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爱绘画的刘非凡自从调到文化馆后,埋头艺术创作,决心干出一番名堂来。可惜,他的作品无人赏识,至到今天还是碌碌无名。而搞艺术这一行,名、利是紧密相连的,有名才有利,他的画卖不出去,只能靠有限的死工资度日,经济上就很拮据,刘非凡便常常哀叹时运不济,没有伯乐发现自己这匹千里驹。
去年春节期间,有个住在农村的小表弟来他家走亲戚,他对当画家的表哥挂?诳吞锏拇笞髟薏痪冢僮撸固至艘徽潘祷厝ヒ补以诳煌飞献笆巫笆危仙系荡危埠孟虮鹑遂乓幌隆V裟衙伲醴欠惨桓咝耍桶炎畹靡獾哪钦拧睹突⑾律酵肌氛吕此透怂P”淼芑短煜驳氐嘏踝抛吡恕?
转眼间一年又快过去了,年关又近。这天上午,刘非凡偷偷溜出单位,开小差到大街上置办年货。大街上熙熙攘攘,挤满了赶年集的人们。刘非凡在一个卖对联、年画的小地摊前停下脚,对地摊上摆的年画评头论足,心里充满了不屑:这幅《牡丹图》败笔太多,又俗又艳;那张《春满人间》上的云雀画得死气沉沉……这幅《猛虎下山》上的老虎画得……咦?刘非凡突然一呆,眼珠子凸出三尺长,大张着嘴巴半天没有合上,因为,他赫然发现这幅《猛虎下山》竟然是自己的作品!这也太意外了,自己的大作竟被制成了年画出售!
摊主是个尖嘴猴腮的老头,他见刘非凡傻子似的站在摊前俩眼发直,半天没动窝儿,觉着有些不对劲儿,就轰他说:“喂,买不买?不买快倒地方儿,别挡着人家!”
刘非凡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他压抑住心头的激动,陪着笑问道:“师傅,这幅《猛虎下山》多少钱一张?”
“两块。”
刘非凡又问:“好卖吗?”
“好卖得很,每天能卖上百张呢。老百姓都挺喜欢这幅画。”
刘非凡心中欢喜,说:“可不呢,明年就是虎年了,买只大老虎挂在墙上多吉祥!来,给我也来一张。”
花了两块钱,买了幅自己的作品,刘非凡将画捧在手里,幸福的泪水翻来滚去,差点奔涌而出:没想到呀没想到,我刘非凡的作品这么受欢迎!一种终于被别人认可的成就感于满足感在刘非凡的心中油然而生,太令人激动了!不过,他并没有忘乎所以,激动过后,马上想到了一个问题:是谁把自己的作品成批印成了年画牟利了呢,而且没经过自己同意,这不是侵犯的著作权了吗?
刘非凡是文化人,平时读书看报,这种侵权的事儿知道的不少,心里有数。于是,他马上又在街上转了转,在别的摊位上同样也发现了自己的这幅大作,而且都很畅销。刘非凡没有愤怒,他简直就有些狂喜了,为啥?要发财了呀,将来自己向侵权者一索赔,按百分之二十的版税计算,那可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呀!
刘非凡喜气洋洋地哼着小曲回到家,马上打电话联系小表弟。这张《猛虎下山图》送给了他,问题肯定出在他那里。果然,小表弟告诉他说,那张画早就被人用二百块钱买走了。
若搁在以前,要是听说有人愿意出二百块钱买自己一张画,刘非凡非乐晕了不可。不过,今时自然不同以往,他佯装生气,大声抱怨道:“你呀你……吃大亏了!”
一听吃了亏,小表弟急了:“咋了,卖便宜了?”
“便宜大了,好了,不跟你说了,你马上去查清楚这幅画最后落到谁手里去了,咱们向他索赔。”刘非凡就把作品被侵权的事简单说了说,小表弟一听,把胸脯子拍的嘭嘭响,打下包票,“哥呀,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刘非凡叮嘱说:“你查到了后也千万别打草惊蛇,先让他卖着,卖得越多,咱的索赔数额就越大,等过完年,咱们跟他秋后算账。”
这事儿就算搁下了,咱暂且不表。
且说到了腊月二十六这天,文化馆组织人员下乡慰问困难群众,刘非凡也在其内。大家来到最偏僻贫穷的二道梁子村,在一户老农破破烂烂的家里,刘非凡惊喜地看到自己的那张《猛虎下山图》贴在墙角的米缸上,很是显眼,心中立时感慨万千:“日子都过到这个份上了,家徒四壁,还不忘了买自己的画,可见这作品受欢迎到何种程度!”
同事们也注意到了这张画,许多人以前见过刘非凡的这幅作品,不由惊奇道:“咦,老刘,这不是你的大作吗?行啊,做成年画啦!”
刘非凡那得意就甭提了。农民兄弟听说画这画的大画家来到自己家里,很是激动,双手握着刘非凡的手,无限崇拜地说:“就是您画的呀,了不起,画得太像了,神了!”
刘非凡连忙谦虚说:“一般,一般,画得不好,不值一提。”
“好,太好了。俺这里家家户户都贴这画呢,家里贴上这张画后,就安生多了。”
“安生多了?”刘非凡大感好奇,自己这画就这么神奇?难道还能避邪?就高兴地问:“是么,又这么大作用?”
“是呀,你看画得多活灵活现!自从贴上这张《老猫看家图》,俺家里就再没闹过老鼠呢。”
啥?老猫看家?!刘非凡就觉眼前金星乱冒,腿一软,差点没一屁股摔倒。那农民兄弟还在说呢:“两块钱一张,比养只猫划算多了。啧啧,您这是咋画的,咋就这么像呢?”
刘非凡强吊着一口气,挣扎着来到画前仔细观察,果然,在右下角有一行小字,并非“猛虎下山”,却是“老猫看家”,顿时,眼前一黑,就觉喉头一阵发甜,一口血涌了上来……
大过年的,刘非凡在家一直躺了半个多月,才慢慢缓过神来。
这天,他正坐在客厅里看着墙上的画发呆,小表弟兴冲冲地又来了,告诉他一个好消息说:“哥,那小子我找到了,答应给咱赔偿了。这个数!”他举起一个巴掌晃了晃,“五万块哩!”
刘非凡心中一动,有些振奋。
小表弟又说:“那人还说了,要你再画一张老猫图,今年春节还接着印年画卖呢。”
刘非凡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生气地说:“去去去,画个屁,我画的那是老虎!”
小表弟不以为然:“啥老虎猫的,能卖钱就行。哥,你别说,你这猫画得还真像呢,人家齐白石是画虾的大师,徐悲鸿是画马的大师,大家都说你是画猫的大师呢。”
刘非凡怔怔地看着小表弟,突然一拍脑袋,眼前豁然开朗,他跳起来乐呵呵地说:“对呀,我怎么钻进了牛角尖?咱画虎不像,可以改成画猫嘛!明天开始,我就专攻画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