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杀手贵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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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早春乍寒微冷,一群南归的北雁从寥落天幕中掠过,俯视狼烟四起,满城风雨飘摇的帝都,留下一串串凄厉的长鸣。

京城内随处可见身穿戎装,手持着长矛,四处巡逻的士兵。街道的角落里蹲在一些房屋被烧毁,沦落为无家可归的平民,他们呆滞地仰望着天空,神情麻木地听着城外如山洪爆发般壮烈的拼杀嘶吼声。

南边城墙之上,擂鼓震震,战旗翻飞,攻守两军已经厮杀了数个时辰,城墙上堆满了死状惨烈的士兵,脑浆肚肠,让人见了几欲呕吐。

残阳如血,低压压的在城外洒落一片血红的余晖,地上隐隐冒出一缕缕透着醒甜之味的寒气。

踏着被血色染红的泥土,无数攻城士兵排山倒海般潮涌而来,煞是壮观。当然,遍地的尸骸同样触目惊心,在战场上,生命就是如此卑微贫贱,任人宰割。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就是战场。

“叛军已经连续进攻南城门三四个时辰了,郭子明那个老家伙到底在捣什么鬼?”

军营内,韦侯爵来回踱着步,眉头一直紧锁不展,口里不停地嘀咕着,周围的各将领也是频频摇头。

“威武大将军,属下认为郭子明不过一腐朽文臣,卖弄笔墨,吟诗作赋,或许他是行家,可论舞刀弄枪,行军打仗他却未必及营帐之中吾等任何一人,大将军多虑了。”一个浑身肌肉的将领不屑地说道。

韦侯爵闻言却是连连摇头,皱眉道:“郭子明可谓老奸巨猾,行事狠辣而缜密,绝非你们看到的表面这般简单,他若无后招,孤注一掷地强攻南城门,那就太侮辱他的精明了。可是,他的后招到底是什么呢?”

韦侯爵将目光扫了全场一遍,见我低眉沉默不语,于是问道:“诗冰,你在想什么?”

我上前跨出一步,道:“父亲,诗冰只是有些疑惑之处,叛军足有四十万之众,然而据我粗略估计,进攻南城门的叛军不过十万人马而已,那剩余的三十万兵马哪去了?魏德云与郭子明既绝然要与韦家一决高低,毕其功于一役,就不应该有所保留。父亲您说得对,他们确实还有后招,而且是很致命的一招。”

众将领一开始尚未察觉,听我如此一说,不由纷纷点头恍悟。

其中一人拍腿叫道:“对呀,进攻南城门的叛军,数量虽然惊人,可也仅是十万人。一般情况下,在混战之中四十万人与十万人是很难辨清的,可进攻南城门的叛军却并不混乱,以千人为一方块,共有上百个如此方块,所以很容易便可估算他们的人数。大将军,可能是声东击西之计啊!”

韦侯爵并没有过大的反应,似乎早已猜到如此。

“传令下去,东城两门守军继续坚守岗位,时刻戒严,密切关注叛军动静,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离职守,违令者斩!”韦侯爵厉色下达了命令,脸上露出狠色,道:“他们强攻城门,处于劣势,纵然他们的兵力多于我们,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韦斌的兵也不是孬种!”

军营内的将领闻言,脸上均露出背水一战的狠厉。他们都是跟随韦侯爵出生入死的亲信,没有一个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生死早已看得很轻。

况且,在这个争鹿之战中,赢了,腾龙帝国便要改朝换代,他们便是开国功臣,从此流芳百世,名垂千古。败了,无非就是一死,但却是死得其所,死而无憾。

我望着周围一个个视死如归的将领,心里自是佩服韦侯爵带兵的手段,仅仅一句话,就能让左右为之亢奋,甘于赴死,没有一定的威望,是万万做不到这一点的。

可是,我脸上却无半点喜色,隐隐之中觉得此事大有蹊跷,可就是说不上来,不妥在何处。

瞧见一脸沉默的孤天行,我沉声问道:“天行,你如何看?”

孤天行一怔,一双鹰眸闪烁着精光,神情怪异地望着我,却是一言不发。

“怎,怎么啦?”见孤天行举止怪异,我不由柳眉轻挑,眨着明眸小心地问道。

孤天行自知失态,瞧着眼前这个绝艳的女子却也不掩饰,轻笑道:“呵呵,没什么,只是第一次听你如此亲昵的叫我,有些意外而已。”

我身体微微颤动,想想才骇然发现,一直以来我除了以为误会,叫了几次孤天行为“队长”外,其他便是直接以“你”叫唤,叫他“天行”这样的亲昵称呼,果然是第一次。想到这里,我嘴角不由尴尬一笑,可尽管如此,却让孤天行的眼眸突然一亮,居然有几分痴迷的神情。

红颜一笑,百媚横生,倾城又倾国啊!

孤天行心里暗暗叹道,之后瞧见一旁的残剑,神情又是一黯。

为何,为何她要选择他?

这个问题,孤天行在他自己心里不知问了几千,几万遍了,可就是找不到答案。他知道诗冰不是那种攀龙附凤的脂粉女子,所以他并不以天狼国太子的身份而自恃清高,更没有将这作为争夺她的筹码。他从心底里爱这个令他日思夜想的女子,三年了从未改变过,千里迢迢赶来异国帝都,只为见到她而已,他甚至早已决心将皇后之位留于她了,他只想给他最爱的女人最好的。

尽管付出种种,但最后他还是输了,输给了那个叫残剑的俊美男子。他原本该恨她的,可是却恨不起来。

“天,天行,你怎么了?”我还是不习惯如此叫孤天行,可见他神情怪异,似在想着某些事情,还是叫了他。

孤天行脸上不得声色间地恢复淡然,道:“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而已。对于郭子明,其人我不甚熟悉,不过,我并不觉得他仅仅如你父亲手下所说的声东击西如此简单,直觉告诉我很有猫腻!”

