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会所见到任倩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事完不了,所以昨天接到她电话是我也没有很意外,她约我到校外咖啡厅,说是叙旧,我想着反正是不能躲她一辈子的,不如去和她会一会,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下午我提前到了咖啡厅,没想到她比我还早到,姿态娴雅妆容精致,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着咖啡,见到我突然绽放出笑颜,隔着老远给我挥手:“任可,这里。”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都笑成一朵花了,我也不能冷着脸,于是我也只好扯着嘴角僵笑着过去坐在她对面。
任可仍旧笑得真诚又善良,甚至连眼神也伪装了三分笑意,但她眼底是冷的,那种冰冷深深地刻在我脑海里,她这笑容可以骗过任何人,唯独除了我。
她给我点了杯咖啡,对着陌生的侍应生也笑得动人,我觉得那副笑容长在了她的脸上,扒都扒不下来,我没有主动和她说话的欲望,她也没有,坐了没多一会儿,她突然开始哭了起来。
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我觉得莫名其妙,我看她光顾着哭了,似乎暂时也没有主动和我说话的欲望,于是我百无聊赖外加一头雾水地陷入了回忆之中。
等到我把我妈和她妈以及我和她以及我和周易以及她和周易的所有事都详细梳理了一遍之后。我回过神来,她还在哭,而且似乎仍旧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
我有些沉不住气,总不能一直陪她这么耗下去吧,于是我开口说道:“任倩你看啊,我们这么多年没见面,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小时候的事不管谁对谁错再掰扯都没意思。咋俩虽然是亲戚,可没怎么相处过也没什么感情,我估计你也不会想要和我做好朋友好姐妹什么的,不如我们就当谁也没见过谁,你过你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你要是真喜欢周易那我祝你们幸福,要是你和她在一起只是为了让我不痛快,那你也已经达到你的目的了,我和周易也为你分手了,事情就这么了结了行不?”
任倩拿起纸巾擦了擦眼角,她哭得很漂亮,鼻头眼角红红的,妆容依然精致,连我看到她心肝都快碎了。
擦完眼泪她红着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声音却是冰冷的:“任可你知道我最嫉妒你哪一点吗?”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她显然也并不需要我的回答,继续声音冷冷地说:“天真。以为万事皆能尽如你意的天真。”
我问她:“我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对吧?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揪着我不放。”
任倩表情依旧楚楚可怜,声音又冰冷讥诮,显得很是诡异,虽是盛夏,我身上的汗毛却根根直立,我直觉她在玩什么花样,但我又不知道她究竟在玩儿什么花样。
任倩说:“任倩你真是天真得让人嫉妒。没有深仇大恨,怎么会没有呢?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你说我怎么能放过你?”
她这话一说完我惊得差点从沙发上摔下去,我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杀父之仇?”
我妈曾经为了消除任倩带给我的心理障碍也为了让我不要对任倩心生怨恨,把他们上一辈的事都告诉了我,但我不知道任倩也知道,我以为任倩应该是不知道的,谁告诉她的?
任倩说:“呵呵,吓到了,你们以为能瞒我一辈子,还让我认仇人作父母,你们可真狠呐。”
我赶忙解释:“不是不是,没想着瞒你,哎不是……瞒你是因为怕对你成长有不利影响,真不是我爸妈想要逃避责任,你看我爸我妈生活上从没亏待过你吧,还不是觉得有所亏欠嘛。再说当年的事真的是意外,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成那样的啊。”
其实这话我说得有些心虚,我爸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爸而死,任倩要是死心眼儿非说我爸是她杀父仇人我还真没法开解。
任倩讥诮地一笑:“不是想瞒着我?不是想瞒着我能到现在都不告诉我?要不是十一岁那年我妈找到我把事情全都告诉我了,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你们害死了我爸又把我妈赶走,骗我认仇人做父母,这也叫觉得对我有所亏欠?你爸养我是应该的,他霸占了我爸的财产,让我妈妈流落他乡,你们欠我的一辈子都换不完,不过你放心,我会让你们还回来的,什么时候我觉得够了,什么时候这事才算完。”
我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儿,什么叫我爸霸占了他爸爸的财产,他也不想想他爸死的时候才二十岁,还是个学生,哪儿有什么财产可霸占?她妈也不是流落他乡啊,她妈是嫁出去的,风光大嫁,嫁妆还是我爷爷奶奶给出的。
我估摸着问题出在她那妈那儿,也不知道她妈给她胡诌了些什么,任倩本来就有些遗传到她妈妈的神经质,她妈如今再这么一挑拨,我和我爸妈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主要是任倩根本不信任我们,看样子对她妈的话倒挺相信的。
但我还是尝试着想向她解释,我说:“任倩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二伯的死完全是个意外,我爸也没有霸占二伯的财产……”
我话还没说完呢,任倩冷笑一声打断了我:“呵呵,别白费功夫了,我是不会相信你的鬼话的。我告诉你,父债子偿,你以为你瞎掰几句我就会放过你?别做梦了。”
我看她都这样了,觉得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刚想起身走人,那边任倩又说话了:“你知道你妈的事吗?”
