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儿
1． 春燕吐唾
春天是燕子回到北方的季节。河开了，水流动了，春燕就啄碱泥，筑巢。在长白岛的石砬子村正面五里的地方，有一个白石砬子。白石砬子陡峭，高七、八百米，而且上面的石头全呈现白色。每天的早晨都是清雾在山的半腰弥漫开来，很是好看。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郑峭就是吃山的人。他一直靠采燕窝，来养家糊口。而前面提到的春燕啄泥筑巢，这种是家燕，没有实用价值，而这海鸟金丝燕的却不同了。它们的回来，只是预示着，采燕窝的季节又到了。
在白石砬子村，除了郑峭，还有一个人是采燕窝的，他正是郑峭的师弟赵燕。这个有三千多人的村子，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攀上这高七、八百米的峭壁上去。其实，在这百十来年里，不段的有人爬上去采燕窝，可是摔下来的人，不计其数的了。所以，很少有人再靠这门手艺来吃饭了。因为，这确实是用生命来赌的活计。
郑峭和赵燕同是一个师傅孙山。两个人前后脚进了孙山的门，他们从孙山那里学到了真的本事。可是，两个人的性格却截然不同，郑峭为人老实，赵燕为人灵活。就在三年后，两个人出徒的时候，孙山从白石砬子上摔了下来。只要从上面摔下来，谁也别想活。孙山这个孤独了的辈子的老头子，在临死的时候，单独把郑峭叫到了身边，和他说了一句话，就死了。就是因为这句话，赵燕和郑峭产生了矛盾，日渐生分。而且生出了不少事端。这是郑峭没有料到的。
这么多年来，两个人也都四十多岁了。他们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上半月上郑峭采燕窝的时候，下半月是赵燕采燕窝的时候。两个人从来不在同时出现，他们知道，爬崖的时候不能分心，可是当他们两个见面的时候，两个人心里都有着一股子气，这对于一个采燕窝的人来说，是大忌。所以，两个人竟然很少能见到面。
就这样的平安的度过了十一个年头，却不想出事了。
赵燕这么多年来，一直记着师傅临死前把郑峭单独说过的话，他不知道师傅到底和他说了什么。郑峭也从来没有提起过，他到是也旁敲侧击的点醒过他，可是每当这个时候，郑峭就躲过去。这么多年的怨恨一直积在心里，而且越来越让赵燕不安起来。事情便出了。
其实，这么多年来，孙山是教了他们两个人。可是，同门却不同技，不同道。他们爬崖的技巧却完全不同，而爬崖的路线却也不同。只是两个人生分，谁也不知道，原以为是一样的，这是他们没有想到的。这也是孙山摸透两个人性格所施教。
这正是春天，金丝雀忙碌的季节。也是郑峭采窝的上半月，可是郑峭没有料到，一个致命的事情已经出现了。那天，郑峭带着工具，开始从崖的左侧攀登而上。这是他已经攀了十多年的道，可以说是很熟悉了。但是，今天郑峭却在半途中改道儿了。就在郑峭改道儿没有五分钟的时间，他看到了一个身影，也攀了上来，只是不同的是从另一条道儿，这让郑峭很意外。这么多年来，他只知道，只有一条道儿可以攀上这崖壁，采到燕窝。可是当他看清楚的时候，不禁的吃了一惊，他没有料到，竟然会是赵燕。
赵燕的速度很快，郑峭也停在那儿了，他不知道是上还是下。因为，今天的这条崖道儿，是几十年来，没有人能越过去的。除了师傅孙山上过一回。这也是他和赵燕一生中，最想攀上的崖道。因为，在这个崖壁上，有极品的血窝。
燕窝分有很多种类。金丝燕第一次筑的巢完全是靠它们喉部分泌出来的大量粘液逐渐凝结而成的，质地纯洁，一毛不附，这种燕窝的质量最佳，是燕窝中的上品。在封建皇朝时代，常常被选出来作为进献的贡品，因此取名“官燕”。
采燕窝的人抓住时机把燕窝采走后，金丝燕不得不第二次做巢，因临产卵期较近，金丝燕体态丰满，喉部胶状物较多，所筑之巢比较肥大，但因时间紧迫它们衔来羽毛、小草……与喉部胶状物混同一起再次筑巢，筑得比较粗糙，含有杂质较多，营养成分也差了。此时采收的燕窝称为“毛燕”。
产卵迫在眉睫，金丝燕不得不第三次筑巢。这时，其喉部强行吐出血状粘液，有的竟是色泽鲜红，所筑之巢可谓呕心沥血凝结而成。这时采燕之人就不应再采了，以便金丝燕生儿育女，等母燕带着乳燕飞离巢穴后再采，这叫采“老窝”，亦称采“血燕”。
另有一种燕窝被所附红色岩石壁渗出的红色液体渗润，通体均成暗红色，也叫“血燕”或“红燕”，含有若干矿物质，营养好，产量很少，被视为燕窝中的珍品。
