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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陌生之家(2)

打牌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地散了,“江城,你回来啦!”又是熟悉的声音,这不是江雨的父亲吗?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熟悉却又有点陌生的人,那不是我经常梦到却已经近十年没有见面的父亲吗?此时,刚才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个女孩轻声叫了出来,“大哥,你好!”女孩大概十五六岁,清纯秀丽,衣着时尚,一脸稚气却充满着城市的味道,言语爽朗轻快,显得十分活泼。

“江城,你快进屋吧”,江雨爸打断了我的深思,随后又对我父亲说:“鹤龄,你们现在一家人可全聚齐了,你们先团聚吧,我先回家了。”说完,江雨爸便转身离去,对我没有过多的言语,那眼神中似乎并没有为我曾经的离走而气恼。

刚刚还热闹不已,一下子只剩下三个人,不管是人还是房屋对我来说都显得那么陌生,我就呆呆地站着,脑子翁翁的,心里乱乱的,迈不到脚。

“哥,快进屋吧!”女孩打破了沉寂,主动接过我的行李并热情的向我招呼着,我惴惴不安不安地走进了这个陌生的“新家”。曾经无数次想像着与父亲见面的场景,无数次想质问父亲为什么从不关心我,无数次想询问父亲为什么从来不会在家呆上五天,今天见面了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对小女孩的热情我没有回应,总是感觉怪怪的,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亲人这么关心自己了,早已习惯了李小雅和江雨关怀的我,此刻面对两个陌生的亲人心里有种莫名的伤感。在家里匆匆转了一圈便走了出来,径直朝江雨家走去。

江雨和江浩今年都没有回来,家中略显冷清,两个老人正在堂屋聊天,我触景伤情,一种内疚感油然而生。

“伯父伯母好”我的声音有点颤抖,我该如何解释失踪的这一段日子呢?

“江城啊,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没和你爸爸好好话家常?”

“伯父,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们受苦了。”想到边城那家十几年的店铺一朝没了,我的心一阵刺痛。

“江城,不要这么说,谁会没有落魄的时候呢,我们倒没受什么太多的苦,只是难为你父亲了。”

“我父亲?”我内心一阵茫然,我父亲怎么啦?

“本来你无缘无故失踪了,边城流言四起,有的说你破产了,有的说你出国了,还有的说你是一个骗子,那些股东都找上了我,我的日子本来应该不好过的,不过这个时候刚好鹤龄回来了,他将这些人的钱全都还了,并且都按银行贷款利息来结算,真是难为他了。当然,你的事情江雨也全跟我说了,他说你想一个人静一段时间,让我们都不要打扰你。其实,人生在世有谁会一帆风顺呢,人活到我这个光景,起起伏伏,跌跌撞撞早已再平常不过了,相反,人在波折过后会更成熟,更稳重。经过这一件事情我相信你一定成熟多了,这何尝不是一笔财富啊?”江雨爸语重心长地说完,轻轻叹了口气。

我听完就像是听了一个传奇故事一般,一切太突然了吧,我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没错,这是真的,我父亲替我还清了所有的债务,他哪里来的钱呢?那个突如其来的妹妹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我一时找不到更好的话题,一切都只有自己回去询问了。只是对江雨爸爸的姜糖铺始终都很介怀。

“可是您的店铺?”

“呵呵,我反正也打算退休了,现在儿女们都大了,你伯母再过两年也退休了,生活在家里,左邻右舍相处得又很融洽,这不是神仙般的生活吗?”

我一时语塞,感动得低下了头,眼里泛起泪花。人生啊,原来就是这样过的,到此刻我才明白什么叫亲情,什么叫爱情。

高尔基说:父爱如伞,为你遮风挡雨;父爱如雨,为你濯洗心灵;父爱如路,伴你走完人生。对于父亲我一直没有好感,我寻思着这一辈子都不会有相遇的一天了,更不用说他会对我的人生有什么帮助,因为他,我连高中都没有读完,不得不离家出走;因为他我从小受尽委屈,活得比别人辛苦艰难。

然而,父亲纵有千错万错,却真真实实地帮了我一回,他哪来这么大的本事呢?家中那个妹妹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说一千,道一万,他是我的父亲,这是铁一般的事实,我忐忑不安地回到自己的家。

小妹叫江夏,生于宁夏,又是生于夏天,她今年十五岁,在银川一所高中读书。父亲目前是一家五金公司的老总,我做梦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一下子成了富二代。这一切对于我来说就如同一个寓言故事,从青蛙到王子只在电视里上演过,然而今天却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只几分钟的时间就宛如隔世。我终于知道父亲长年累月不回家是怎么回事了,他在外面已经有了一个新家,并且成了一个上门女婿,想到这一层我百感交集。

