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芷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任可你没病吧?!”她拿手指着顾杨,“你要和他去看电影?!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我安抚道:“容容你别生气,我和他有些事要处理一下。”
容芷还想说什么,我给管敷递了个求救的眼神,管敷会意,拉了拉容芷的手说:“容容你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容芷看看我,又看看顾杨,蹙了蹙眉头,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捏着管敷的手气呼呼地说道:“行!要自己解决是不是?!那你就自己去!我话先说在前头,受欺负了不要半夜躲床上哭就是,老娘听着烦人!”
我拿手拍了拍容芷胳膊,容芷一侧身躲过,“别碰我!烦着呢!”
管敷对我点点头示意让我先走,我对顾杨说:“走吧。”
顾杨步子还没迈开,任倩一把抓住他胳膊说:“你们去看电影,我怎么办?”
容芷冷笑道:“什么怎么办?跟着一块儿去呗!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任倩没理她,只是死死抓着顾杨问道:“我怎么办?”
顾杨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色,台上挺着大肚子的领导正在假装充满激情地宣讲着重复多年的陈词滥调,我们这边气氛很诡异,周围的同学们都好奇地拿眼角瞥着我们,就像欣赏一出都市频道的狗血真人秀,我站在距他们两步之遥的地方,看着这两个曾与我纠葛至深的人,而如今,他们似乎也产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关联,这让我感觉很微妙。
我的耐心早已耗尽,无论是对顾杨,还是对任倩,我说:“顾杨我给你三十秒时间决定,去还是不去?”
顾杨对任倩说:“我晚上给你打电话。”然后拉开她的手冲我走来。
任倩咬着嘴唇瞪着我,我避开她眼神,和顾杨一前一后往外走。
大厅里没开空调,又闷又热,学生们三三两两说着小话,显得有些嘈杂。一出大厅我就感到一股微风袭来,虽然也还是热,但至少能够呼吸了,我说:“去人民广场吧。”
顾杨脸色一变,随即恢复如常,状似随意地说:“干什么去人民广场啊,这附近不是有电影院吗?”
我说:“去人民广场。”
顾杨说:“人民广场那个影院视听效果不是太好,学校旁边那个要好一些,而且现在是周末,广场挤得要命……”
我说:“去人民广场。”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取车。”顾杨让我站树荫下,他顶着太阳往停车场跑。
夏日午后骄阳似火,路面被晒得几乎冒烟,我看着他背影在金色阳光下渐行渐远,就好像一场年少凋零的梦,转过街角时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对他一挥手,他笑了笑,身影隐没在街角。
我拿着一张出门时穿旗袍的迎宾小姐塞给我的本校宣传单扇风,边扇边回头看,心想学校这次搞得也忒郑重其事了。不过也不算奇怪,我们学校和南大都是综合性大学,实力又旗鼓相当,学校在很多方面都存在竞争关系,表面上说是兄弟学校,其实暗中较着劲儿,就跟高校版的金枝欲孽似的,学校排名科研成果,什么都要争个高下,也是被逼的,人人都只看得到第一名,要是一不小心落到第二去了,无论是上头的拨款还是生源质量都要差一大截,总之是个恶性循环。
远远看到顾杨车头从街角出现,然后是整个车身,大厅门口不好停车,我往他那走了一小截儿,他下车给我开车门,车里已经开好了空调,门一打开我就感到一阵凉意袭来,我坐进去顾杨给我关上车门,然后回到驾驶座,他给我开了一瓶矿泉水,我边喝边问:“知道怎么走吗?”
顾杨含糊地应了声,启动车子,把着方向盘掉了个头,出校门往环城高速上走,这是外环高速,没怎么开发,护栏两旁是零零散散的菜地,路上没什么人,偶尔看得到一两个带着草帽扛着锄头皮肤黝黑的农民伯伯。我出了一身的汗,背后湿乎乎的,脸上也有汗水落下,估计妆都花了。我喝了小半瓶水,把盖子拧紧放座位旁的小箱子里,我刚放下顾杨就把瓶子拿了起来,拿牙咬着旋开瓶盖,咕咚咕咚把剩下的小半瓶水喝了个精光,然后傻乎乎地看着我笑。
我说:“不要命了?好好开车!”
顾杨瘪了瘪嘴,把头转了回去。
我用两指把黏在背后的布料拉开来扇了扇,右手打开车头杂物柜想找张湿纸巾擦擦,一打开我就看到一片小包装的避孕套,我愣了愣,把那玩意儿拨开,从下面翻出包湿纸巾。
顾杨一边开车一边拿眼角瞄我,我装没看见,他瞥一眼杂物柜,然后脸色一变,腾出一只手把那小玩意儿拿出来说:“这,这不是我的,我没放在这儿。”
我把湿纸巾的封口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捋平整了往脸上一盖,“不关我事,你不用解释。”
我拿着纸巾往脸上一通乱抹,用了三四张才基本把脸上粉啊隔离什么的鼓捣干净,真不知道容芷往我脸上抹了多少东西,我觉得自己就是一新鲜粉刷过的移动石灰墙。
“有镜子么?”我一边擦脸一边问道。
顾杨说:“有,就在柜子里。”随即又伸手做出要帮忙的架势,“你别动,我来帮你拿。”
我手已经伸进去拨拉了,“不用,我自己来,放心吧,不会乱动你东西的。”
顾杨讪讪地把手收了回去,我瞥一眼柜子最底下压着的整盒的套子,没说话,从盒子底下翻出一面颇精致的小银镜子。
镜子上雕着繁复的花纹,边上镶着一圈儿水晶边儿,我说:“这镜子挺好看的。”
顾杨有些不自在地说:“朋友落下的。”
我没回他话,把镜子打开照了照,脸上是基本擦干净了,但眼妆还是很浓,容芷给我黏了两片假睫毛,又刷了防水的睫毛膏,我拿湿纸巾一点一点把假睫毛根部擦松,然后用手撕下来,假睫毛粘得太紧,撕下来时眼皮都被扯起来了。
顾杨说:“干嘛弄掉啊,我觉得挺好看的。”
我一边撕另一边睫毛一边说:“太热了,黏着不舒服。”
顾杨瞄了眼我腿,说:“我看你穿得挺凉快的。”
我笑了,“又不是穿给你看的,关你屁事。”
顾杨脸色一僵,转头不说话了。
车里气氛变得沉闷,我也懒得打破,觉得这么沉闷着其实也挺好。顾杨撑了没一会儿又拿眼角瞥我,看我似乎不打算说话,于是开口道:“今天挺热的啊。”
我看着路上不断后退的白线,点了点头,“嗯。”
顾杨又说:“你渴不渴?”
我说:“不渴。”
顾杨说:“你旁边小箱子里有零食,要不要吃点儿?”
我说:“不吃。”
顾杨说:“……待会儿我们看什么电影?听说最近上映了几部挺好的片子,要不你拿手机搜一下,选个你喜欢的?”
我说:“不用。到电影院随便选一个就是了。”
这样的对话实在是太没意思了,我又是这个态度,脾气再好的人也接不下去,顾杨转头边开车边生闷气。
快开出高速路口的时候,顾杨冷不丁冒出一句,“前天周易来找我了。”
“谁?!”
“周易。”
“周易找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