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微寒,朔风凛冽。泰州城内家家户户门前都是灯笼高挂,张贴着红纸墨字的春联,城外一群穿着新衣的小孩童正乐此不彼地放着鞭炮,空气中弥漫着爆竹爆破后散发出来的火药味。
我和残剑,归林三人骑马停在泰州城外,望着泰州城门,我和归林脸上尽是兴奋之色,终于到家了!山中不知岁月,一晃三年便匆匆过去了,望着满城喜庆的画面,我一打听才知道今天已经是大年初一了!
想到在家中苦等我们归来的娘亲,我和归林迫不及待地策马奔入城内。我们在韩府门前停下,守门的两个家丁居然不认识我和归林,还以为我们是来韩家的客人,弄得我和归林哭笑不得,同时心里也不由一黯,三年来韩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宅府扩建了一番,家丁也不知换了多少批。
“三位客人,请你们在此稍后,我进去通报一声!”其中一个家丁说完,就跑进去了。
“姐,归来的时候我巴不得马上见到娘亲,现在要见着娘亲了,我心里却莫名地紧张起来!”归林把弄着手指对我说道。
我瞅了门前的家丁一眼,问道:“小兄弟,我娘亲,哦,夫人最近身体可好?”
那家丁精神蓦然一震,有些痴愣地望着我和归林,我和归林的话他听得清楚,心里早已狂澜翻涌,暗想,眼前这两人莫非就是三年都未曾出现在韩府的韩家大小姐和少爷?
“问你话呢?”归林不耐烦道。
那家丁一阵激灵,唯唯诺诺道:“韩夫人一切安好,就是很少吃得下东西,每天都念叨小姐和少爷!”
我和归林不由心底一酸。
“冰儿,林儿——”一声微颤的喊声突然传来,那声音我和归林再熟悉不过了。
我和归林抬眼望去,就见娘亲托着长裙,焦急地朝门外疾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
“娘亲——”我和归林齐声颤喊一声,迎了上去,不顾一切地抱在娘亲怀里。
娘亲眼眸湿润,却染上激动的神色,两手紧紧将我和归林揽在怀里。旋即,娘亲身体一退,左右仔细打量着我和归林,见我姐弟两不但完好无损,还更加成熟出众,她有些憔悴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巍巍颤颤道:“好,好,你们归来就好!”
我一手抚摸着娘亲那细腻而憔悴两旁,有些哽咽道:“娘,是女儿不孝,这三年让你受苦了!”
娘亲眼眸中噙着泪水,脸上却挂着无比幸福的微笑,我知道在娘亲心里再也没有比我和归林更重要的事了,如今见到我和归林生龙活虎地出现在她面前,她禁不住喜极而泣。
归林悄悄替娘亲拭去眼角的泪花,笑道:“娘,今天是可是大喜的日子,您莫哭啊,哭了就不好看了。您瞧我和姐姐都已真正长大成人了呢!”
娘亲望着比自己还高上大半个个头的归林,身体强壮威猛,样貌已经颇有韦斌的影子,脸上不由浮起欣慰的神色,同时心中要回京城的想法也愈加坚定。
娘亲身后的一群人渐渐围了上来,我环视了一眼,大多都是我认识的人。清风,笨牛,岩从阳,香桃,段刚还有凤二凤三等人。
我眼睛惊讶地盯在香桃身上,这小妮子越长越漂亮了,身体丰满有致,但这并不是使我吃惊的真正原因,我惊诧的是香桃怀中此刻正抱着一个胖乎乎婴儿。
我行至香桃前,望了望那粉嘟嘟的可爱婴儿,又望了岩从阳一眼,岩从阳对我嘿嘿贼笑,挠着头却半天不语。
“香桃,这孩子是你和岩从阳的?什么时候的事?”我不可置信问道。
香桃羞羞答答,咬着嘴唇微微点头,道:“我和从阳是去年完婚的,那时小姐你没在……”
我心知三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却没想到连香桃都已经结婚生子了,真是物是人非啊。
“诗冰,你的任督二脉已经打通了!?”清风望着我骇然道,他分明感受到了我身上浓厚的内息。
我朝清风点了点头,道:“这三年我一直在努力修炼武功,而且有幸得到一个高人相助,也算是一个机遇吧。”
“高人相助?是何人助你?”清风蹙眉道。
我宛然一笑,将一支彩蝶发簪交给清风,道:“那人干爹你认识,她说你见到这支发簪后就明白了,她还让我对你说,你和她之间存在有太多的误会了!”