我暗暗点头,孤天行领兵打仗数载,自然经验丰富,他的直觉往往是他经验的累积的结果,可信度很高。

这时,一个士兵疾速跑了进来,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朝韦侯爵禀报道:“报威武大将军,城东,城西同时遭到叛军的强攻!”

“有多少人马?”韦侯爵凝眉问道。

“数不清,漫山遍野都是叛军,估计叛军已经尽数而出了,而且东西两城门的攻势都异常迅猛。”

接着,有一个浑身染着鲜血的士兵跑进军营内,报告道:“禀报威武大将军,进攻城南的叛军有一半兵力突然后撤了,举动十分异常。”

军营里顿时吵闹起来,各将领议论纷纷。

“哼,就知道他们是声东击西,他们城南撤下的兵力,一定是调去攻打城东城西了!”

“还好我们没有中计,将城东城西的兵力调来城南抵御叛军,不然此刻城东城西的守军就遭殃了!”

……

韦侯爵沉吟一会,下令道:“各将领速速赶往城东城西,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城门。另外,叛军尽出,城东城西的守兵兵力不够,立刻从城南调遣一半兵力增援,绝对不能让叛军攻破,打开进城的突破口。”

“是!”各将领喝声齐道。

众人刚刚欲退去,我突然沉着声大喊道:“不对!”

韦侯爵和其他人均是一怔,疑惑地望向我。

韦侯爵问道:“诗冰,怎么了,什么不对?”

我紧蹙额头,一字一顿道:“不对的是声东击西,进攻城东城西是虚招。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城南的兵力不能调走!”

“虚招?怎么可能,进攻城东城西的叛军人山人海,都快踏破城门了,又岂能是虚招?叛军尽出,那可是三十万的兵力,城南又突然调去一半的叛军增援,我带兵多年,对‘虚’‘实’之变也明晓一些,却从未听过三十万兵力攻城还玩虚招的,况且若是这三十万兵马是虚招,那实招在何处?城南那点兵力,已经不足为惧了。”

一个将领略带嘲讽地说道,望向我的眼神颇为不屑,若我不是韦侯爵的女儿,说出如此匪夷所思,不合情理的话,估计他早就破口大骂,以耽误时间,妨碍他们守城之罪论处了。

我没理会那个将领不屑的眼神,径直走向那个汇报战况士兵,问道:“城东城西的兵力真有三十万之众?”

那诗冰见我阴沉的眼神,寒意十足,不由浑身一颤,回道:“进攻的叛军黑压压一大片,人数之多,根本无法估算,唯有叛军尽出,才有这样的声势了。”

“无法估算?他们没有排阵,以千人为一方块?”

“没,没有,叛军像发了疯一样席卷而来,完全没有章法排阵之说。”

我闻言心中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对韦侯爵道:“父亲,叛军攻打城南时列阵前进以减小损失,攻打城东城西却杂乱无章,你不觉得奇怪吗?”

韦侯爵似乎意识到一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连忙向我问道:“是有些奇怪,诗冰,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吧。”

我目光抬起,眼眸之中露出坚定之色,道:“叛军的突破口不在城东城西,而在城南!”

见众人一个个紧皱眉头,我接着说道:“郭子明是在故意误导我们,进攻城南时,叛军列阵成标准的千人方块,是在故意让我们知道他们的兵力,让我们猜疑,以为他要声东击西,将重点兵力放在攻打城东城西。而事实上,郭子明也确实在城东城西布下重兵,但绝对没有三十万之多。他战乱无章的进攻,就是不想掩盖兵力的数目,也就是说他手中还拽着不少的兵力,等待机会重拳出击。”

“而城南叛军突然撤走一半兵力,更让我坚定了这个想法。试想,如果城东城西已经有三十万的兵力,为何还要从城南抽调兵马过来增援,留在城南继续进攻,牵制我们更多的兵力,不是更好吗?况且,城南的兵力抽调后也不能及时赶到城东或是城西,即使他们到了城东城西,我们城南的兵力也可以跟着调派过去,他们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所以,他们是在故意制造调兵增援的假象,意图让我们也调兵增援城东和城西,消减我们城南守军的兵力。我可以肯定,城南被抽调的叛军并没有去增援,只是暂时后撤而已,他们真正要攻打的是城南!因此,城南的兵力绝对不能动。”

我沉着声音,语速平稳地说出一串串推理,周围的将领听得目瞪口呆,却越听越觉得合理,越听越后怕,如果真是那样,城南守军被抽走了一半兵力,而攻城的叛军兵力不但没减,反而增加了大半,那会是怎样一种可怕的局面?

各将领望向我的眼神,顷刻间变了,从一开始的不屑,瞬间变成了惊叹和敬佩。他们这些将领无不是身经百战,局面却不如一个女子看得透彻清楚,不禁感到自惭形愧,同时也暗暗骇然于右相郭子明的谋略。

“进攻城南才是实招?郭子明那个老家伙果然老奸巨猾啊,差点就着了他的道。”韦侯爵眼角抽搐,不过得知郭子明的谋略后,他的神情依旧凝重,道:“虽然识破了郭子明的阴谋,但城东和城西的叛军也确实不少,若是不全力以赴也会有被攻破的危险。众将领火速赶往城东和城西,指挥守城,城南的兵力保持不变,同时侦察兵时刻留意城南的叛军的动向。”

众将领领命后,不敢耽搁,一个个急冲冲跑出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