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脚步声，紧锁着的眉头，一脸的愁容，凡心大步从玉旻轩的屋子里走出，那里面充斥着几乎叫她无法呼吸的污浊气息，那个男人的身上有着她不爱接近的尊贵！
是的，一辈子的贫穷她都不怕，可是她怕一辈子的富贵。
凡心走出门才发现音柳早早的在门口等着她，阴云密布的脸蛋儿和天气相互呼应，凡心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看来非得和她吵一架了。
“果然有你娘的狐媚样儿。”
凡心走过她身边的时候，音柳突然开了口。
她不悦的转过身盯住她：“音小姐，请注意你的措辞。”
音柳冷笑：“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音柳了，如今我是玉亲王的妃子。”
凡心更是咧开嘴角：“我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你宰割的凡心了，我是玉亲王的正妃。”她有意的加重那个‘正’字。
音柳一阵恼怒之后重新恢复冷静：“你凭良心说，王爷心里有你吗？”
她的冷嘲热讽更是让凡心不悦：“良心？你音柳还有良心这种东西吗？我以为你的心是黑色的呢。”
音柳词穷，立刻转回话题：“不管怎么样，王爷最疼的人是我！”
凡心点点头，一脸‘那又怎么样’的表情：“他心里唯一有的人也是你。”
音柳不知她为何这般淡然，自己的丈夫心心念念的另有其人，她真的不在乎吗？
“音柳，如今我已经骑在你头上了，你要是想和我斗我绝对奉陪，我如果想让你死，即便赔上自己的命也要你死，玉旻轩也保不了你！”
她字字句句说的清楚，音柳退后一步。
“小姐小心。”月奴在身后扶住她。
凡心从音柳身旁走过，突然停下：“对了，还有你。”她看向月奴，“尾巴给我藏好了，不然被我发现的话我绝对要你生不如死！”
“四小姐。”月奴吓的轻轻喊着她。
凡心冷笑：“你什么时候当我是小姐过？你对我的不好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可是你对我娘的冷漠无情，月奴，回去拿算盘好好算算，你差我几条命了。”
她头也不回的离开，连带巧音和蓝玉也都神气了许多。
凡心心中知道，自己从来不是爱摆架子的人，只是今天受了玉旻轩的气而已。
想到玉旻轩，她的眉皱的更紧，这个男人越来越让她弄不懂了。他不爱她却留下她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如果是她，一定只留下自己深爱的人就够了，其他人都会觉得多余，那么，他是爱上她了吗？
凡心摇摇头，不可能，玉旻轩不是那种容易变心的男人，他既然喜欢音柳就会一直喜欢下去，除非他看出音柳的本性，可是音柳城府极高，绝不会轻易在他面前露出马脚的。
到底是为什们呢？
然而凡心心中已然下了决定，不管为什么，她都不能把自己推进这个深渊中，除非她爱了。
*
转眼又过了几天，严寒的冬天似乎让人都变得不爱说话了，凡心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和柳亦苏的十日之约，她一般都待在倾心院和展月楼里，李霄雪在府里的地位直线下降，四位美人也顿时没了地位，玉旻轩每五日才会去一趟李霄雪的房里，剩下的时间不论白天还是晚上都陪在音柳的身旁。
只除了这两天的晚上。
凡心从书中抬起头，望向展月楼外的月亮，又是这样漆黑的夜晚，那个晚上她也是在这里帮助了受重伤的他。
什么时候开始，她慢慢记住了呢？
她正踟躇着，门被人推开，嘶哑的声音如同狮子的低吼，凡心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望着门外走来的男人，仿佛回到了那一晚。
玉旻轩看到她还是有些吃惊，烛火实在是太暗了，他在门外几乎见不着光，而这样的光线毫无疑问会坏眼睛的。
“女人！我府里不用你来省灯油钱！”他不悦的走上前，将烛光加亮。
凡心咬咬唇，为他的话，他的措辞再次红了脸。
染上红晕的脸颊在烛光中摇曳着，惹得玉旻轩一阵低沉的呼吸。
他径直走上前当着她的面将手里的一本账册放进书柜中一个密闭的匣子里。
凡心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什么：“这就是你夜里出门的原因吗？”
玉旻轩勾起嘴角：“聪明。”
他毫不吝啬的称赞让她的小脸更加红润：“也是你那晚受伤的原因吗？”
