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红楼之水沁黛心
543900000033

第33章

十月里的租子,眼见再过两个月就是大过年的了!

众人南安王府上吃了酒,唠嗑了一天回府都休息睡下了,只有王熙凤一个人管着家,不得睡。

因为那一边又要催着手府上的租子了。

过年的银两,要预备的家禽大至猪牛羊,小至鸡鸭鹅,还要有各方特殊物产,吃出搭架子的高格品味来,没有个银两,是万万不可的。

十月,必须把贾府在城中各处管着田地房屋一应资产的租子尽数收了,又一边赶着制备过年的物用。

贾琏为着这事城郊去了,凤姐让平儿叫了管租的人进来。

凤姐坐在暖炕上翻了账簿子看。

那管租的道:“回奶奶,今年十月里的租子大约都收齐了。”

凤姐那丹凤三角眼上吊梢眉一怒,把账簿子往一边桌子上一摔。

咬着牙齿骂道:“你倒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做‘大约’?”

那管租的脖子一缩,小声小心的答:“奶奶先别生气,你先听我慢慢说给你。那庄子上的租子全收齐了,就是郝家庄那个穷鬼郝老三打死了也没有租子能出。他呀穷的叮当响,锅底盖都要翻出来了!他一家就是自己拖着个七八岁的女儿,才死了老婆,本来预备着今年十五两租子,怎奈老婆一死,拿银子就用来给自己老婆下葬了,现在父女两个都揭不开锅,你说,……你说可让我如何去催?”

凤姐听了眉一皱,啐道:“呸,糊涂东西!你平时欺软怕硬盛气凌人的劲儿哪里去了!不交租子就给我逼啊!人家不就是死了个老婆,你倒大发起善心来!——”

我告诉你!今儿你家老婆死了,明儿他家老婆死了,明后儿又谁的三姑六婆,七姑八姨死了,大家都来争相仿效了!今儿你少一两,明儿他也少一钱,这拼拼凑凑,凑凑拼拼,我们这样大家子又不是开慈善会的,倒个个施舍尽了,你倒预备我们老爷太太、小姐哥儿们还过年不过年?——”

每年少多少银子不说,倒是不是你们几个狗牙的吃了去了倒拿别人来塞这个缺口!”

那管租的听得头上直冒冷汗,牙齿打架着赶紧解释:“奶奶,这个就是奶奶您给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呀!确是郝老三……”

凤姐皱鼻子以鼻嗤道:“没用东西,倒还不走,这种事情不‘杀一儆百’,我们今年的租子就别想收回来!倒是哪个郝老三?带奶奶我亲自去郝家庄走一趟!”

那管租的跪地磕头,讨好再三四的领着凤姐出门。

四儿叫人备了马车,平儿四儿一块跟着凤姐坐一辆马车出门。

隆秋入冬的村庄景色的萧条真不是贾府那种大家子豪宅深院的人会想得到的。

漫天枯草衰黄一片,收获了的田野颗粒无丢,稻草麦梗整整齐齐砌成垛子,有散了一地一地的杂草和碎草残叶,横七竖八的田野里散着,放眼过去,一片狼藉。

对于大宅子里住贯了的人,简直就是一个词——不堪入目!

凤姐穿着大鲜红色貂皮漆金凤凰的大绒衣,头上还戴着遮住耳朵的野鸭子脸皮上细毛做的红色佩七颗大南海珍珠的高帽,飕飕的寒风还是如刀刮的打刺在粉如胭脂水嫩玉面的脸上,割肉的痛。

才见几处人家,袅袅炊烟,郝家庄村子上,在生火做晚饭了。

远远的,有几只大公鸡稀稀落落的雄赳赳气昂昂停落在竹篱笆上,好像在讨欢它们喜欢的大母鸡。

一个灰灰的老农摔着一根长长的棍子赶着一群棉花糖似的白羊,几只寒雀在村子上空浮光掠影的划过田园的写意画。

远远的,一切由马车上只看到一个简影。

凹凸狭窄的村庄小路上马车都不能过,凤姐不得不下马车走路。

平儿四儿在一边搀扶了,四儿背上的兜里还收着白纸黑字的郝家庄账簿。

飕飕的风就迎面不讲情面的刮来!

“奶奶,郝家庄就在前面了。”管租的赶紧一边谄媚陪笑。

“啰嗦什么?还不快点走,冷死我呢!”凤姐臭着一张脸,粉面含威怒不发,敛眉骂道。

“是是!是是!”那管租的只好口上答应。

“奶奶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平儿好生劝着,知那管租的为难。

才见两间草屋,外面竹篱笆隔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在门口冷水里洗着一些沾着新鲜泥土的草根。

“就是这家了!”管租的指着这两间茅草屋道。

管租的打开篱笆上栓着的稻草。

凤姐皱皱眉,由平儿和四儿两个扶着走进去。

那小女孩见过管租的来催租子,知道催租的又来了,又见多来了几个这般从没见过华贵衣饰的女的,吓得打翻手中的水盆,“爹爹!爹爹!”的叫着就跑进了屋里。

凤姐就径自往那屋子进去。

村子里听说有几个大宅子的贵太太庄子上亲自收郝老三的租来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丢下手头的事儿来郝老三屋子里看热闹。

忽而的就挤了一大屋子的人。

都是灰头土脸的!凤姐见了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当着众人的面,正好好办事。

郝老三知道这郝家庄的大东家贵太太来收他的租,忙着顾不得削地上收了的一堆地瓜上面的泥,忙跑出去拉了女儿在手臂弯子里,面对这王熙凤几个。

这地瓜是郝老三最后的财产,贾府上那管租的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预备了明儿卖了地瓜有几个铜板先交几个铜板的租子的,家里收的粮食全卖了,如今就剩的一点原预备一家三口过冬的口粮。

主子亲自下来收租,管租的怎不凶狠,还吃不吃管租这碗饭了?

管租的当下就暴怒着对郝老三恐吓道:“郝老三,欠债还钱,古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们家主子来了,如今你欠的租子还不还清,我就卖了你这房子!”

“爹爹!”小女孩拉住郝老三的粗布烂衣服小小瞳孔里充满恐惧,小猫儿似的直往郝老三胳膊下缩。

郝老三连哭带求的一个大老爷们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