清风望着那支发簪神情恍惚,一阵发愣,口里喃喃自语道:“既然是误会,为何当年又不说清楚?反落得今日这般尴尬的境地。”
我听不懂清风在说什么,那都是他们老一辈的恩恩怨怨,我是琢磨不透的。
娘亲见清风似有心事,锁眉不展的,上前对他道:“虽说缘分是可遇而不可求,但凡事都得用心去争取一番方知结果。清风大哥,我一直很欣赏你的执着,为人淡泊,拿得起放得下,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只是如果有些事不能真正放下,何不去问个清楚,再去争取一番,以弥补十几年前的遗憾?”
清风淡然一笑,道:“梦琪你果然善解人意,韦斌那小子好福气!既然你已经决定要回京城了,你的安全自然由韦斌那小子负责,我就不陪你一起回去了!”
我和归林闻言皆是一怔,归林向娘亲问道:“娘,你打算带我们回京城了么?”
娘亲慈祥地望了我和归林一眼,低眉颌首道:“嗯,都已经十八年了,你们也该回去拜祭一下你们的外公外婆了。好了,大家都别呆在屋外受冻,大过年的,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吃团圆饭,我们进屋开饭吧。”
众人嬉笑着涌进府内,尤其笨牛一听到吃饭,嘴馋得口水哗哗直流,咧着嘴第一个冲了进去。
我发现府内的家丁丫鬟们都在好奇地打量着我和归林,他们大多都未曾见过我和归林这两个小姐少爷,如今见着了,不由都诧异不已,尤其是那些小丫鬟们,目光一触及体形刚毅威猛的归林,小脸颊上便腾起一阵红晕,娇羞欲滴。
我毫不客气地紧挨在残剑身旁坐下,往他碗里夹队长以前最爱吃的红烧鱼,可他却蹙着眉头,露出为难的神情,淡淡道:“谢谢,不过我不喜欢吃鱼!”
我别过头,目光粼粼地望着残剑,暗含着几分幽怨的味道:“你当真不喜欢吃红烧鱼?”
残剑沉默不语,冷漠的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瘪着嘴,可怜兮兮地吃下我夹给她的鱼,表情如吃了黄连一般苦涩,差点没把我气个半死,这家伙可真会装,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自己是队长呢?
娘亲和其他人见我如此,不由都吃了一惊。
岩从阳突然笑嘻嘻地对一旁的香桃道:“老婆,你瞧咱们韩老大,三年不见都学会撒娇了呢!”
香桃对岩从阳翻了一个白眼,却也好奇地望着我和残剑两人。
娘亲怔怔地望着我,含笑道:“诗冰,你和残剑的关系似乎很不一般呢。”
我直起腰,说了一句让残剑和在座每一位都差点窒息的话:“可不是么,我三年来一直和残剑一起,天天睡在一个窝里,他还主动抱过我呢!娘,你让他娶我吧!”
娘亲身体急颤,目瞪口呆地望着我,岩从阳则被饭噎着,正苦痛地咳嗽着。周围的家丁丫鬟一个个大惊失色,不可思议地望着我,女生对男生表白,在古代已经是稀罕之事了,我却还厚颜地说出和残剑睡在一起那般骇人听闻的话来。
其实,我并没有说谎,三年来我和残剑在悬崖底下,同住一个山洞,自然睡在一个窝了,而且当年坠崖之时,残剑也的确是主动抱着我,一起坠的崖。
娘亲望了望一脸认真的我,一时不知我要做甚么,在她眼中我素来沉稳收敛,今日不知为何却这般无理取闹,一反常态。娘亲将目光转移到残剑身上,半带戏弄的语气含笑问道:“残剑,你看我家诗冰的提议如何啊?”
残剑表情一僵,眉头紧蹙,起身对娘亲道:“夫人,这……在下是韦斌侯爵的手下,生死由不得我,夫人还是别为难在下了。”
我闻言把脸一横,默默地趴着饭,快速吃完后把碗一搁,便找借口回自己房间了。
残剑脸上依旧冷漠如初,让人看不出表情,但他的眼眸中却闪露着几分复杂的神色,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只是看到诗冰气鼓鼓地冲进房间里时,他心里一阵莫名的隐痛。
晚上,我正百无聊赖躺在软榻上,娘亲突然走进我房间。
“娘——”我连忙从软榻上爬起。
娘亲穿着一身轻薄的睡袍,身材玲珑迷人,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挽成幽雅的流云髻,头发上插了四五个玉簪,那秀曼的发丝在烛光下摇曳生姿,她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诱人的体香。三四十岁的她看上去依然年轻美貌,我完全可以想象娘亲年轻时是何等的鹤立鸡群,倾国倾城,难怪像清风那样孤傲的人物也甘心为娘亲收起秉性,守护她十几载。
“冰儿,娘过来是想看看你,顺便问一下,你和残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娘亲一手抚摸着我的头,声音清泠如水道。
我不知娘亲的用意,眼珠子急转,问道:“娘,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啊?”
