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股撕心裂骨的疼痛,只是一瞬间,便消失无踪。
冷如霜长长吐了一口气,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以为大约是刚才那一摔,摔岔了气。
可,还未等她走到床边,疼痛却在毫无防备下,又突然而至,疼得她甚至不能行走。
她勉强撑着挪到床边,捂着肚子弯下腰,扒着床沿,口里情不自禁渗出低低的痛吟。
身后,门声轻响,墨文烈走了进来。
就着模糊的月光,一眼便看到她扶着床沿,痛不欲生的样子。
心一凛,赶忙三步并做两步,奔到她身边,一边将她抱到床上,一边紧张的问“要生了吗?是不是要生了?”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惊惶。
“我….不知道….,好痛啊….,疼死我了”冷如霜象抓到救命稻草,死命揪着他宽大的袖摆。
她痛苦的样子,让墨文烈心缩成了一团。
额上,刹那间,便出了一层冷汗。
刚才,他本已跃出了宅院,可眼前不知怎么,一直浮现她跌倒在地的样子,他狠着心想不管不理,但离宅院越远,心里的担心越甚,最后,终于忍不住拐了回来,幸好,他拐了回来,不然…..
“我马上喊稳婆来,你千万忍着”墨文烈不忍拨开她紧抓衣摆的手,弯腰将她抱在怀中,走到门边,叫过一名老奴,急促地吩咐他立刻去景王府找鲁戈,让他将找好的几名稳婆全部带来。
老奴得令,如飞一样翻墙而出。
黑暗中,墨文烈一直紧紧将冷如霜抱在怀中,任她在自己怀中来回挣扎撕扯,只急得一颗心火烧火燎,似在炉膛里烤着一般。
在他二十九年的生涯中,还未见过这种阵仗,因为他跟墨文极的恩怨,他曾打算一生不要孩子,他真怕,有一天,会看到自己的子女,为了功名利禄,而自相残杀。
但,父皇的话,是那么诱人,重新点燃了他早已熄灭的雄心壮志。
再说,做了储君,两年后就可接任皇位,到那时,一切问题不都迎刃而解吗?
他一直打探着墨文极的消息,了解到,他只有一个庶妃有孕,还有两个月才会生。
而自己府中,冷如霜是这个月生,樱桃是在下个月,明显占了优势。
只有陈芷青一直没有动静,不过,他已不准备让她怀了,因为,他有更好的安排。
他有意在第一个月时,除了冷如霜,未与任何女人同房,他就想让冷如霜生的孩子,做自己的第一个子女,最好再是个男孩子,那样很多问题都会更好解决。
虽然冷如霜令他非常非常的失望,但她现在这副样子,已使所有的不满和怨气,尽数化为乌有。
他不停地为她擦试着脸上的汗珠,看着她两眼蕴含的水气,急得手足无措,也急得汗流浃背。
自认识冷如霜,他从未见过她这种软弱的样子,那可怜无助的眼神,让他恨不能以身替之,为了两人共同的孩子,第一次使他有种与她真正一体的贴心感。
她紧密的依偎和强烈的依赖,甚至她口不择言的怨骂,都让他感到无比亲切,就象普通人家的普通夫妻一样,这种平凡的幸福…..他好喜欢。
脑中竟然下意识的闪过一丝可怕念头,她若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啊!
不过,这可怕的念头很快便被冷如霜痛苦的低吟打碎。
他顿时升起一股浓浓的内疚而不安,她在受着非人的折磨,而自己却在转着这样可怕的念头,真是太可恶了,他在心中狠狠啐了自己一口,心旋即又陷入焦急如焚的火炉。
幸好,鲁戈带着几句稳婆飞跑着奔了进来。
在稳婆的示意下,墨文烈将冷如霜轻轻放在床上,鲁戈点亮了灯,屋里顿时一片光明。
稳婆急切地吩咐着需要用的东西,一边请男人们退出房门。
墨文烈却紧紧牵着冷如霜汗淋淋的玉手,一刻也不肯放开“你们只管做自己的,本王不会离开半步”
对王爷的命令,自然没人敢违逆。
几个女人围着冷如霜手忙脚乱,一直折腾到天光大亮,孩子也未生下来。
而冷如霜已被折腾得筋疲力尽。
“一堆饭桶,再不想办法将孩子接生下来,本王将你们全部砍头”
墨文烈凝视着冷如霜雪白的脸孔,无边的恐惧再次爬满心头,就象上次她自尽时,那种好象生命永远失去太阳般的恐惧。
几个稳婆大是慌乱,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生孩子这种事,别人是帮不了多大忙的。
正在这时,一直因无力而合着眼的冷如霜,忽然嚅动了一下干裂的唇片,低声说“别吵,让我喝口水”
不等墨文烈吩咐,一名稳婆已快速端了杯水,送到她口边。
但她只喝了一口,就推开了。
然后,她努力稳住眼神,定定地望着墨文烈“真的好疼,你帮帮我啊,我真的受不了了,干脆拿刀将肚子剖开吧,不然,我跟孩子都会活不成的”
“傻瓜….别瞎说….别瞎说…..,会生下来的….”
