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儿,过来”
说这句话的人,有极重的身份与极高的资格。说这句话的,是位戴着半副面具的男子。外人虽无法看清他的模样神情,但那毫不造作的声音态度,却温柔的足以腻死一圈活人。听到这副嗓音的白泷,当即陷入短暂的滞愣,转而身影一晃,便见她已扑入那人的怀里。
“嘘……”面具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勾着笑,以食指点了点女子将要呼出声音的嘴巴,低声暗示。
白泷心中欢喜,但明白男子不想外人知晓他的身份。于是立刻禁声,无视四周投来的目光,越过众人的身影,四处张望。“无刃呢?他也来了吗?”
男子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梁,声音带了分委屈“泷儿怎么总惦记着他?这么久未见,难道就不挂念我?”
她认真道“可是这不一样,无刃身边都没有奇怪老头送的姑娘,但你有许多,所以你不会无聊,白泷也不用每天想你”
他露出苦笑,带她向贵宾席入坐。余光扫去,将四周的情景尽收眼底“最近可有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说来听听”
白泷未答,目光游走,似在寻找什么。
男子见她心不在焉,捏了捏她的脸蛋疑道“在找谁?”
她好奇“你也认识这儿的堡主?”
“先别叉话,泷儿在找谁?”
她看着那双眼,那双眼也正盯着她。左右一思,她老实道“白泷喜欢南宫玉,可他似乎不愿意跟我走,怎么办才好?”
一想起南宫玉不等她而先离开东虞回大隼,她就心里难受,好象有许多珠子给人偷走了一般,极其讨厌这种感觉。
“南宫…玉?”声音微滞,满了惊讶。
她点了点脑袋,望着台上正扯着废话的倚天堡堡主,却根本听不下去“无刃说不可以,可白泷就是喜欢他。南宫玉不仅人长得好看,武功又厉害,对白泷还特别的好。所以我想带他回山庄,以后每日都可以见他……”
他打断“除了每日相见,泷儿还想对他做什么?”
她沉默,思考,继续思考。待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台上开始真正的对决,她仍在努力的思考,想的头皮发痒,于是抓了抓。
“泷儿,你若喜欢好看的东西,回去我就给你找些漂亮的孩子陪你玩可好?”
“可是南宫玉……”
“你看,他身边已经有漂亮的姑娘喜欢,不差你一人。好了,别想太多,待会又该头疼了,到时可别又怨是我害的”
白泷的视线从正台向贵宾席位的左方偏移,以三个座位之隔,只见男子严神端坐,头戴藏青道帽身着墨色道袍,侧面俊美气质淡雅,一眉一笑无不彰显大家风范。他身旁坐着一名女子,女子娇小可爱,身着红衣红裙,眉眼可见其中流露出的女儿家心思。
或许,真如尊主所说,她白泷不过是因为喜欢漂亮的东西,以致开始喜欢漂亮的人儿。所以对珠子,对燕太子,对南宫玉,对宇文,对承竹……许多长得好看的人,都想带回去收藏,这样每日都能相见。可是,可是见到了又能如何?还能如何?
她低头沉思,就此错过了左侧第四席位望来的视线,同时也未发现自家的主子与那名男子相对的眼眸及耐人寻味的笑意。
跳过这一头疼的话题,她忽然想到另一件事“对了!白泷交了一个新朋友,改日介绍你们认识”
“……颜承竹?”
“你知道?你又认识他?”她惊讶“无刃果然没骗我,你认识好多人阿!”
针对白泷左一句无刃右一句无刃,南鸿则南公子早已练就了某种称之为‘忽视’的态度“泷儿也喜欢他?”
她一想,诚实道“虽然不清楚他与南宫玉相比谁的武功更厉害,但白泷觉得他也很好,会给我买许多珠子和好吃的!”
“吃货……”他低笑着嗔斥,捏了捏她的鼻尖“再不改改这身毛病,回去就没收你所有的珠子”
“不行!你不懂,无刃说白泷这样很好,不需要改变”她夺回自己的鼻子,警惕的望了望周边情况,探身贴近他耳侧“问你噢,忻刹楼第一杀手是谁?白泷可以找他/她比武么?秘籍里有什么秘密?绝情丹是不是给无刃藏起来了?”
南弘则占势搂过她的腰身,视线也不知望向哪里,忽然低下头以唇碰了碰她的额,抿笑不语。
“为什么不告诉白泷?”
抚着她肩后的长发,浅浅的眯眼,转头继续观望擂台“泷儿可喜欢那把匕首?”
她眼睛一亮,收藏珍品的兴致又给勾了出来“可以抢吗?”
