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人的后面是六个马便,一个个横眉立目,手持长枪,呼拉拉把海天行围住,推弹上膛。
袁世凯坐在大厅中间的太师椅上,苟去雨、左天雕一边一个分立左右。
袁世凯看了看海天行,一口浓重的河南话喷了出来:“俺靠,你的本事不小啊,叫啥呀?”
海天行慢慢站稳身形,瞪大眼睛看着袁世凯,没有回答。
袁世凯吐口唾沫,道:“鸭子毛,你不说俺也知道,你是海德的儿子,叫海天行,对不?”
海天行还是没有说话。
袁世凯叹口气:“你爹本事就不小,可惜他不跟着俺干呢,不跟着俺干他就得跟着别人干,跟着别人干他就得反俺,反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说着话,袁世凯开始喘,大嘴一张象个风箱,显然他这些日子大总统当得滋润,让三宫六院给折腾熟了。
袁世凯喘了一阵之后,接着道:“你的本事比你爹还大,为什么不跟着俺干呢?你保俺当上皇帝,俺封你个王爷当,你看中不?”
海天行冷冷一笑:“我不会当什么王爷,我只知道杀父之仇不能不报!”说着话,身形一转,那六个马便手中的洋枪已飞出户外。紧接着,一道暗影直逼袁世凯脖子。
苟去雨一见,挥起钗花将袁世凯护住,大喊一声:“‘无影追魂手’,左大帅,快扶大总统进去,我来收拾他!”
袁世凯一边走,一边说:“要活的,他跟俺干最好,不跟俺干,就把他关起来,一点点整死,俺靠!”
苟去雨答应一声,挥绝命钗与海天行战在一起。海天行的“无影追魂手”虽然神出鬼没,可他不敢动用真气,没有真气的‘无影追魂手’与苟去的雨的绝命钗相对,就有点力不从心了。况且,海天行还被杨迎雷点着几道大穴,身法根本使不出来,三五招过去,苟去雨的绝命钗就抵住了他的喉咙。
苟去雨上前一步又点住了海天行几处大穴,这次,海天行再想动弹也动弹不得了。
海天行冷笑道:“‘江南四霸’趁人之危的功夫确实不错。”
苟去雨收回绝命钗,道:“你用不着取笑我,我们‘江南四霸’就喜欢趁人之危,大总统有话,我就先留你一条小命,不过,你活着比死还难受,七日之内,那‘五蛊断魂毒’会一点一点把你折磨死,你最好还是学乖点儿,跟了大总统。”说完,冲六个马便一挥手:“把他关起来!”
六个马便刚把海天行架走,苟去雨突然又拦住了,一伸手,从海天行身上摸出了那本《无影追魂手秘笈》。
海天行冷冷道:“你最好还是把它放到我身上,不是你的东西你拿走没有好处。”
苟去雨哈哈一阵大笑:“没有好处?我倒要看看没有什么好处,这本书到我的手里,我就是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了!”说完,冲六个马便一挥手,海天行便被架出了大厅。
十五、牢中比酒
牢房里灯光昏暗,一缕月光从小窗射进来,象清清的流水。
海天行坐在牢房的一角,心里乱得很。他的杀父仇人已经找到,杀了三个,还有两个,可现在,他却中了“五蛊断魂毒”,空有绝世功夫却使不出来,难道自己就这么眼睁睁等死吗?
人到了这个时候,往往爱胡思乱想。
海天行也不例外,他在想,马师长的副官吕明说来接应自己,为什么也不见动静呢?难道他带的人也糟了暗算?马丽在哪里?她一定不知道他爹已经惨死在这里了。
海天行叹口气,暗道:“她也成了没有亲人的孤独人了。”
海天行突然觉得马丽好可怜,冥冥之中牵挂起她来。因为他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儿,两个可怜的人总是心心相通的。
海天行正想着,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黑影蹿到他跟前,抬手解开了他身上的穴道。
海天行虽然没有看那人的脸,仅凭那人的身法和浓烈的酒气,已经猜出是“醉酒三应”冷无血了。
海天行道:“你也在这里?”
冷无血道:“我答应人家的事情还没给人家办完呢。”
海天行眼睛一亮:“你在为苟去雨办事?”