郑峭和赵燕两个人正是想采到这种珍品，血燕。但是，这条崖道确实是一条畏途，在这里丧命的人，不计其数。也没有一个人能成功，当初孙山虽然成功的越过了一道屏障，但是，却没有能寻得血燕。也是一生的遗撼，所以就期待着两个徒弟能完成他的遗愿。
此刻的郑峭愣在那里，赵燕已经是在他的对面了。郑峭说，赵燕，你破坏规矩，这样会要了我们的命的。赵燕说，我就知道师傅偏心，当初他临死的时候，告诉你是不是最后采血燕的路？郑峭愣了一下，问，难道师傅没有告诉你吗？赵燕说，告诉我了。可是，你想想，到现在我们才知道，刚上我攀上来的路和你不一样，你的也和我不一样，这条血燕的路也是一样，师傅教给你的也许是最近的一条路，最安全的一条路。郑峭火了，吼道，赵燕，你不准这样说师傅。就是郑峭话音刚落的时候，一件东西飞了过来。两个人都是目瞪口呆。
2． 兄弟生隙
郑峭和赵燕被眼前突然其来的一件东西吓呆了。他们谁也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却接奔他们镶在缝隙中的手而去。如果，他们的手离开了崖缝，那他们都将摔下去，死都无全尸。
那个东西在他们的手上啄了一下，便是鲜血直流。待他们看清楚的时候，都是一惊，原来那是金丝燕的老燕。这事在师傅孙山曾经跟他们的说过，在采血燕的时候，会有一只老燕保护着那些孕育的燕子。本来，有以前是没有的。因为，这些年来，采血窝的人太多了，尽管没有一个成功的。但是，巨大的利益已经让他们忘记了生命。也就是在这些年里，出了老燕，拼尽性命的保全孕育的燕子，它的凶猛，和一只鹰差不多，遇到它的人，十有八九会丧生。但是，有一个办法，可是顺利的攀上去。至少怎么攀上去，师傅孙山却一直没有说出来。
此时的郑峭和赵燕已经是鲜血淋淋的，老燕已经开始了疯狂的攻击，不管是脸还是手。郑峭和赵燕拼尽全力的往下攀。直到离开了通往血窝的道儿，老燕凄叫几声，离开了。
两个人离开崖头，便回家了。这一养伤就是一个多月，两个人也没有再碰到面。
伤好后，似乎两个人都不着急。也都在想着怎么攀上血窝的那条路。因为，他们年龄都不小了，也正是这个时候，体力智力，各方面都达到了一个顶点，这是最好的机会。他们谁也不想放弃，师傅当初就说过，错过这个机会，最好不要拿命去赌了。
郑峭和赵燕都是这个年龄，谁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两个人在暗中较劲儿，谁都想捷足先登。
这天，郑峭再次来到崖头，抬头望着那耸入云端的崖壁，摇了摇头。他确实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本来这个血窝的路就难行，这回又多了一道障碍。可是，就在这时，他看到赵燕竟然攀了上去。他一下呆住了，只见赵燕连头再手的全防护着，没有一个地方是露出来的。因为，有了防护，所以攀起来难度更大了。此刻，赵燕呈大字形，伏在崖壁上。突然，赵燕不动了，那个老燕突然俯冲了下来，直奔赵燕的头而去。可是，老燕无功而返，郑峭不禁的点了点头，赵燕也算是聪明。郑峭此时在想，赵燕现在一定非常的得意。可是，这时的赵燕却伏在那里一动不动了，他的手嵌在壁缝里。如果，这样长时间的下去，那么人手指的力量是有限的，凭着两手十指的力量，吊着上半身，无论如何也坚持不了多久。赵燕必需马上倒手，用手脚支撑一段时间，让双手缓解一下。可是，此时的赵燕就钉在了那里，不动。
郑峭一下急了，他想，赵燕有可能遇到了什么事。郑峭想也没有想，马上攀上了崖壁。就在他快接近赵燕的时候，已经发怒的老燕转向，开始攻击他。一嘴下去，就是鲜血淋淋。此刻，郑峭一面防备着老燕，一面往赵燕身边靠。此时，郑峭看到赵燕痛苦的扭曲的，他的右手嵌在崖壁的缝隙里抽不出来了，显然是卡在那里了。
郑峭攀过去的时候，已经被老燕啄了十多口，血染红了全身。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任凭老燕一次次的冲向他。郑峭到了赵燕身边的时候，赵燕眼睛里露出了绝望。郑峭从赵燕的背囊里抽出小锤子，猛的敲击赵燕嵌到崖缝里的手。十多分钟后，赵燕的手从崖缝里抽了出来，他马上往下面移了两米后，用却支撑着，缓了过来。
郑峭看到赵燕已经没事了，他下了崖壁。回了家。
赵燕也从崖壁下来后，回到家里。他琢磨不明白，郑峭为什么要救他？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没有来往。而且，因为师傅的那个他永远不知道的秘密，只有郑峭知道的秘密，已经产生了很大的仇恨，难道是郑峭不想让我死，而且是看我的狼狈像？这样一想，赵燕对郑峭的一点感激之情，顿时全无，恨又增加了一层。他知道，如果他不知道师傅的那个秘密，他就永远也攀不上崖顶，永远也采不到血燕。而这个秘密只有郑峭知道，可是郑峭却从来没有提起过。