“泷儿不是喜欢比武么?若真想要就自个上去玩玩,只要别闹出人命,一切随你”
“好阿!对了,他们是谁?长得挺好看的”
回首,玉指一挑,询问座位后头站着的两名男子。男子身着黑色劲衣,一张面孔寒的毫无表情。
二人见白泷盯着他们打量,愣是给惊出一头冷汗。因为这姑娘的眼中,分明闪烁着见到猎物的寒芒。
“……别管其他”察觉侍从的气息有些僵迟,南公子善良的撇开白姑娘的想法,让她眼中的光对着擂台发亮。
正此刻,台上一名手操大刀的粗汉被一名手武短锤的壮士踢下台去。白泷瞧着没劲,“嗖”的一会儿便已立于台中央。
看台上的宾客们,眼儿尖的立马认出白衣白发的女子就是去年武林大会的“白发仙子”。眼儿不尖但对传言有所耳闻的,当下适时地再作了解,态度一转,十分看好这一回合的结果。场内众宾兴致盎然,对白发女子再现江湖一说,始终各持己见议论纷纷。
短锤壮士察觉看台下已有不少怜悯的目光朝自个飘来,一时间怒火滔天,二话不说举锤直向女子砸去。然而,也不知身材瘦弱的女子对壮士做了什么,众人只知三个眨眼的工夫,那名壮如蛮熊重达上百斤的男子便如一只纸鸢,连带着铁锤飞出了台外。而见,白衣女子的双足也不过才挪了半寸地儿。不懂武的,便猜疑是不是壮士自个故意蹦出去的…
比武继续,一连六七回合,逐渐呈现出这么一幅光景。一些先是抱着侥幸或轻视态度的别派弟子或江湖侠士,上台时一个个斗志昂扬,下台时一个个伤痕累累。但宾客之中,更多的却是一群越看越勇,禁不住跃跃欲试的武林分子。他们拽着拳不断地为本门派师兄弟呐喊助威,或有按耐不住性子的,竟直接冲上台去挥刀就砍,完全没了平日严师教导的门派形象及武者风范。而即使明知自己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失败者,却仍止不住内心那股“非比一次”的冲劲。不过两盏茶的工夫,那边已是第十五回合。
“不好玩。南宫玉,你上来跟我比”一句话,轻飘飘的如一片雪花,缓缓地融入在场每一位宾客包括倚天堡堡主及堡主亲朋好友的耳内。
白泷四处寻找不见颜承竹,但见台下走上来一名红衣女子。女子怒眉执鞭,厉声喝道“我来与你比比!”
“不要!”白泷看也不看直接拒绝,又招呼道“南宫玉!上次我们都还未分出胜负,这回再比一次吧!”
无视四面射来的目光,南宫少侠回笑“既然是殷小姐先提的要求,白姑娘理当一视同仁,先与她比过才是”
一句话,叫两名女子各有所思。殷五小姐心喜万分:出自书香门第的南宫公子就是温柔,为了她的颜面能在这个时候先为她多作考虑,不愧是她千挑万选的夫君大人!白泷蹙眉深思:莫非南宫玉肚子饿了,没力气,所以才找借口由其他人代替?
“可是她一点也不厉害”白泷皱眉大呼。
南宫玉不答,低着头喝茶。而外人难见,他的笑意,经过轻颤的双肩正巧传入一旁好奇的小师弟眼中。都茂好奇更是难解,他去问另一位师兄,却得到师兄一个暧昧的眼神。于是,几位师兄弟顿时了然于心暗自偷笑。
“妖女!一张狐媚子脸不仅生得妖孽,满头白发也不知练的是什么魔功,竟还敢口出狂言损伤本小姐!我告诉你,他们肯让着你,但我殷乐姗可不会。哼!今日我非给你一点教训不可,妖女看招!!!”
“姗儿不得无礼!!!———”那边看台上响起一声不轻不重的斥责,这边擂台上斗开一场毫无气势的比试。
女子一根九节软鞭狠扫飞出,白泷略一侧身轻松避过钢节。而回抽的鞭头竟铸着一段极其尖锐的铁锥,铁锥三面分别置有锋利无比的倒刺。这倒刺若是直入肉体再使劲拔出,想当然的可见一道道绚丽的鲜血及一些些新鲜的肉沫!
宾客们望着台上也不知唱的哪一出的“折子戏”,只道这一幕是女儿家为情所困,一时想不开这才造成一时闹僵的局面。
窃笑中,众人将暧昧的视线再一次投向太岳代表席,但见那位当事人之一却端着一副“笑看尘世”“无我”的态度。品着一杯香茗,以欣赏的目光观望台上的风景。众人八卦,这位南宫道人、南宫少侠、南宫公子到底是在望白衣还是在看红裳?但不管他看上了哪位,众人只想呐喊一句:南宫玉,丫得了便宜还装道士,鄙视诅咒你早晚被所有爱慕你的女人逼成死士。
台上闹得久了,众人就有些兴致索然。但或许是殷五小姐的言语渐渐有些过分,底下某些门派的弟子便有了些意见,但也只是轻声议论以表内心的不满。毕竟今日是倚天堡堡主寿辰,他们这些远道之客,再如何放肆也得认清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不比自个门派,虽管教严格,但至少可以放声言论。
“妖女!你不知廉耻,勾引子瑜哥哥!子瑜哥哥怎么可能会答应你的要求,不可能!”她愤怒地吼。
“……好吧,你说对了,南宫玉确实还没有答应我,但他也没有拒绝,最后一定会答应跟我走的!”她单纯地想。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子瑜哥哥绝对不可能答应跟你这样的妖女在一起,不可能!”她嘶声厉吼。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口口声声说我是妖女。我叫白泷,不叫妖女。哦,听你的声音,我猜你就是昨夜那个给南宫玉端汤药的五小姐吧?”她轻轻微笑闪过致命的一鞭。
“啊!!!妖女,不准你再诋毁子瑜哥哥的清白!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从这一回合比武开始,众人只闻殷五小姐从愤怒的厉喝乃至脸红耳赤的怒吼,其中的神态言语激烈的已完全颠覆她平日该有的形象。再看另一名白衣飘舞的女子,只见她一会儿偏着脑袋显出困惑;一会儿弯起眼儿嘟着小嘴;又一会儿惊讶的睁圆了大眼,眨巴眨巴的,眼中流转的波光澄亮的好似一面天然的镜子,美艳不可方物!
一张看着明明就分外冷漠的面孔,意外竟会有如此小女儿之态。一时间,引得众门派年轻子弟无不刮目相看甚至怦然心动。
“泷儿,回来”一道密室传音令下,白衣身影一顿。
红裳女子见势出击,猛地抡鞭射向白衣。乍见白衣似恍然未觉,只背着身望向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