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踩下刹车,庞晔临将车子停稳在市郊一家大型的时尚沙龙店前。
解开了安全带,他稍作伸展以活动一下长时间驾车后酸疼的手臂和背脊。然后,他静静看向副驾驶座上熟睡的女人,她的呼吸短而平和,好似新生婴儿般轻细,让人狠不下心去叫醒她。
庞晔临笑笑,然后伸出手将落在莫非嘴边的那几缕散发轻轻撩去。
低头,轻吻。
她的唇红润着,带着香。
只是温柔的一点,他便离开了她——好的女人就是一瓶好酒,不适合豪饮,而要慢慢品味。
大概是感到了唇上异样的触感,莫非的眉头轻轻蹙起。她抿了抿嘴唇,将身子侧向另一边,努力寻着更舒适的睡姿。然而辗转半天终未果,她很不情愿地睁开了惺忪的眼。
看着她精致的五官因为不满而凑到一起的可爱模样,庞晔临不禁莞尔。他低头看了看时间,正好6点。她醒得刚刚好。
“到了,下车吧。”他对她说。
“这里…不是时尚沙龙么?”透过车窗,莫非看到了显眼的店门招牌,就算自己再迷糊也不至于傻到相信舞会会在美容院里举行啊。
“没错。”庞晔临点了点头,“我的女伴一定要美到让全场惊艳。”
将头压下,莫非以此掩饰自己的窘迫,这身打扮真的有些“寒碜”。
“哦。”于是她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跟在庞晔临身后走进了金碧辉煌的时尚沙龙店。
进门不到五秒钟,一个三十岁模样的职业女性便迎上了上来。那对呼之欲出的大胸脯前挂着的名牌昭示了女人的身份——经理。
“您就是Yelling大师吧?常听Mo姐说您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啊,哈哈哈!”
这“经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风骚至极。她一个劲地往庞晔临身上贴,还满脸媚相地冲他谄笑。
“MoMo夸张了。”庞晔临巧妙一闪身,不失礼地躲开了“经理”的骚扰。
“经理”顿感尴尬,赶紧傻笑着为自己圆场:“Yelling大师您太谦虚了!Mo姐在VIP一号房等您很久了,我这就带您去,请走这边。”
“等等。”庞晔临淡笑着,微侧过身体指向莫非说道,“你带她去找MoMo,她知道该怎么做。”
顺着庞晔临的视线看去,“经理”这才意识到店门口竟还站着一个人。视线如扫描仪般精确地扫过莫非这一身装扮,“经理”将脑中的数据迅速重组整合,得出两个字——穷酸。
相由心生,于是“经理”看着莫非的眼神变得轻飘起来——原来国际级的设计大师的女人也不过是这种中庸之色。
庞晔临走向莫非,在离她三步距离的地方站停了脚步。虽然他的脸上还带着笑意,但在莫非看来却甚是生疏。
“我已把所有事情都交待给了MoMo,她会负责你的服装和造型,并负责送你去舞会现场,到场后千万别随意走动,我很快就会来找你。”
“嗯,知道了。”听着庞晔临的话,莫非心里莫名地有些吃味。
他和那个叫MoMo的女人对彼此一定都很了解。若不是这样,庞晔临也就不会那么放心地把所有事情都交予她处理了。
心口被一股奇怪的力道压抑着,憋得莫非无法喘息。
不知何时庞晔临已经离开,很冷漠的离开,甚至没有一句“再见”。
莫非跟着“经理”走在曲径通幽的回廊上,没来由地忐忑不安着。她劝说着自己,他的冷漠一定是因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到了,Mo姐就在里面。”
VIP一号房前,“经理”驻足转身,对着身后的莫非冷冷说道,一双挑剔的丹凤眼还不忘鄙夷地扫视她一番。像是泄足了闷气,“经理”猛地转身,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离开了。
“谢谢。”虽然人已走远,莫非还是道了一声感谢。毕竟,这是一种习惯。
抬起头,她看着白玉色的门上镶嵌着的哥特式黑木花框,心除了震撼,也不由地感到了压抑。深深呼气再吐气,来来回回了好多次,她终于鼓起勇气转动了门把。
然而,门方才翕开一条小缝,成片成片的雾气便朝着莫非汹涌而来,着实骇到了她。
这应该是香薰浴疗时造出的水雾,空气里漫着浓浓的摩洛哥粉红玫瑰的香气。那是一种浪漫唯美的味道,亦是一种带着占有和****的气息。
“咳咳咳……”湿重的空气加紧了肺部的压强,莫非再也熬不住这一室的水汽,狂咳不止。
大概是听见了门口的动静,蒙蒙氤氲中响起一道女声:“把她衣服脱干净了,带进来。”
话音方落,两道人影随即出现在了莫非的身旁,她们各抓起一只手,开始脱卸她身上的衣服。不下半分钟,她已被扒了个精光。
看着身侧两个模样温柔却动作粗鲁的女人,莫非努力保持着冷静。要不是先前便被告知这里是时尚沙龙,她真会以为自己被关进了法西斯的集中营正等着被人毒毙。
“莫小姐,这边请。”穿着美容服的女人瞬间换上亲切的微笑,半弯下身对做着“请”的动作。
莫非颤颤地点了点头,用手臂护起自己空荡荡的身体。走在鹅卵石铺成的道上,她已感觉不到疼痛,因为所有的情感已经归一,变成了紧张。
“Mo姐,给莫小姐用哪一组套盒?”