娘亲正色道:“我当然要问清楚这事,我一向内敛稳重的冰儿,突然为一个杀手而方寸大乱,甚至幽怨赌气,我若不问清楚,叫我如何放心带你回京城?不过,那个残剑真有这么好吗,让你为他如此神魂颠倒?他虽然长得俊美,可毕竟只是你父亲手下的一名杀手而已,而杀手是毫无感情而言的,你怎么会就看上他呢?”
叫我如何跟娘亲说呢?难道告诉她,我是从异世空间穿越过来的,而残剑则是和我一起过来的队长,我一直深深爱着我的队长,所以我要和残剑在一起?
我吱吱唔唔,随口敷衍娘亲道:“娘,爱一个人需要理由么?清风叔和你在一起十几年,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吧?我和残剑一起生活整整三年,我知道他的为人,他并不是冷血的杀手,至少他对我不是。我喜欢一个愿意舍弃生命来救我的人,有何不对?”
娘亲皱眉眯着眼睛望我,提醒道:“残剑确实是一个优秀的杀手,但也仅限于他杀手的身份,他救你是因为那是他的职责所在,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他没有和你一般胡闹,答应你什么,这一点我很欣赏他。可是,冰儿你今日的表现却让我很失望。”
我沉默半晌,淡淡道:“娘亲是怕诗冰迷失自我,自乱了阵脚,回去京城后无法面对仇家吗?娘,诗冰自有分寸,以前我慎言慎行是因为我实力不够,现在我的任督二脉已通,武功大成,我已不怕任何人!娘,仇家的身份你应该查清了吧?”
娘亲这才放心地舒了口气,然后颌首道:“三年里我们凤眼终于查到了黑衣武士的幕后主使,灭我林家的凶手果然是右相郭子明!我们还查到了黑衣武士的身藏地点——圣剑山庄。我们这次回去,就是要让他们血债血还!”
“那皇上呢?以前不是说他与林家灭门惨案有联系么?”我不禁问道。
娘亲无奈地轻笑一声,道:“暂未有证据证明皇帝与此事有关联,以前那些论断不过是我的推测而已。不过,既然我们凤眼都查不出结果,那么即使是皇帝做的,他也有足够的信心不被我们发现,所以我们回去皇帝不会威胁我们。这也是我放心回京城的原因之一!”
“还有其他原因呢?”我问道。
娘亲道:“另一个原因是三年来新一代的凤组已经诞生,我们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回去了!”
“新一代的凤组?”我满脸疑惑。
“我之所以拖到现在才回去,就是在等新一辈的凤组被磨炼出来,有了那些新生力量的加入,凤眼的实力大增了不少。”娘亲忽然从衣袖中取出一块令牌,正是凤凰令,递向我道:“从今天开始,凤眼归你掌管了!诗冰,其实你才是我们回京城的最大依仗!”
我心神一震,旋即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默默接过娘亲手中的凤凰令。凤凰令在手,一股手握无上权势的霸道不由在我心头腾起。
翌日,韩府大院上下一片忙碌,家丁丫鬟们在门前门后来回跑动,不断将一些物品装上马车。
韩府门前,五辆高大的马车一字型排列着,马车豪华宽大,停在大街上十分显眼。
韩府门口已经挤满了泰州城的居民,望着这种搬家的阵势,一个个议论纷纷,经一番打听才知道,原来是韩夫人要举家回京了。不少居民这才惊叹,原来韩家是从京城来的,联想到韩家最近的发展和实力,人们不由纷纷猜测韩家在京城的真正身份。
我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衫,从正门走出,环视四周却不见归林,忙问香桃道:“香桃,归林呢?”
香桃一边指挥着家丁丫鬟们搬东西,一边回头道:“归林少爷一大早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可能是买什么东西去了吧?这工夫也该回来了呀?”
我眉头一皱,眼看马车就要出发了,还不见归林踪影,我朝几个家丁喊道:“你们去四处找找归林……”
“姐,不用找了!”我猛回头,就见一袭绫缎长袍的归林出现在我面前,长袍被露水沾湿一大片。
我问归林道:“归林,你上哪去了?”
归林沉默一阵,淡淡道:“没事,就是去墓地探望了一下怜梦!”
我徒然一怔,默默地拍了拍归林的肩膀以示安慰,我知道怜梦的死,归林一直很自责,轻声说道:“归林,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