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看见了么?被囚困在人心深处的“监”和“介”。“监”禁了自己的灵魂,对他人又处处“介”意,能不尴尬么?
上车后,莫非便一直局促不安着。她轻咬着殷红的唇,交缠的十指不安地相互打绕着,她将头贴在车窗上,状似在看窗外的风景,实则借由玻璃反出的影像偷偷观察着庞晔临的一举一动。
车子行了约莫十分钟,他和她谁都没有开口。气氛凝结着,冰冷冰冷。
突然,庞晔临的手机“呲呲呲”地振动起来。他低眼看了一下放在方向盘前的手机,上面闪烁着莫悠的名字。
庞晔临在心底长长地吁了口气,总算找到了开口说话的机会。他拿起电话将它递到了莫非的面前:“你哥的电话,替我接一下。”
闻声,莫非将有些僵疼的头迅速扭了回来。
接过电话,她按下了通话键:“喂,哥,我是小非。庞…”“庞”字才发出一半,莫非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赶紧改了称呼,“晔临正在开车,有什么事吗?”
庞晔临的眼角微微一搐。他强抑着,不让嘴角扬起弧度,以免败露了内心的狂喜和动容。
“嗯,快了…好…”莫非答着电话,带着惊讶和不快的余光不时瞥向庞晔临。
电话断了。
“还你。”莫非把手机递还给庞晔临。
“嗯。”庞晔临伸出手,不料碰到了她柔嫩却冰冷的手背。
指尖点上肌肤的瞬间开关被触发,电流开始传导。它以狂暴的力量不断刺激着两人的心脏和大脑。
突然觉得浑身使不上力,莫非的手乍而松来。“嘣”的一声,手机闷闷地跌到了地上。
“对不起。”莫非赶紧弯身,手在车座底胡乱摸索着。垂落的黑发遮饰着她莫名涨红的脸。
庞晔临的眼有些迷乱,他亦感自己的脸在暗暗灼烧。待莫非再一次将手机递到自己的面前时,庞晔临变得格外谨慎,先看准后出手。他清了清嗓子,以缓解压抑的气氛:“咳、咳…没事的,摔坏了可以再买。”
莫非轻轻点了点头。
她缝合了一条裂口,将时空再次隔成了两块,他一块,她一块。可是他却试图在破坏。
他对她说:“悠都和你说了吧,今晚去爸家吃饭的事。”
莫非“嗯”一下,沉默几秒后,她再次开口:“以后请别对我那么粗鲁,不明理由地拉人上车不是你这样的男人该有的行为。”
莫非的口气淡淡的,可这些字眼一旦入了庞晔临的耳里便开始疯狂地叫嚣,轰炸着他脆弱的神经。
“下次我会注意的。”他的眼哀婉着,好看的眉宇也打上了死结。
当然,此情此景莫非是不会看到的。可即使看不见他的伤,她也能听出他话里带着的淡淡的痛。
难道彼此折磨就是相爱的代价么?那么,祈求上天,让这对可怜的人儿早些冰释前嫌吧……
黑色跑车缓缓开进了莫家的大门,它绕开花园芬芳的一隅,来到了后院,然后熄了火。
夜已至。
毫无预计的,天上竟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从暖和的车里出来,当即就被袭心的寒气慑到了,莫非站在暗处瑟瑟发抖。
“下雪了?”锁好车,庞晔临来到了莫非的身边,不知是有意而为还是无心之举,他背对着风口站着,用身体护着身前的她,为她挡去了不少寒风。
微眯起深邃的眼眸,庞晔临看向暮霭叠重的天空,他轻笑了一声:“今年的雪下得真早。”
“嗯。昨晚就听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雪,没想到真的下了。”
莫非爱极了雪花轻盈落地的声音,簌簌的,然后不知不觉地染白了整个世界。因为这场初雪,她心头的阴霾被涤净了。
手心被自己哈出的热气吹暖了,莫非赶紧将它们捂上了脸颊,然后兴奋地朝着别墅大门走去。
从未见过莫非如此笑过,那笑靥就像山谷里幽然绽放的野百合,清新、自然。庞晔临不禁失神在那对醉人的笑眸里,直到她走得很远了他才回过神来,然后急急地赶了上去。
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两道人影,一前一后。昏昏暮色下,“蹦来蹦去”的庞晔临确实有够可笑的。他不断调整着身体的方向,只为替她挡去更多的粗狂的寒风。又因为莫非的步子时大时小,他又不得不时刻警惕着,以便在第一时间作出“战术”调整。
他不敢靠她太近,他怕她发现自己“愚蠢”的行为;他也不敢离她太远,因为那样她会冷。
“你看!很美,对不对?”突然,莫非驻足转身一脸兴奋地问道身后的人。
一见那双黑色皮靴停下,庞晔临便条件反射地刹住了步子。他急急定住自己的身子,然后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莫非:“嗯,很美。”
是什么极致的景色让她这么开心?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
“雪色再美也美不过你。”庞晔临轻声补上了一句。
“嗯?你说什么?”
“哦…呵呵。那个……”庞晔临撇开慌乱的眸子。幸好,无意间,他捕到了莫良峰立在门口的身影。于是灵机一动,他对她说道:“门口那个是爸吧?快过去吧。”
顺着庞晔临的视线莫非看向了家门口,果然是爸爸。她不自觉地对他绽出一笑,然后回身继续前行。
心跳罢工一次,呼吸脱节一秒,庞晔临完全被慑住了。
看着她的背影,他又一次恍了神。卸下防备的她是那么的惹人爱怜,让他的心脏止不住地悸动,让他的呼吸拼命地喘促,让他的脑袋不断地嗡嗡作响。
探照灯的蓝紫色的光沿着莫非身体的轮廓向四周发散开来,散着浪漫唯美的味道。还有那雪花,就像是上帝派来普度众灵的仙子,漫天飞舞着、愉悦着、绚烂着。
庞晔临惊然一颤,仓皇地收回留念在莫非身上的视线,然后加大步子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