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垂下,冷如霜独自站在军营大账之前,望着浩瀚的星空,只觉身体某一个部位,止不住一阵一阵的痛,疼得那么尖锐。
墨文烈,这个就象烙在脑海中的名字,再次在她心中翻起惊涛骇浪,酸楚和痛恨交替着在心中沸腾。
这个名字,是美好与痛苦的混合体,更是爱与恨的根源。
她宁愿象对墨文极那样,只有深深的厌恶和痛恨,那倒也痛快,而墨文烈这个名字,为何这个应该比墨文极更让她恨的名字,却仍然在情感的深处,还有无法忽视的柔情?
“二弟,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一声关心的问候来自身后,她不着痕迹地抹去眼角一滴清泪,没回头,淡淡而言“在想明天会是怎样的血雨腥风,我来自一个和平的时空,实在不习惯面对这样的残酷场面”
为了方便行走兵营,两人依然兄弟相称。
“那么大一片涂毒竹钉,一定可以成功让墨军受挫的,二弟真聪明,什么都懂”莲宇凝视着她,发自内心地敬佩。
冷如霜轻轻向一旁走开,眼望着那一片片掩蔽着竹钉的虚土,心神有些恍惚,他….若受了重挫,会怎样呢?此役若败,他…会否依然被放逐海岛?
“二弟,二弟…..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莲宇还是发现了她神情的异常。
“没有,我在想我生活的那个时空,这些知识,都是在那个时空学来的”冷如霜低着头,顺着长长的工事,慢慢走去,声音很干涩。
“天色也不早了,二弟还是早些歇着吧”莲宇此时已察觉出,冷如霜一定有什么心事,有意将话题岔开。
冷如霜垂着头,无意识地踢着地面上的碎石土块,沉静的神色好象没听到他的话一般。
良久,才猛然抬起头“大哥,我给你唱一首歌好不好?”
“二弟还会唱歌?”莲宇不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在他眼中,冷如霜一直冷漠得象一座冰山,几乎没看到她流露过一点女孩子的性情。
“当然会了,而且会唱很多呢,我还保证都是你从未听到过的”冷如霜抚去被晚风吹落额前的乱发,侧头一笑,情不自禁,露出一丝小女儿的娇态。
灿烂的星光下,她洁净的脸颊流动着淡淡的光晕,莲宇只觉,心扑嗵扑嗵快得恨不能跳出体外,下意识地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在了她的肩头,不敢揽她入怀。
他在她心中圣洁得一如天仙,总是不敢太过唐突。
“….是吗?那….大哥还真想听听呢”莲宇压抑得好辛苦,真想大声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却对着那清澈纯净的眼神,硬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在广阔美丽的夜空下,冷如霜只觉冷硬的心在一点点软化,没有介意莲宇悄悄搭上自己肩头的大手,一边缓步前行,一边柔声唱了起来:
难说我无情
难怪你伤心
难得三生有幸
难忘一往情深
心中有谁同行
相依、相知、相亲
何必当初相识
你我原本是路人
不断、须断、该断
不尽、须尽、该尽
不了、须了、该了
不分、须分、该分
茫茫天涯路
处处是浮云
只因辛劳伴往
你何苦枉自痴情
贻误锦绣前程
低低柔柔的声音随着夜风,远远飘去,忧怨的词曲,只听得莲宇心莫名疼痛,柔肠百结,再也无法控制情绪,手一紧,一下将冷如霜高挑的身子紧紧揽在胸前。
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都痛了“你….这是何意?难道你早明了大哥的一番痴情?即如此,你可知大哥此生除了你,什么锦绣前程,什么功名利禄,皆如粪土,大哥只要你….”
冷如霜听着他的心跳,有一瞬间的迷惑,难道这样的情还不值得心动?
这首徐晓明的《何必当初相识》,曾是她父亲最喜欢的歌曲,特别是她妈妈背叛之后,她父亲只要一喝醉酒,回到家,就会整宿整宿地听。
那时,她不了理解情事,虽然也能从旋律中听出一丝忧伤,但毕竟感触不深,而今,经历了一番情劫,真的也能出一些共鸣来。
唱这首歌,她一是想向莲宇表明心事,却更隐喻着自己对墨文烈一段情事的决别,“不断、须断、该断,不尽、须尽、该尽,不了、须了、该了,不分、须分、该分”,咀嚼着这句句饱含伤感的言词,只觉心压抑到了极点。
不由一把推开莲宇,双手掬在口边,冲着一望无际的星空,仰天长啸,那清脆的啸声,响彻云宵,直似要借这一啸,将那复杂的情感,连同复杂的心情,一起从体内呼出。
忽然,远方暗夜中,一缕白影,出现得那么突兀,却又如此醒目。
隔着无尽的星空,冷如霜似乎能看到风吹起了他的衣摆,又似乎看到他深邃的眼眸里,飘浮的…..淡淡忧郁。
只是不知,那忧郁,可否有她的存在?只是不知,而今,荣华重至,是否还会有忧郁?
她盯着那缕白影,尘封的记忆蜂涌而起,连怎么回了大账,怎么入的眠都已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