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是泰州的知州专门来拜访我,额头紧皱,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没想到昨天刚刚和谢乐萱发生了一点摩擦,她老爹就跑过来问罪了。
这时娘亲从房里走了出来,一袭湖蓝色长裙,一头乌黑的长发挽成幽雅的流云髻,头发上插了四五个精致的木簪,步履姗姗。一张和韩诗冰有几分相似的脸上,却多了几分熟女的气息,美轮美奂,不过此时眉梢间却带着淡淡的愁意。
娘亲来到我跟前,一手慈祥地摩挲着我柔顺的秀发,说道:“冰儿,既然是知州大人来访,为娘就陪你去见见吧。想必像知州这样的人物,还不会为你和他女儿那点小事,降低身份来找你麻烦的。”
我一脸诧异地望着娘亲,我与谢乐萱的事我和归林因为怕娘亲担心,都未曾告诉她半点,而娘亲不曾出过柳家的门,却对我在外面做的事了如指掌!看来我还是小瞧了母亲的魄力。
我颌首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见见那知州,他最好别惹恼我,否则即使他在泰州只手遮天,我也不让他有好果子吃。”
我的话却让旁边的柳凌寒吓了一跳,慌张地说道:“诗冰,你可不要乱来,那知州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我岂会不知道柳凌寒的心思,笑道:“放心吧柳大少爷,我不会在你柳府和他翻脸的!”
柳凌寒被我说中心事,不禁尴尬一笑。
我和娘亲跟着柳凌寒去了待客厅,归林和清风也跟了过来,我越来越发现清风和娘亲形影不离了,有娘亲在的地方,清风必定也在。
宽敞的待客厅里站着十几个身穿制服的护卫,一个皮肤白净,油光满面的中年人坐在客座上,神情自若的品着香茗,正是泰州知州谢玉罗。
谢玉罗旁边则坐着一个胡须颇长,面露恭维之色的柳府二老爷柳永芳,此时他正与谢玉罗说着话,见我和娘亲进来立刻面露喜色,讨好地向谢玉罗介绍。
谢玉罗见我娘亲,虽是素衣淡容,却雍容大方,仪态甚是唯美,不禁暗叹不已,两眼光芒大盛。又见我窈窕多姿,笑靥如花,更是惊为天人。
谢玉罗起身对娘亲微微做了一缉,笑道:“韩夫人仙姿绰约,柔美如玉,谢某人能与夫人一见,真是万分有幸啊。”
娘亲婉然一笑,应付自如:“谢知州谬赏了,我不过是一个落魄未亡人,何德何能受得起谢知州如此大礼?”
“呵呵,夫人过谦了,夫人的才貌学识谢某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当年溱湖才女大赛,夫人一曲‘平沙落雁’可是名震泰州啊!如今又有贵千金,才华横溢,貌若天仙,真是夫人之福啊!”谢玉罗双目微合,神情安详,口中念念有词。
娘亲缓缓地坐在一张椅子上,我,归林和清风三人站在身旁。娘亲笑道:“都是陈年往事了,那时年轻气盛,目中无人,现在想想那虚名只是过往云烟罢了。对了,不知今日知州大人来为的是何事?”
谢玉罗轻叹一口气,瞟了我一眼,说道:“韩诗冰小姐昨日与小女在街市之上发生争执,刺瞎了小女白马的眼睛不说,还当着众人的面辱骂小女,不知夫人可知此事?”
我也懒得解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这才发现今天谢乐萱也来了,就站在谢玉罗身后,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绫缎长衫,手拿一把折扇的男子,眉大细眼,面容跟谢玉罗有几分相似。
谢乐萱冷冷地望着我,而她旁边的男子看我的眼神却很是痴迷,瞧见我向他看来,连连躬身向我行礼。
我猜他八成是谢玉罗的儿子了,也不理会他。
娘亲眉头微微颤动,带着歉意说道:“都是我家教不严,小女又争强好胜,才一时激动冲撞了谢小姐,梦琪在这里代小女,向知州大人说声不是了,至于误伤白马的药费,我会派人送去谢府,不知知州大人意下如何?”
“哼,钱我们家有的是,我却不稀罕你们的臭钱!”谢乐萱冷笑道,脸上满是不屑。
谢玉罗对于自己女儿的无礼举动,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悠悠地喝着茶。
我冷笑一声,果然是来找茬的!
“那可不是么,谢小姐家的臭钱比我们家多了不知多少倍呢,可谓是堆积如山,难怪我每次路过谢府时总能闻到一股异样的气味!”我反唇相讥。
对面的柳凌寒和刘永芳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生怕谢知州一发怒,把气撒在柳府上。
“你,你……”谢乐萱气得面红耳赤,又要破口大骂,却被谢玉罗止住了。
谢玉罗好好大笑,说道:“韩小姐果然是伶牙俐齿,看来外面的传言果然不假啊。”
旋即,谢玉罗又对娘亲说道:“韩夫人,谢某本次来的目的并不是要兴师问罪,而是有一件喜事欲与夫人商量。”
“喜事?还望知州大人指点梦琪一二。”不仅是娘亲,我和归林都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呵呵,谢某这次来主要是为犬子谢宇轩向夫人提亲的!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还望夫人笑纳。至于聘礼,我们谢家定不会吝啬!”谢玉罗说完,给站在他后面的男子使了一个眼色。
那男子乐呵呵地向我跑来,打开手中一个精美的木盒,顿时有些昏暗的待客大厅,被照得通亮,木盒里面放着的居然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呀——”坐在角落里,一直没说话的二夫人此时不由惊呼一声。
谢宇轩躬身把夜明珠递向我,说道:“宇轩有礼了,请韩小姐收下这颗夜明珠吧,这可是宫里才有的贡品呢!”