江夏的母亲今年已经去逝了,她现在和我一样成了一个没有母爱的孩子,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她是一个十分懂事的女孩,没有半点大小姐的脾气。她也是近两年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从未谋面的哥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她不但没有半点不高兴,反而急着想见见哥哥的样子。

父亲和我终于都安心地面对面坐了下来,我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二十六年,在我的童年中多么希望自己的父亲也像其他普通父亲一样,每次回家能够给我带来点点惊喜,哪怕是一个小玩具或是一点点小吃,哪怕是一句鼓励的话语或是一声轻柔地问候。此刻听着父亲诉说着当年的故事,语气中无不透露出无奈与辛酸,五十而知天命,这话真有道理。

穷人的孩子早立业,父亲当年和许多人一样北上谋生,过去叫闯西口,现在叫北漂,没有固定的地方,没有固定的工作。由于当时还处在八十年代末,内地社会并不开放,机会并不多,他来到银川之后便到处打零工,受尽白眼,白天拼命地找活干,到了晚上躺在床上浑身酸痛。这些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并不是每天都有活干,有时为了一个活,十几个人去抢,雇主就像选牲口一样,人的尊严荡然无存。情到深处,那饱经沧桑的脸上满是伤感,有点呆滞的双眼透着泪花。社会是不公平的,无论何时,总会有一些人为了生活在最底层奔波着,并不是这些人没有能力,也并不是这些人不舍得努力,而是缺少上苍给与的机会,缺少一个实现自我的平台。

那个时候父亲连自己的生存都保证不了,到了年底手中的钱还不够回一趟家的路费,也就无颜回乡了。后来,银川掀起了一股创业风潮,很多企业平地而起,无数个工作岗位虚位以待,父亲终于迎来了自己事业的春天,他进了一家五金公司,与其说公司其实还不如一个店铺,不过公司的名字还是很有远见:“西北五金”,公司只有一对夫妇和一个比父亲少几岁的女儿。父亲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迎来了事业的第一步,他凭着诚实苦干的精神一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与他们一家三口为企业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难关。

经过几年的发展,公司渐渐成形,而父亲也收获了自己的爱情。他一直不敢说已经成家的事情,因为当年母亲并没有与他领证,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逝了,从法律上来说父亲是名正言顺的单身汉。就这样,父亲摒弃了我们在银川扎下根来,公司也越做越大,十几年后从一个四人公司发展到上千人的大企业,主营业务囊括大小五金在内的几千个品种,不但有自己的营销渠道,还有了很多个工厂,在银川有了一定的影响力,父亲当然从未提过他的往事。

也许在外人眼里父亲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他为了自己的事业放弃了自己的人格,抛弃亲人,连奶奶去逝都不曾回家。但作为在深圳流浪几年的我深切地知道,能够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平台真的不容易,这几乎是万里挑一的机会。当机会来临谁都不会放弃哪怕是舍弃很多珍贵的东西。亲情,爱情,友情和事业相比都显得微不足道了,如果不这样,就只能永远徘徊在社会的底层,永远受尽别人的践踏,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命运有时候也是公平的,也许在事业上亏待了我们,却赐给我们一个幸福温馨的家;也许让我们事业飞黄腾达,却使一个本来心地善良的人变成了冷血的动物。

功成名就之后,父亲终于奠定了自己在那边家族的地位,而那边的父母日渐老迈,江夏也长大成人,他终于将沉在心中多年的石头给搅了出来,江夏的母亲听了伤心欲绝,枕边人竟然很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可是还能做什么呢?此时的她早因每天超负荷的劳动劳累过度而满身疾病,同床共枕十几年的丈夫竟然是一个伪君子,这对她的打击多大啊,而恰好这个时候父母也相继离世,她一时急火攻心,一脚踏入天堂。

命运喜欢和人开玩笑,但有些人确实比一般人运气好一些,父亲就是。他现在功成名就,儿女成双,唯一遗憾的是与自己相濡以沫的人都离去了。人到了这个份上,年轻的那种不认命,那种人生的伟大理想已不复存在了,唯一希望的是和自己的亲人能够平平淡淡生活在一块,衣食无忧足矣。于是,父亲想到了回这个离别多年的家。

江夏是那种比较开朗的女孩,当她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时,并没有大吵大闹,而是舒心的接受了,对于她来说,现在父亲是自己最亲的人,当然,自己父母之间的矛盾与隔阂她并不知晓。人就是这样,越简单反而越开心,思想越丰富反而越迷惑。当然,她的内心是希望有一个哥哥的,至少能够多获得一份关怀。

这就是对这个家十年不闻不问父亲,他和我在很多地方相似,都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但每做错一件事都逃不掉内心的责罚,谁叫我们生来一贫如洗啊。

走出家门,一个人漫步在宁静的乡间水泥道上,我思绪杂乱不已,那天空的一沫斜阳将我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