我茫然地望着她,我妈的事,我妈好好的能有什么事?
任倩说:“不知道吧,我来告诉你。你不知道你妈有多贱,一边睡在你爸床上一边勾搭着我爸,外边还有个姘头,你知道弄死我爸的那人是谁吗?就是你妈那姘头。你妈让人睡了又不让别人睡过瘾,那人和你爸争风吃醋,揣着把刀子想送你爸归西,结果我爸做了替死鬼,你爸你妈反倒舒舒服服地活着,你说天下哪儿有那么好的事?”
她这话说得倒有传说中她娘的风格,据说她娘当年也是跟邻居们这么说的,说得好像我妈就是现代潘金莲,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一点进步也没有,还是这套下三路的说辞,而且还真有人信,看样子任倩就信了。
我虽然不是很高兴她谈论我妈的语气,但也不想和她多做纠缠,于是我说:“你妈骗你的,杀害二伯那人是个小混混,我爸收拾了他,那人怀恨在心想要报复他,结果把二伯错当做我爸了,真相就是这样的,你爱信不信,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我刚站起来任倩就说:“你妈才是骗你的呢。你妈就是个贱货,做婊子还立牌坊的贱货!”
她这话说得实在太过分了,我气得要死,警告她道:“任倩你嘴巴放干净点,我妈再怎么说也是长辈,你再胡说别怪我不客气!”
任倩根本不怕我,嘴里继续不干不净地说:“什么长辈,就是个老贱货,到处勾搭男人的妓女,不知道给你爸戴了多少顶绿帽子了……”
我被她着泼妇样气得要死,拿起桌上的咖啡就给她泼了过去。
任倩被我泼得一头一脸都是,还没来得及反应,离我们挺远的一张桌子旁坐的一人突然冲了过来,那人先是一把把我还拿着空咖啡杯的手推开,然后抱住任倩拿纸巾给她擦拭起来。
周易?他什么时候来的?
周易的出现让我彻底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那边任倩小鸟依人地靠在周易怀里,脸上表情楚楚可怜,一副委屈万分想哭又强忍住的倔强样儿,刚刚污言秽语的口出恶言的泼妇完全判若两人,她角色转换得太快,简直让我目瞪口呆。
周易先是给她擦拭干净,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套在她身上,我觉得我该解释点什么,看到任倩精湛的演技又觉得怎么解释都是枉然,周易给她穿上外套之后才抬起头冷冷地看着我说:“任可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心胸竟然如此狭隘。任倩是你的亲人,她低声下气地来向你求和,你这样对她,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说完他紧了紧搂在任倩肩头的手,带着她转身准备离去。
我不喜欢被误会,我也不是被冤枉了就闷不吭声的****,于是我对周易说:“她先骂我母亲的,骂得很难听,不然我不会这样。”
周易疑惑地转头用眼神询问任倩,任倩却不敢置信地望着我,仿佛我才是撒谎的那个人,她一脸气愤地对我说:“任可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你不能污蔑我!”
我被她义愤的表情惊呆了,一瞬间差点以为说谎的那个人真的是我,显然周易也是这样认为的,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搂着任倩转身离去。
临出门前任倩回头看了我一眼,眼中满是嘲讽和得意,哪儿有半点刚刚的娇弱委屈。
侍应生在旁边看够了好戏,见他们俩人走了,于是拿着账单暗示我结账,我付了钱,出门,看着街上人流如织,突然觉得有些委屈,我是真的把周易当朋友的,被他误会了,我有些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