冷无血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用瞒你了,我是给他办事,因为我没有他的酒量大,我答应给他当奴仆一年,现在才当了半年,我答应他杀了你,可到现在我也没杀了。”
海天行道:“这么说,你是来杀我的了?”
冷无血道:“是,我是来杀你的。”
海天行道:“那你为什么不动手,反而解了我的穴道?”
冷无血道:“我现在不杀你,等我们喝了酒之后我再杀你。”
海天行一笑:“好啊,临死之前喝点酒,弄个醉死鬼也不错,不过,喝酒这前我想问问你,上次你答应给我办的三件事办了吗?”
冷无血道:“办了两件,还有一件没办。”
海天行问:“办了哪两件?”
冷无血道:“第一件,我打听到海德已死,第二件,我弄来了一皮囊‘闷倒驴’。”
海天行又问:“哪一件没办?”
冷无血道:“我一直没有机会帮你把那位小姐送回家,不过等有了机会我一定会办了这件事,我老酒鬼冷无血答应给人办的事就一定要办到。”
海天行一笑:“好,‘醉酒三应’冷无血果然名不虚传,今天能一死在你手上我也认了。”
冷无血从背后抽出酒囊,掏出要饭碗,刚要一掰两半儿,让海天行拦住了:“算了,我不用碗了,你用吧。”说着,已使出“无影追魂手”从酒囊里掏出一捧酒来,那只手在空中不停地划着圈儿,酒竟被圈在里面,象条小溪流到嘴里,一滴也没有洒。
冷无血挑起大指:“好酒量,今天我要跟你分个高下。”说着,抓起皮囊,嘴对嘴灌了起来。
海天行一见,“无影追魂手”又探到囊中:“老酒鬼,你也太不仗义了,这么好的酒哪能你一个人独吞?”说着话,酒已源源不断地往嘴里流。
不大一会,酒囊空了,冷无血已醉眼迷离。他晃晃悠悠站起来:“我又醉了,又没喝过你,我怎么就晚不过你呢?”
冷无血一抻已经发麻的舌头:“既然没喝过你,我还要帮你办三件事!”
海天行一笑:“你就不怕帮我办完这三件事情之后,你杀不了我吗?”
冷无血打个酒咯:“杀不了?以后再杀,总之,我答应帮人办的事就一定要办到。”
海天行说:“那好,你去帮我找来‘五蛊断魂毒’的解药,夺回《无影追魂手秘笈》,再把苟去雨的脑袋提来。”
冷无血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办。”说着话,人已晃晃悠悠出了屋子。
不大一会儿,冷无血瘸着一条腿又晃了进来,把一个小瓶扔到海天行面前:“这是‘五蛊断魂毒’的解药,《无影追魂手秘笈》我没有拿到,苟去雨的脑袋也没有提来,不过你放心,我答应帮人办的事就一定办到。”说着话,“索命飞镖”和要饭勺已托在手中。
海天行把“五蛊断魂毒”解药吞到肚里,静心调气。
冷无血挥起要饭勺,卷着一股气浪直取海天行面门,这一勺要是让冷无血舀上,海天行的脑袋就得被舀个大窟窿。
海天行并不着急,身形未动,就在勺子接近头顶的一刹那,“无影追魂手”突然使了出来,手法之快,简直无法形容。
比武和下棋是一个道理,先手总会占上风,但后法治人要比先手还厉害,出手于对方无从变招之际,就更厉害了。
海天行这一招“无影追魂手”使出来,正是冷无血无法变招之时,就见一只手魔影般在海天行头顶一闪,那只要饭勺子已从冷无血手中飞向了那扇小窗,银光一闪,便不知去向了。
海天行慢慢站起来:“冷无血,你杀不了我的,我和你喝了两次酒,你又帮我办了三件事情,我们也算是酒友了,我也不杀你,你还是走吧。”
冷无血嘴里喷着酒气:“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我答应帮人办的事就一定要办到。”说着,“索命飞镖”已流星般飞出,镖花一闪,分三路直取海天行要害。
海天行仍然一动未动,待飞镖将近身体时,才闪电般抽出背后的利剑,就见剑光一闪,飞镖已断为九节落在地上。冷无血还没来得及看那柄剑是怎么抽出来的,剑又插回了鞘内。
冷无血一见,只好晃动身形,使出看家本领“醉形拳”。
海天行哈哈一笑:“老酒友,不要白费力气了,我要走了。”说着话,双掌在胸前一摆,一股强大的气浪旋风般将冷无血裹在当中,令冷无血身不由已,不得不随着气流旋转。海天行大喝一声,将双掌推向屋顶。
这一掌是真正的“排山倒海掌”,“江北双绝”腾飞涧的真传。
就见一股气浪罗旋样击向屋顶,只听“轰”地一声,屋顶便现出了一个大窟窿,砖瓦椽木向火山喷发一样飞向半空。海天行借着这股气浪腾空而起从大窟窿飞出,三蹿两跳,人已站在半山腰。
十六、仇人相见
海天行站在山腰之上,正四下查看地形,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大笑,紧接着,一个白面大汉便飘到他面前。
海天行认出来,这是“白面金刚”苟去雨,那张白脸在月光下越发白得碜人,就象刚从冰柜里钻出来的僵尸。
苟去雨刮骨钢刀一横:“臭小子,你还想走吗?”
