你,你……你个混帐!”
“娘!娘您快劝劝爹呀,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爹!哎爹您慢点,别跑那么快。哎爹您轻点,您手有旧疾!”
于是,另类的一幕“你追我跑”的情景继“亲人相见”的场面之后,在南宫府上隆重掀开了序幕。
于是,太岳掌门关门弟子一代少侠,悲催且无奈地展露出他隐藏“凡世”最真实的一面。
白泷欢快的跑向他,风儿撩拨起她的发,同时也撩拨了他人的心。
……情豆,萌芽在这段你尚无知我仍年轻的时光里。
他讶异,停顿了脚步,险些忘记眼前的处境是谁惹的祸
只一个眼神一丝微笑,反握住那只苍白且终年寒凉的手,在她犹疑的目光里,传去内心的言语。
此去经年,女子灿烂的笑靥,直至男人执掌宗派遗世独立的那日,也终未能忘怀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