想到那个晚上，玉旻轩不由得停顿，其实凡心也是，那个晚上对他们来说太过特别，是从未有过的温馨。
他转脸望向凡心，才缓缓开口：“夜深了，我送你回去。”
凡心点点头，将书阖上，慢慢放回书柜。
她没有说出口的那部分是她害怕看到他受伤。
月亮隐藏在层层云朵之后，时不时的透了个脑袋出来，显得极为调皮。
凡心和玉旻轩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安静的叫人尴尬。
“事情办完了，以后你也不用受伤了吧。”凡心打破了沉默，同时也想打破的是自己的局促心理。
玉旻轩极淡的笑了笑：“战场上不也要受伤吗？”
“你身上有很多伤疤吗？”凡心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要问，可是她想知道，想知道他的过去。
“那一夜你没看真切？”
这是极其暧昧的话语，可是凡心知道那一夜说的便是他受伤的那个晚上。
她悄悄红了脸，没有说话。
玉旻轩轻轻牵起她的手，他没有像往常那样霸道的不顾她反抗的抱她吻她，只是很轻很轻的牵着她，从手背上传来的温度让凡心的心晃了一阵。
她没有反抗，没有开口，没有答应。
那一段原本不远的路在凡心后来的印象中仿佛走了几年一样遥远，而这是他们第二次的温馨，往常她总爱和他拌嘴，爱和他对着干，顺他意的时候实在不多。
所以，这是两人都珍稀的时刻。
“凡心，你和你娘的关系好吗？”他忽然开口问道。
他随了她的意不再叫她心儿，可是凡心的心中却空荡起来，仿佛和他的距离一下子拉得好开。
凡心点点头：“嗯，爹爹平时不会来看我们，逢年过节也是我和我娘过，母女俩相依为命自然温馨的很。”
他无声的叹口气，看向天上卷起的云朵：“这一刻我真的有些羡慕你。”
他以为她不知道，可是她全都知道，知道他的出生，知道他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凡心悄悄在手上用力：“不管有多少不开心，全都过去了。”
她试图安慰他。
玉旻轩却摇摇头：“那是一辈子都从我心里过不去的坎，那是一辈子都刻在我心底永远不会愈合的伤，你知道吗？”
凡心点点头：“你还有我们呢。”
玉旻轩苦笑：“你又撒谎，这个‘我们’里面没有你，我得不到你，我永远也得不到你。”
就像是在念咒一样，眼睛突然冒出忧伤残虐。
凡心低下头。
“今天是我生母的忌日，她离开我已经24年了。”
凡心心中咯噔一声，怜惜公主的忌日吗？她没听拂柳氏说过，可这必定是叫他痛苦的日子。
玉旻轩抬起头：“越是高高在上的人，越什么也得不到。就好像我，身边可以说说话的人，其实就那么几个，而且，都是不会属于我的人。”
“音柳...”
“我什么都没跟她说过。”玉旻轩摇头打断她，“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每次想告诉她我的过去，可是话到嘴边我却说不出口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听我的心里话。”
凡心低着头，心情压抑了几分，又欢喜了几分。
玉旻轩牵着她的手忽然松开。
凡心的心中一空，抬头看向他。
“你不愿意留下的，我也不知道还能牵着你走多久了，前面没有我的路你自己要好好走。”
或许是因为今日本身就是个悲伤的日子，所以他的话越发叫她心中压抑起来。
她不敢承认自己心中的那个想法，她想在此刻牵起他的手，想和他一起走以后的路，她有些害怕前面的路没有他。
可是，还有一个音柳呢...
凡心苦笑，她自作多情了，玉旻轩不爱她，玉旻轩不会爱她的。
可是她呢？会不会沦陷下去？
还是已经沦陷了？
“快到倾心院了。”玉旻轩下巴抬了抬示意她看前方。
是啊，倾心院就在不远的地方，可是她忽然觉得这段路很长很长，长到她不敢一个人走一样。
玉旻轩抿嘴一笑：“你去吧，好好练习练习以后没有我的路。”
凡心仔细的看了看他，真的向前走去。
没有他的路她还是要走的，不能因为他不陪就不走了。
他要陪别的女人，哪里能分出身来陪她呢？
凡心深深呼吸，勇敢的朝前走去。
是啊，好好练习吧。
她如此坚决，如此勇敢，玉旻轩痴痴的望着她的背影，她不需要他，她从来不需要他。
前一刻他还以为她会央求自己陪她走呢，因为她的眼眸中有一刻流露出了脆弱。
可只有那么一瞬间。
玉旻轩无奈的笑笑，这才是凡心，不管心里怎么想，她会用自己的智慧为自己安排要走的路，哪怕她心中其实有那么一丝需要他，哪怕她没发现自己表露出来了。
可是，她还是没开口求他。
走的坚决，而且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