“法国鼠尾草。”
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莫非寻到了说话人的身影,可惜她以背示人,看不清她的长相。
“莫小姐,请坐进第一个spa浴桶里。”说话的同时,美容师已经走到了前面。
莫非赶紧跟上,乖乖地坐进了足有一米深的木桶里。
接下来的时间,莫非完全处于混乱的状态,她只知道两个女人不断地往木桶里加着各式各样的液体,还一个劲地往她身上淋着精油,然后是一阵虐待似的按摩。
半小时后,已被折腾的精疲力竭的莫非终于完成了spa这一步,但紧接着,她又被美容师带进了另一间房。
不同于刚才雾气缭绕的环境,这一次看起来正常多了,但也足够震撼——嵌墙式的衣柜布满房间的三面,按颜色和长短归置着各式礼服,房间中间还有好几个橱柜,分别用来摆放鞋、珠宝还有胸针发饰等小件装饰品。
“你们可以下去了。”
“是Mo姐。”
听到“Mo姐”两个字,莫非下意识地转身——
“是你?!”看清了女人的模样,莫非实为震惊。
MoMo竟就是她和庞晔临结婚那天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女人!
全身血液奋力向脑门涌进着,羞辱感还分明的、清晰的存在着,此时此刻,莫非只想夺门而出。
“等等。”MoMo拉住了莫非,对着她媚笑道,“你误会我和他的关系了,你们结婚那天我们不过是在逢场作戏罢了。”
莫非一怔,生硬地扭头看向她。
“哈哈哈哈……”MoMo突然不羁地大笑起来。她的笑太夸张,听得莫非毛毛的。
“God!快来不及了,这事改天再和你说吧。”突然,MoMo又极为夸张地止住了笑声,快步冲到了柜前取出一套礼服丢给了莫非,“快,五分钟内换好。”
——五分钟后。
“快,穿这鞋,戴这耳环。”
“我可以问一下今……”
“不可以!这个,替我拿着!”
——又过了五分钟。
“好,完美!我来给你上妆。”
“MoMo,我……”
“闭嘴,你说话我还怎么给你上眼影啊!”
——又过了十分钟。
“MoMo,我可以去……”
“不可以。”
“上厕所都不行?”
