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薛蟠和夏金桂结成姻缘,自是新婚燕尔一时相亲无事,薛姨妈和薛宝钗都缓了好些气,一来总算是有人关注了薛蟠了,二来,金家的家财迟早是薛家的,银子的事不用发愁,两家联姻,生意上又忙着合作起来,好不一时辉煌。皇后对宝钗也是态度改观不少,愈发重用起来。宝钗的身子在薛姨妈和莺儿的细心照顾下,也慢慢痊愈了起来。
这些日子,皇后被软禁屋中手脚束缚不得外出,皇上在外面明里暗里跑着自己的事情,皇后的那点老底怕早晚被皇上揪出来,那时就怕万事都晚了。这里不比皇宫展得大手脚。皇后正在屋子里犯愁,如今银子逼一逼也能齐备,倒是如何想个法子把皇上的一举一动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至关重要。
皇后一门心思想道,要是有一个眼线在皇上身边,更妙的是在水溶身边,要知道皇上这个老奸巨猾的老头子的行事举动就易如反掌了。
紫云给皇后端过来一盅燕窝,皇后无心进食,拂了拂手示意紫云把那燕窝又拿下去了。
“大夫人,倒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紫云拿走燕窝,回来还见皇后心事重重的样子,试探性的小声问皇后。
皇后只忧着连,想了好一会儿,叹道:“若是谁能接近老爷和大公子就好办事了。”
紫云一听原来皇后是苦于无法亲身靠近皇上不能知晓皇上最近的动向,便也锁眉想着法子。忽而笑了献计道:“大夫人原来是为这个烦心,如今大夫人如此器重小宝,何不派小宝一试?”
皇后听了便让紫云具体说说看这法子。
紫云浅笑走到皇后身边,巧手轻柔地给皇后捶着背,慢慢说道:“大夫人可记得小宝对少夫人是极嫉恨的。”
皇后听了微微点点头。
紫云便接着说:“所以,派少夫人过去大公子身边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一来可以破坏大公子夫妇的感情,大公子是极深爱少夫人的,如此首先就对大公子造成了生活上的困扰,此为乱其心!二来,小宝本就是个聪明人,她过去少夫人或是出了什么事,对我们总归是有利的,又怪不到我们头上,此为坐收闲利!三来,据小云所知,小公子对少夫人有些暧昧之情,小宝的插足让她在少夫人与大公子小公子之间挑拨锐化些关系,此为最佳的上上之策!”
皇后听了阴沉一笑,接着紫云的话语道:“最重要的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怕一条,小宝怕靠不住。”
紫云方笑了,柔声媚语道:“这个大夫人倒无须怕,我们自有拴牛绳拴住牛鼻子,就算小宝她变身成了牛魔王,我们也自有我们的牵牛绳!”
皇后听紫云如此说,方恍然想起什么,点点头道:“小云丫头,没白费大夫人这些年对你的教诲,真是个能给大夫人办事的人!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紫云巧笑点了点头,便徐徐卑微的辞别出屋。
推开柴房的门,宝钗已能站起来慢慢的在屋子里走动了。
紫云推门笑道:“妹妹!怎么起身了?快快坐下,看是能走了也就痊愈了,我们大夫人一直担心,特地让我来看看你!”说着便迎了上去。
宝钗见推门的是紫云,脸上也浮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微弱细声道:“是小云姐姐,怎么今儿来看望妹妹,只是这里也没张椅子凳子的,让姐姐坐一坐。若姐姐不嫌弃脏硬,就坐这稻草上吧,满屋子的稻草倒多了去了!”
紫云知道宝钗与自己一处皇后面前共事,多有不和,宝钗的一番话中夹着不善之意,却不屑跟宝钗计较。皇后面前,自己大不大,宝钗得呼自己一声“姐姐”,皇后也从未把宝钗真真当成心腹之人。这就是做奴才的地位和区别。
紫云便轻笑道:“妹妹能睡得稻草,姐姐坐一坐有什么的!”紫云说着便轻扶了宝钗一块到那铺好的稻草上去坐了,“如今大夫人有一件事,我是特来告诉妹妹,要妹妹去办的。”
既然来人是要告诉自己的,宝钗也不猜,只等着听罢了,便直接道:“大夫人有何事,你我之间,小云姐姐不妨直说。”
“恭喜你马上要从这里出去了!”紫云巧笑,出一张花牌,接着伏在宝钗耳边悄悄又解释,不觉压低了声音:“大夫人特允你去接近大公子,刺探他和老爷的一举一动,随时向大夫人禀报,还有挑起大公子与小公子的矛盾,这个我不说你我心里清楚明白。至于其他有你想要报复的人,你尽管随意就是,大夫人不管。”
宝钗听了紫云一番话,心里自然如紫云所说彼此心里清楚明白,却自己又不是神仙,如何从这里被关戴罪的人去接近得了那警觉睿智的明白人,便笑道:“姐姐倒考虑周全,只不过妹妹不是悟空会七十二般变化,如何出得了这囚牢见得了真佛?”