我知道收下这夜明珠就意味着什么,抬头望了望柳凌寒。柳凌寒此时也一脸紧张地望着我,神经绷紧,额头居然淌着几滴热汗。
我自然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一个陌生人,正要开口婉言拒绝,柳府二老爷却先开了口。
柳永芳乐呵呵地笑道:“我算是柳府辈分最高的了,韩小姐又是我看着长大的,也算是半个女儿吧,有这样的喜事,我就做主替诗冰答应知州大人便是!谢公子相貌堂堂,与诗冰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对啊。”
柳凌寒浑身一怔,来不及思索喊道:“不行!”
我也是眉头紧蹙,柳永芳算那根葱?居然倚老卖老,擅自主张替我答应这亲事!正欲开口,却听柳凌寒大喊一声“不行”,不由抬头向他看去。
和我一样,几乎所有人都望向柳凌寒。
柳凌寒,尴尬一笑,吱吱唔唔说道:“韩小姐刚刚与我绝婚不久,恐怕不适合这么仓促又立婚约吧?”
谢玉罗悠闲地呷了一口茶,道:“柳公子此言差矣,柳公子虽然和韩小姐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绝婚不过是一种形式罢了。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我想韩小姐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在意那些陈旧的规矩吧?”
“我当然不会在意那些陈规陋习!”我眉目轻挑,抿嘴笑道,见柳凌寒似乎很激动,两肩不停地颤抖,又道:“但是,我却不能收下这颗夜明珠!”
“为什么?”谢宇轩一脸诧异地望着我,在他眼里,没有一个女人看到这样一颗昂贵的明珠不会动心,而且他也很有自信,因为他是知州的儿子,在泰州从来是说一不二,围在他身边的贵族小姐更是数不胜数。他不能接受韩诗冰的拒绝!
这时柳永芳又插话道:“韩小姐请你自重,谢公子一表人才,文武兼备,又是知州大人的唯一的儿子,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你又为何这样倔强?如果你幻想我侄子会再给回你名分,这是不可能的!”
我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说:“‘自重’二字我想还回给二老爷,既然二老爷把谢公子说得如此天花乱坠,为何不把你的千金许配给他呢?我拒绝谢公子并没有不尊重他的意思,只是诗冰自有选自己郎君的标准,未能达到我标准的,即使他再富甲一方,诗冰也不嫁,若是达到标准的,即使他落魄贫穷,诗冰也愿追随于他,一生一世!所以诗冰,并不想要回在柳家的名分,也不稀罕!”
“你不识抬举,你……”柳永芳话说一半就被早已气得面色血红的归林打断。
“你什么你啊?是我姐要嫁人,又不是你二老爷要嫁人,皇上不急,你个太监急什么啊?还有,别在我们面前摆出一副长者的样子,我和姐姐可不认你冒充的这个爹!别说半个女儿,半个儿子的,我们一丁点关系可没有,你要找儿子也该去宜春院找啊,你不是总去那里么,说不定真能在某个妓女肚子里找出一个呢!”
“你,你个畜生!”柳永芳脸色一会儿绿,一会儿白,气急败坏地对着归林大骂。
柳永芳说完扬起手,就要冲过来打归林,却被清风用内劲震开,倒爬在地上。
浓抹艳妆的二夫人跑过来,提着柳永芳的耳朵,破口咒骂:“你个老不死的,叫你别去宜春院,你居然还敢去,看老娘不打死你个老东西,要偷腥家里没有么?非要跑外面去,看我回去不让你跪搓衣板!”
柳永芳此时哪还有之前的嚣张,被二夫人扯着耳朵,就拖出了客厅,一路哀嚎不止。这样,这场家庭闹剧才告一段落。
谢宇轩这才回过神来,向我问道:“韩小姐选郎君的标准到底是什么?你不说,你怎么知道我不行呢?”
我看着那讨人烦的柳永芳走了,心里舒畅了不少,脸上绽放出比花儿还美的笑容,看得谢宇轩眼神迷离。
我说道:“诗冰出一上联,谢公子什么时候能对出来,那诗冰就答应嫁给你!”
“好,你且出上联看看!”谢宇轩满脸兴奋,听我说话的意思,对我那上联,是没有时间期限的,自己对不出来,回去可以把府里的老顽固们叫过来对,他就不信对不出来。
“没有期限吗?”柳凌寒善意地提醒我说道。
“没有期限!”我的回答让柳凌寒哑口无言,在他眼里我是故意要嫁给谢宇轩了。
我看了看信心满怀的谢宇轩,出题道:明月照纱窗,个个孔明诸葛亮。
看似简单的一上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紧皱眉头。谢宇轩半天也没能对出来。
这时柳凌寒才松了一口气,脸上难得的露出淡淡的笑容,娘亲则赞许地望着我。
我暗笑不已,这一对联并不是我出的,而是我前世查阅到的,一副真正的千古绝对,中国数千年来,无一人能完美地对出!
此联巧嵌诸葛亮的名与字,且联内三处自对。即“个个”对“诸”,“明”对“亮”,“孔”对“葛”,而意境优美,音韵嘹亮,出语天然。要成功应对有极大难度。有人谓此绝对乃中国对联的“哥德巴赫猜想”和“珠穆朗玛峰”。
我看着急得直挠后脑勺的谢宇轩,心里一阵得意。
坐在一旁的谢玉罗也是愁眉不展,作深思状,额头皱成一个大大的“川”字。
实在无计可施,谢宇轩只好说道:“韩小姐的对子很是深奥,既然没有期限,那就待我回去好好想想,想出再告知韩小姐!”
我知道他要去搬救兵了,我却不点破,说道:“好啊,那就恕不远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