“早说嘛!去!三十秒。”
——又过了五分钟。
“莫非,你是我最满意的作品!”看着眼前美得惊为天人的女人,MoMo笑得媚眼成线,嘟起朱唇在她的脸上印上一吻,“好了,别发呆了,自己都被吓到了吧?呵呵。走,去舞会。”
今晚,XX五星级饭店的宴会大厅里将举办一场盛大的商业舞会,届时会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时尚名流莅临现场,包括服装设计师,广告设计师,画家,摄影艺术家、彩妆发型大师,以及各类实物设计师。
今晚的舞会可谓是时尚界空前绝后的一场盛宴,一是因为从未在公众场合露过面的设计界传奇人物——Yelling大师将在此次舞会上首次公开亮相;第二,这场舞会的主办人很有来头,听说是由欧洲的一个名叫“洛法克”岛国的国王亲自举办的。更小道消息爆料说,洛法克王室成员普遍带有“东方”情结,国王克莱姆曾多次携皇后王子一同来到中国,参加了不下十场的各式各样的时尚派对。之前,洛法克王室为了避去国与国之间交往的繁文缛节,以求单纯地享受在中国的时光,所以行动一致刻意保持着低调。这一次,他们一反常态地高调现身,想必是有着更深层的打算。
宴会大厅里,舞会的准备工作已进入到最后一个阶段。再过半小时,一场盛大的豪华舞会便会在此处开启。
然而,就在大家都忙得热火朝天之时,饭店客房部的豪华总统套房里气氛却是冷得厉害。
十来个精壮的黑衣男子在房门内一字排开,双手并于身后,双脚分至与肩同宽,从服装到站姿都是惊人的一致。他们是洛法克最精干的皇家保镖,他们中的每一个都必须具备极好的身手,敏锐的应变能力,以及高度的忠诚。
此刻他们重点保护的对象便是套房客厅里坐着的那三人——国王克莱姆,皇后琼斯,还有王子翼。
国王克莱姆,穿着一件卡其色的衬衫,衬衫领口镶着两排璀璨的钻石,他的胸前挂着一条夸张却不怪异的花色领带,既显时尚又不失稳重。他有一头亮得刺眼的银发,还有一双碧蓝的眼睛,看来翼是像他多一些。
克莱姆身边坐着的那个仪态高贵的女人便是皇后琼斯了。她的母亲是东方人,父亲是洛法克人,所以混血儿的特质在她脸上鲜明可见。今日,她身着一袭梦幻的白色及地礼服,淡褐色的头发以一种优雅的造型盘在了脑后,鬓角处特意留下的几缕头发将她极具东方气质的圆脸衬得更为柔和高贵。
他们的对座,那张巴洛克风情的长款沙发上,翼正冷着一张脸玩着手中的打火机,蓝紫色的火焰一闪一灭,映得他的蓝眸闪烁不定。
“来中国一年多,好端端的王子竟变成了如此德行。”克莱姆冷哼一声,责骂道。
翼不语,继续着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
“太放肆了,信不信我废了你这个王子?”
翼冷不丁抬眸:“随便。”
克莱姆脸色一沉,心中的怒火又燃高了一把。但他是国王,所以不会轻易发作。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翼的面前,居高临下,在他的身上投下重重的黑影。
翼瞬间有了一种被压迫的感觉,他抬起头,对上了父亲的眼睛。
“你已经不是过了那个可以任性妄为的年纪了,E。”克莱姆语重心长地说道,眼中带着淡淡的哀婉,“听话,去换衣服,待会的舞会你必须上。”
眼角的肌肉轻轻搐动,一闪而过的脆弱出卖了他佯装的狂妄,翼硬生生地撇开了头,看向一边:“不。”
“你……”克莱姆胸口猛烈地起伏,大股大股的气流从鼻子里冲出,将笔挺的衬衣吹动得起了波澜,“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最好想想清楚,免得后悔。”
翼不语,内心焦灼着。要他娶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而且是在这样公开的场合,他宁死不从!
“E,听父王的话,啊?”
在这样僵持的氛围下,一向守本分的皇后也忍不住上前劝说一句,因为她比谁都了解自己的丈夫,一旦触到了他的底线,他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珍妮公主现在就在隔壁那间套房里,要是你不出席舞会,你让人家怎堪羞辱啊?”琼斯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女人考虑的往往是人性的东西。她们不懂那些权贵利益,只懂如何让自己和自己珍惜的人快乐。
“琼斯,你不必劝他了。”克莱姆冷冷转身,搂起妻子的肩头走回到沙发前。坐定后,他平视向翼然后开口,他的声音听起来威仪不容侵犯:“忘了告诉你,你喜欢的那个东方姑娘也来了。”
“莫非?”翼猛抬起头。
克莱姆若有所意地对翼笑了笑:“今晚她玩得开不开心,就看你听不听话了。”
说罢,克莱姆起身,携着皇后琼斯回到了房内,将房门紧紧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