紫云笑道:“妹妹是聪明的,却问姐姐来讨法子,岂不是故意折损姐姐?”紫云阴了个白眼,把事情解明,便不多留,走到门口,扶了柴门正要开,转身回头矫笑道:“今晚子时,自有真佛来你屋里,倒是妹妹该怎么做,想姐姐也不比废言了吧!”
说罢,紫云便干净利索的巧手启门,伏在门口等待银两的店小二耳边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儿,方丢着手帕扭着腰肢得意洋洋的走了。
*
当子夜昏月乌云遮半,屋外忽明忽暗,起了些微冷的风,疏影的斑驳透射下来,屋外有些阴冷鬼怪的幻觉。
水溶正在红烛下执笔整理户籍,黛玉在水溶身侧徐徐砚墨,户籍册子上一个小小数字的更动,一时引起了水溶和黛玉的疑虑。
正在这时,忽然窗外一点黑影闪过,瞬间就消失在月色明暗之中。水溶敏锐的跑到窗口查看,之间窗下地面上果然有一个黑衣蒙面行踪可疑的人正往一边跑去。
叫来雪雁紫鹃两个陪着黛玉,水溶便纵身轻轻一跃,从窗口跳下去,追了上去。
那黑衣人身手敏捷如泥鳅,带着水溶在悦来客栈树木茂密的后院里穿梭来去,最后身影在一所柴房前一闪,却见那柴门吱呀一声脆响,黑衣人影消失了!
水溶明明看到那人纵身从树影中窜出到了那柴房门口,忽然就不见了黑衣人的踪影,只闻得静谧之中的一声响,便小心的顺着一排后院打扫洗刷用的柴门一路探过去。
到了那黑衣人消失的地方,透过柴房久未打扫而有些脏污的窗子往里看。里面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水溶心下惊疑,不可能呀!明明是在这个地方消失的……
轻轻的移身到柴房的门口,正要侧身点开那扇没有关严的门……
忽然里面传出一个重物落地的闷响,水溶一掌劈开虚掩的门才闪身进去。
柴门大开,门后泥鳅似的闪出一个衣裳不整的女人便窜进了水溶的怀里,死死的像用绳子勒住人脖子似的死命攀在水溶身上不放,手中迅速解开水溶上衣的一颗纽扣,红唇便在那露出的修长玉颈上印上一记。
“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情?”
……
忽然从柴房外凭空跑出来一堆子闻声而来的莫名人事!
原来,就在水溶追赶那黑衣人出门之后不久,悦来客栈大堂里也发生了黑衣人事件,看店的店小二唬得在大堂里大叫抓贼,便听到棒子撞击的敲打之声,被窝里或逞能的,或看热闹的一齐从床上爬起来,都下来,满满一群人。
随后那黑衣人跟客栈里的打手玩了几招,引着人群便往后院,正撞见了柴房里那一幕。
黛玉一时听到堂下有打斗,担心水溶也忙带了雪雁紫鹃出门,跟着那群看热闹的人一路来到后院,柴房。看见了那一幕。
水溶才惊觉自己被人设计陷害,眼见人群里泪水已是涟涟的黛玉,也不知那个死死勒住自己的女人是谁,居然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对付自己,气急而怒猛力一推,把身上的女人推倒重重的一声闷响趴伏在地。
衣裳不整的女子故意哭哭啼啼,从地上爬起来,别过一张来,唇上尽是自己咬破自己嘴唇的鲜血,故作的慌乱、惊恐、羞辱、泪水,万种委屈挂在脸上。这张脸正是一直被关在柴房的薛宝钗的脸?!
“水溶,你好负钗儿啊!日日私会,也没有给钗儿个名节,闹得如今……”一声哭啼,含泪看了水溶骂道,继而将整张连埋入稻草中,抽泣不已。
一脸错愕的看着黛玉,水溶不知作何解释,真是百口莫辩!
居然结果会是这样子的!黛玉含泪心想,只觉得心都快碎了,用那一方罗兰绢帕无力轻拭泪,几时却不知枕边人?