这段日子赵燕没有再去采燕窝。而郑峭却依然按着原来的规矩，去采燕窝。但是，再也没有去过崖顶的那条路。虽然，师傅临死的时候，告诉过那条路怎么走，他也知道，师傅也告诉过赵燕，可是，他们攀的时候，却不像师傅所说的那样，崖壁上的路，竟然隔脚错窝。师傅教给他们的时候，竟然是每隔一脚，下脚就是陌生的，而第三脚却又是熟悉的，那么说，师傅只教给了他们这条路的一半，而且是，每人一半。郑峭想不明白，师傅到底是什么意思？
郑峭并没有放弃到崖顶采血燕的决定。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观察着通往崖顶的这条路。这是唯一的路，师傅虽然在燕窝的路各教给了他们一条，但是通往崖顶的路，只有一条。也是唯一的一条，没有别的道儿呆以攀上去。他出知道，错过这个年龄，危险就大一分，他希望在这个好的时候，攀到崖顶。他也知道，赵燕是也绝对不会放弃的。可是，最近赵燕却一点声音也没有，整天的不出大门。郑峭想，难道是赵燕上次被吓着了？还是伤了手指，落下了毛病吗？
就在郑峭想着这些事的时候，他却没有料到，赵燕竟然干出了让他吃惊的事来。
3． 仇恨加深
郑峭完全没有料到，赵燕竟然会干这出这样的事来。
那天，是郑峭的老丈人过生日。郑峭的老丈人在临村，相隔五里路。一大早，郑峭就带着孩子和老婆出了门。
这天，郑峭一直在老丈人家呆到天黑，他本打算是带着孩子和老婆在那儿住一宿，可是前些日子，有人要燕窝，明天正是他采燕窝的日子。他便自己回了家。
郑峭因为采燕窝，从来没有喝过酒。所以，五里路的道儿，他只走了半个小时就到了家。他转进院子里的时候，发现有些不对头。好像是有人来过。他冒了一身的冷汗，这些年来，他采燕窝确实也赚了不少的钱，可是那都是用命换来的。每一次都不知道，爬上崖顶后，就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这些钱大部分被他放到了屋里的夹层里。
郑峭小心翼翼的靠近窗户，往里一看。他一下就愣住了。郑峭站了起来，推开房门就进去了。屋里坐着的人，猛的站了起来。失声的叫了一声：“师哥。”郑峭没有吭声，坐到了沙发上，低着头，抽着烟。半天才问：“赵燕，你来干什么？”赵燕吭哧了半天才说：“我是来给师哥道歉的。”郑峭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他说，道歉？道歉你就把门锁给我弄坏吗？我看你是冲着师傅最后跟我说的那些话来的。我告诉你，赵燕，师傅的话我记在心里，没有记在任何地方，我不说，谁也不知道，你现在给我滚。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郑峭看到了赵燕眼睛里闪出了一丝凶光，不禁的让郑峭在心里一惊。
赵燕走后，郑峭把师傅临死时所说的话，又想了一遍，这十几年来，他几乎每天都在琢磨着这句话。他不相信，那是真的。可是，此时，他犹豫了。
这次赵燕来到郑峭的家，这里赵燕从攀崖顶失利，被郑峭救了后，想出来的。他猜想，师傅一定是传给了郑峭什么攀顶的技巧。应该像家谱一样，写在什么地方，让郑峭藏在了什么地方。他知道，今天是郑峭去老丈人家过生日，以往的每年，郑峭都要第二天回来。
天黑后，赵燕就把郑峭家的锁撬开，进了屋子里开始翻找。可是，找了一个多小时，却一无所获。他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琢磨着那件东西到底会放在什么地方。他想，这夜，怎么也能找到。他没有想到，郑峭会回来。当他看到郑峭的时候，心中的恨一下就升了起来。他想，这次又让郑峭看了自己的笑话。就在他出门的时候，下了一个决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郑峭没有想到，赵燕会生出要杀他的心。他想，他是师哥，师傅死的时候告诉过他，赵燕是他的师弟，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他让着他。他也只是以为，赵燕对于师傅最后的话没有说给他，他只是心里不舒服罢了。可是，师傅的话他真的不能说。也永远不会说。
这事一转眼就过去了半个月，到了赵燕采燕窝的时间。这段时间，郑峭出了次村子，到城里给一个熟悉送燕窝去了。回来，之后，他就屋里呆着，直到他开始采燕窝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