墨文烈说到最后,声音里掩不住有了哽咽。
他不知道女人生孩子会是如此的痛苦。暗暗发誓,以后不管她再怎么惹自己,看在这痛苦的份上,也不能跟她计较。
一名稳婆战战兢兢的在一旁开口“王爷….生孩子….都这样,没事的”
“放屁,是你们没本事,才会让本王的爱妃受如此之痛,她们母子没事便好,若有一点差错,我要你们全部见阎王”
他暴怒的样子,吓得几个稳婆再不敢说一个字,只能偷偷在心中为冷如霜母子祈福。
万幸,临近中午,冷如霜终于生了,而且如墨文烈所愿,竟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
看着那白白胖胖的粉嫩婴孩儿,大家才明白,怪不得她生得如此痛苦,这孩子大约有八九斤的样子呢。
孩子一生下来,冷如霜顿时象死了一样,昏昏睡去。
面对稳婆及鲁戈的恭贺,墨文烈充耳不闻,两眼一眨不眨着盯着那小小的婴孩,只觉心中一时全被一种崭新,而又莫名的情感所填塞。
这个小不点真的是自己跟那个桀骜不驯的女人,一起孕育的结晶吗?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冷如霜在海岛曾说过的,孩子是“爱的结晶”这句话,一种莫名的感动,令他有了共鸣。
他轻柔地拨开孩子缩在一起的小手,将自己一根食指伸在小手之中,让孩子软若无骨的小手紧紧攥在手心,那美妙的感觉,立时,将心填得再没一丝缝隙。
调养了一天,冷如霜渐渐恢复了气力。虽然元气大损,但抱孩子却已手到擒来。
抱着孩子软软的小身子,她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即没有喜悦,也没有感动,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沉默。
“如霜….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墨文烈一直陪在她们母子身边,寸步不离。
眼看冷如霜已恢复了气力,他吞吞吐吐地似有难言之隐,心神不宁之际,他没有注意到冷如霜的异常。
冷如霜两眼盯着孩子沉睡的小脸,随口轻问“还用商量吗?什么事不都是你说了算”
“…..因为你的身份,我想….暂时先…先带孩子回府好吗?”
“只带孩子一人么?”冷如霜皱起眉头,她本以为,墨文烈或许会将她们母子一起接入府中呢。
“是这样的….,我先带孩子回府,禀明父皇孩子的身份,等储君位订下来,我再想办法接你回去,你知道,府中有文极的密探,我怕…..你回去,适得其反”
墨文烈紧张地盯着冷如霜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孔,心知,孩子刚生下来,就要让她们母子分离,自己这番要求的确太过份了,可是,他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啊。
“你只带一个小孩子回去,你父皇会认可吗?墨文极会认可吗?”冷如霜问得很冷静,视线一刻也没离开孩子。
“我….已在府中….安排好了替身,只要将孩子抱过去就行,暗道开关刚刚业已修好,今晚,我就想…..”
“替身?你想的挺周到啊,是那个陈芷青吗?你为什么不让她直接给你生呢?还有樱桃…..,秀茵….,大把的女人不是等着想给你生孩子的么”
冷如霜开始变了脸色,语气也显得很不善。
“替身….确实是芷青,父皇对她印象较好,这样,对孩子有好处的…..,另外….,樱桃的确象你说的已怀有身孕,下个月就会生….这样,我们孩子大了,就不会太孤单”
墨文烈不打算对冷如霜隐瞒什么,他想让她感觉到,她在自己心中,永远占据最重要的地位,甚至是她的孩子。
但他怎么也料想不到,这番话对冷如霜的打击有多大,她本来对自己的打算,已狠不下心,而这番话,直接将她刚升起的温情全部扼杀。
他的爱就是这样的吗?一边跟她温情脉脉,一边跟别的女人翻云覆雨?
一想到他所说樱桃生孩子的话,冷如霜直接压制了这两天逐渐升起的情感。
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眼神也越来越狠绝。
沉思良久,终于抬起了头“好,我同意你将孩子抱走,不过,却有一个交换条件”
墨文烈眼神一闪,隐约猜到她所想,不由也有些变脸“如果还是放莲家女子的废话,最好少说”
“如果你不放,我就杀了这个孩儿”冷如霜突然一脸杀气,手一下卡上孩子细软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