黛玉满腹郁郁寡欢,只觉身上一软,全身虚弱,身子便要躺倒下去。雪雁紫鹃两个见了水溶那样,也咬牙恨得不已,又见黛玉如此伤极恼了心,赶紧轻柔扶住黛玉身子。
黛玉便示意雪雁紫鹃带自己离开。
凤姐扶了贾母、一齐的王夫人三春也都在场,探春见这当众受辱女子是宝钗,敛眉揣度,心中思到,这夜半事故,其中必有文章。
凤姐却扶住贾母啧啧直叹:“也不知这林丫头,往后要多少苦来受!”
薛姨妈见到自己宝贝女儿宝钗如此屈尊人下逢场作戏三昧俱,苦涩汤水只有肚里咽,早是泪眼婆娑。
唯独水木鹤立鸡群的站在一群看热闹的人群中,眼中眸色暗沉,怒火如炽,瞥一眼不堪入目的场景,地上那作态褴褛的样子。水木一声不发,径自的从人群中走过去,抬手给水溶脸上打了一巴掌,面无丝毫感情色彩,咖啡色的眸子蓄满失望,默然走出柴房,走入人群,轻柔扶过自己嫂子,一路向人群外面走去。
丢下难堪的现场,水溶见黛玉对自己再不看一眼哭着离开,心里的割痛如谁生生把自己鲜活的另一半心房割去,水溶扒开拥挤的人群追着黛玉而去。
黛玉一路映着忧伤的月色默默的回到自己房中,把房门锁起来,自己的伤不要水木来陪伴,来疗伤。雪雁和紫鹃硬是赖着好歹才呆在黛玉身边,陪着一言不发的黛玉。
宽大有些空寂的屋子里只挑起一颗如黄豆大的烛火,任夜的黑暗在屋中蔓延,清溪的泪水涓涓淌落在冰凉的脸颊上,丝丝细流,未有间断,微微压抑的抽泣,在屋子里回荡。
“玉儿……”水溶只觉浑身无力的靠在房门外,修长颓软的身子顺着冷漠的门板屋里滑下,静夜中听着黛玉摧人肝肠的轻泣。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来这一次遭受的算计,是自己和黛玉面临的一次难以跨过的劫,若是可以,水溶愿意这一切自己一个人承受,千万个愿望中的唯一祈求,玉儿不要受这样痛心的伤!
柴房门前,貌似才闻道风声急急走出软禁囚牢的皇后上气不接下气的带着紫云赶来,怒意满脸的走进柴房就给独留在柴房衣裳凌乱的宝钗脸上一记耳光,继而佯装狠狠骂道:“不要脸的小蹄子,我这大夫人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可恨你还是我闺阁中带出来的!”皇后对众人撒谎,脸上神色却正色无比,脸不红心不跳,继续骂道,“你让大夫人我如何处置你好?”
皇上在一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知道这一场滑稽卑劣的戏码完全是皇后幕后在导演掌控,接下来,皇后就要向自己给宝钗求个情面,逼水溶纳妾收场,皇上便要撤身离开。
“老爷,你可都看见了,这祸是大公子闯出来的,我这丫头平素都听话,……”果中其料,皇后对这人群中的皇上便大声呼叫起来。
皇上被逼回头,一语不发,看着柴房里一堆子蛇蝎妇人,既然人家想演戏,玩一把,也无妨。
“这样丑事,我不偏袒自己儿子,定是那孽子造的孽。女子名节大过女子的命,这事老爷可要给小宝个交代。”皇后一脸羞耻难当的掩了面说道。
人群中便听到细细碎碎的议论声,都道这丫头名号,侍奉了个如此善心的主子。又唠叨家里出这样的丑事实为难堪。
宝钗听了这里知了火候,便一下子从稻草上爬起来,嘴里嚷着要去投井,合着衣服便冲出了柴门外,一时间那些个不知情蒙在鼓里的人赶紧把宝钗拦住,千拉万拖的才留得住宝钗。
皇上看了宝钗一眼,叹道:“大夫人的意思如何?”
皇后心中得意,脸上苦不堪言,顿了顿,道:“男子汉敢作敢当,我要大公子担起这个责任,纳了小宝为妾。也算是不枉了我与小宝的一番主仆之情。”
皇上细笑,脸上有些阴暗,“下贱之人不沾我家谱册子,大夫人要纳她,自己去纳。要投井的,让她去投。”挥袖离开。气得皇后一肚子火气。
皇上走后,那宝钗故作挣扎了几下,佯装晕死过去。
皇后让紫云去扶回宝钗依旧放在柴房里,只给了看守后院小二几个铜板,让照看,一时戏散,众人或是摇头晃脑,叹叹离去。
明其中身份关系的金陵前来人士,腹中私认为这场闹剧的目的,莫不超出这薛宝钗想攀着水溶这棵黄金树飞上枝头而已。不明其中关系的,则当此为了一场笑话和丑剧。
而不说皇后,宝钗更咽不下这口气,不肯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