海天行长发一甩:“我想走,你还拦得住吗?”
苟去雨一阵冷笑:“我有什么拦不住?”说着话,“嗷”地一声怪叫,挥刀向海天行剁来。要是换了别人,那刀风早已将对方割得皮开肉绽,待刀刃到时,就只剩骨架了。可是,他眼前站着的是海天行,“排山倒海掌”、“九阴断魂针”、“无影追魂手”那一样使出来都可以让他瞬间毙命。
就见海天行死死地盯着刀锋,好象要看看那刀是怎么刮他骨头的。就在刀锋将要接近他脖胫的时候,海天行突然大吼一声:“停!”那刀竟象被施了魔法一样,停在了半空。
再看苟去雨那张脸,变得更加惨白,那惨白的面皮底下也好象突然生出了千万条肉蛆,咬得面皮上下左右不停地扭动,把一张脸弄得不成人样。
不知什么时候,苟去的雨的喉咙上已经多了三只九棱钢针。
海天行的独门暗器——“九阴断魂针”。
苟去雨象被使了定身法一样站在那里,喉咙里发出一种似笑似哭的声音:“臭小子,你杀了我,你,你就等死吧,那,老酒鬼从我身上偷的解药是假的,它只能暂时控制毒性,但你一用内力,七个时辰内便五毒攻心,你死得要比我惨,这七个时辰,你生不如死!哈哈……”苟去雨发出最后一声哭笑,死尸仰面跌倒。
海天行“哼”了一声,转身刚要走,身体里突然奇痒无比,骨髓里就象生出了无数条小虫一齐往心里爬,他不停地挠着,但毫无作用。
海天行相信了苟去雨的话,那老酒鬼给他的解药果真是假的,他想用内力把毒逼出来,但越是调集内力,身上痒得越厉害。
海天行失望了。
他知道,苟去雨身上也不会带解药,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寻找“还阳草”,只有找到“还阳草”,才能暂时缓解毒性,不然他真的生不如死了。可是,涧山绝顶上的“还阳草”已经被腾飞涧和海德吃绝了,哪里还有“还阳草”呢?
海天行一边忍着痛痒,一边往山下走。
突然,山腰间、山脚下亮起了无数火把,照得满山通亮。
海天行停住脚步,抬眼望去,见山上山下已站满了手持洋枪的士兵。
山坡上站着一人,就是那个瘦得连狼见了都发愁的左天雕。
左天雕冲着海天行大喊:“姓海的,我现在要你一句话,跟不跟袁大总统干,如果跟,我就再给就药,让你不至于生不如死,如果不跟,我现在就下令乱枪把你打成肉酱!”
海天行看看山上的地形,忍着奇痒,已将内力灌于掌心。突然,他大吼一声,“排山倒海掌”已向一个方向推出,那个方向的士兵立刻倒下一片。
海天行借着气浪邪刺里冲过去。
左天雕一声令下,枪声大作,子弹雨点般向海天行飞去的方向射去。海天行施展“石壁飞腾术”,攀树跳涧,还不时地发出“九阴断魂针”击倒近处的士兵,眨眼之间便翻过山顶,从另一座山上夺路而逃。
十七、绝处逢生
月光惨白,把山野映得象一幅水墨画。
也不知跑了多远,海天行已经跑上了一处悬崖。
悬崖下就是长江,江水汹涌顺流直下。
海天行坐到一块石头上,用心法静心养气,以减轻“五蛊断魂毒”发作带来的痛苦。
突然,悬崖下亮起了火光,火光处还有喊杀之声。
海天行探头向下望,借头火光,他看见长江岸边停着两艘大船,喊杀之声就是从一条大船上传来的。
海天行看了一阵,看出了门道,这两艘大船,一条是商船,一条是海盗船,海盗船上的海盗正在袭击商船,抢船上的东西。海天行最恨的就是强盗,有强盗打劫他岂能坐视不管?
海天行飞身跃下悬崖,横住了几个强盗的去路。
这时,一个独眼龙正挥着鬼头刀劈向一个抱着流金小木箱的长须老者,但他的刀还未触及老者毫发,喉咙上已多了根九棱钢针,独眼一翻仰面栽倒。
几个正在抢东西的强盗一见,纷纷抄家伙围笼过来。一个长满落腮胡子的黑脸大汉把手中三节钢鞭一抖:“你是什么人?敢管我‘赛李逵’的事?”
海天行道:“不管谁的事,只要是不平之事我就管。”
黑脸大汉道:“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赛李逵’是什么人?我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你活得不耐烦了?!”说着话,三节鞭已挂动风声向海天行扫来。海天行连动都没动,只一抬手,“九阴断魂针”便不偏不邪刺穿了黑脸大汉的喉咙。
另外几个强盗一看,这家伙好厉害,快跑,跑慢了吃饭的家伙就没了!他们想走,海天行岂肯放过他们,说声“且慢”,“九阴断魂针”已将他们永远留在了江边。
那长须老者一见,紧走两步来到海天行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感谢大侠救命之恩!”
海天行把老者扶起来,道:“老人家不必客气。”
老者站起来,上下打亮海天行几眼,道:“我看大侠气色不对,快到船上一叙,我有话跟你说。”
海天行没有拒绝,跟着老者上了船。
到了船上,老者叫人把死伤的家奴安顿好,然后把海天行领进了上仓。海天行刚坐下,老者就一捋长须,道:“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大侠好象中了‘五蛊断魂毒’。”
海天行一听,眼睛顿时一亮,马上站起来,抱拳拱手道:“老人家您真是好眼力,请问老人家贵姓高名?”
老者摇摇头:“什么贵姓高名啊,老朽华江山,是华陀岛的药材商,一年出海一次,把药材从海上运到内陆,哪年都平安无事,没想到今年返航的时候遇上的强盗,幸亏有大侠相救,不然老朽这把老骨头就要扔在异乡了。”
海天行摆手道:“老人家不用这么客气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人人应该做的事,可你是个药材商,怎么会知道我中了‘五蛊断魂毒’?”
华江山一笑:“我虽然是药材商,可我的祖上就是大名鼎鼎的神医华陀,老祖宗传下来那点医道,还能看个小灾小病的,我看你面色发黑,皮肤褶皱,必定是中了毒了。”
海天行道:“噢?”
华江山接道:“江湖上的毒无非有两种,一种是草木之毒,一种是蛇虫之毒,你面色发黑,则是中了蛇虫之毒的症状,而这蛇虫之毒之中,又数‘五蛊断魂毒’最为厉害,你皮肤褶皱正是‘五蛊断魂毒’所致。”
海天行脸上露出佩服之色。
华江山接道:“贯用此毒的是人称‘江南四霸’的‘白面金刚’苟去雨,可他只会用毒,不会解毒,所以,凡是中了这种毒的人在七天之内必死无疑,除非他找到涧山绝顶的‘还阳草’才能苟延活命,但‘还阳草’是以毒攻毒,用久一样会致人死命,所以即使有了‘还阳草’,中毒之人也不会活过五年,更何况那涧山绝顶高不可攀,非是等闲之人能上得去的。”
海天行问:“那么,这种毒就无药可解了吗?”
华江山道:“据我所知,世上还没有人能解这种毒。”
海天行叹口气:“看来这是天意呀,只可惜……”他想说,只可惜杀父之仇未报,自己就要命归黄泉了,但他觉得跟华江山说这些没有必要,就没有说下去。
华江山一笑:“不过,你遇上我倒有一线希望。”
海天行摇摇头:“还有什么希望?据我所知,涧山绝顶上的‘还阳草’已经被人采绝了,我连活五年的希望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