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馨忍耐不住,一个起落,就越过了众人,拦在漫天花雨面前,说道:“花雨姑娘,且慢!”
漫天花雨淡淡的扫了馨馨一眼,眼睛里掠过一丝诧异之色,说道:“这位小兄弟,你要如何?”
馨馨这才想起自己行动鲁莽。狠狠的扫了漫天花雨一眼,说道:“我家公子……这样来找你,你却装作不认识的模样,也忒过分!”
一行人这才知道漫天花雨与林黛乃是旧识。孙绍祖哈哈一笑,说道:“花雨姑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林公子这等风流倜傥的人物,眼巴巴来寻你,你却装出这样一个模样来,不怕冷了人家的心么,可不是待客之道。”
漫天花雨淡淡了看了黛玉一眼,说道:“这位林公子,依稀有些眼熟,难道是姑苏旧识么?抱歉,奴家在姑苏见过的男子极多,竟然忘却这位公子姓名了,这位林公子莫怪。”
馨馨见漫天花雨竟然是一口推托了个干干净净,不由尴尬起来,片刻之后才说道:“你……是故意的!”
黛玉看了看漫天花雨,片刻之后才道:“花雨姑娘既然已经将前事全然忘却,奈何却出了这样一个题目?”
漫天花雨听这个冤家,一口就说起自己方才出的绘画题目,不由微微涨红了脸,说道:“不过是无聊想个题目罢了,能说明什么事?”
孙绍祖见漫天花雨神色,他是风流场上的常客,焉能看不出这个漫天花雨,实实在在是对林黛有些心思。他正是一门心思攀附林黛的时候,自然不能不帮林黛这个忙。当下笑道:“林公子,您慢慢忙碌,我们四人还有些小事,先告辞了……****,你过来……问一个,花雨姑娘一个晚上能挣上缠头?”
那****听闻孙绍祖在楼上叫,急忙颠颠的跑过来,笑道:“孙公子啊。花雨姑娘这是我们魅香楼的头牌呢,现在每个晚上都有三百两的缠头……”
孙绍祖从衣袋里摸出两张银票,对欧阳木荣道:“我没有带很多钱,你有钱,先借一百两花花。”
欧阳木荣笑道:“值什么,还要孙兄还!难道只有孙兄你有成人之美不成!”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孙绍祖。孙绍祖对龟公道:“好,今天花雨姑娘不见客了,损失都在这里了。你派人将花雨姑娘的门守好了,不要让闲人进来……”
那****见两人出手大方,忙点头哈腰答应了。孙绍祖四人下楼去,临走对黛玉道:“林公子,你有话,与花雨姑娘慢慢说罢。”
黛玉见孙绍祖欧阳木荣如此爽气,虽然知道四人与自己相交是有想要借助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平步青云的意思,但是就今日举动来说,自己不能没有表示。当下拱手说道:“四位兄弟,今日多谢了。”
孙绍祖见自己已经升格为“兄弟”,不由大为欢喜,说道:“不值什么,兄弟不必记在心上。”当下一行人自行离去了。
黛玉见孙绍祖一行人离去,当下回转身来,对漫天花雨道:“花雨姑娘。”
漫天花雨看着黛玉,脸色依然冷冷淡淡的,说道:“不知林公子此来,是要听什么曲子?”
黛玉看了馨馨一眼。馨馨当下就对边上的丫鬟素月道:“这位大姐,我们一道去下面花厅看看热闹如何?”
素月却不为所动,笑道:“这位小兄弟,我必须陪着小姐的。”
黛玉看着素月,悠悠叹了一口气,突然上前,对着素月,长长作了一个揖。素月到底是面嫩的,当下疾声道:“林公子……你到底做什么?”
黛玉道:“我有几句话,要与花雨姑娘单独说。我保证不会对花雨姑娘如何……请姑娘高抬贵手,给我一刻钟的时间如何?”
素月不知如何回答,拿眼去看漫天花雨。
漫天花雨见黛玉如此做派,那要装模作样的心思早就软了一半。当下说道:“素月,你且下去,帮我去厨房拿点新做的桂花糕来。”
素月答应着下去了。馨馨也出门去,将门带上。漫天花雨咬着嘴唇,对黛玉说道:“林公子,你有什么要紧话,就只管说罢……奴家身份卑微,只能仰人鼻息行事,公子有话就吩咐了罢。”
黛玉叹息了一声,说道:“花雨姑娘,我知道你的心思。”
漫天花雨怒道:“心思?我能有什么心思?”
黛玉注视着漫天花雨片刻,说道:“你可愿意听一遍《葬花吟》的全篇?”
漫天花雨滞了一滞,说道:“你愿意给我听?……你先等一下,我去准备纸笔。”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赌气了。
黛玉道:“算了,这首诗,实在不是吉祥之语。你听着也就罢了,不要记录下来。”
漫天花雨站定,说道:“林公子,你给我听这首诗,却有什么条件?”
黛玉道:“没有其他条件……只希望姑娘垂怜,与我说说当年林探花旧事,如此而已。”
漫天花雨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片刻之后才道:“你还是没有放开你那伯父的事情?那不是吉利的事情,你不要问罢。”转身,道:“公子若要听琴,我就抚琴给公子听。至于题外之事,还望公子少提。那首诗,公子若是不爱吟,那就免了罢。”
黛玉注视了漫天花雨片刻,才缓缓说道:“我曾听闻,姑娘父亲,当年曾是林探花帐下小官,也曾有清廉之名。姑娘落入如今境地,难道不曾想过要为父复仇?林黛无才,却不曾将此事抛诸脑后。”
漫天花雨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片刻之后才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黛玉道:“花雨姑娘,你可曾想过,要为父亲平反?”
漫天花雨声音蓦然尖利起来,说道:“你……不要蛊惑我!”
黛玉声音平稳:“姑娘来京师也有一段时日,想必也听说过,我如今也算是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漫天花雨猛然回转身去,说道:“你不用来骗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林探花,也不知道当年有什么账目,更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当年我年幼不懂,现在身在青楼,更是不懂!”
黛玉缓缓摇头,说道:“花雨姑娘,你陷身泥淖,已经是不幸。陷身泥淖之中,不想办法自救,那就是更大的不幸了。姑娘可知,现在皇上励精图治,已经对东南起了疑心?已经决意要整治东南吏治?”
漫天花雨再次转身,看着黛玉,声音简直是在呻-吟:“你……不是在骗我?”
黛玉没有直接回答花雨的话,只说道:“如若是我,现在只有自己一身,有机会为父复仇,有机会将许多仇家都拉下马,我还迟疑什么?大不了赔上一条命而已……”
漫天花雨突然愤怒起来,说道:“你用不着用这个来激怒我。你根本不知道当年的事,你就根本想不到事情有多少严重……我根本不畏惧生死,我只害怕,自己死了,事情照旧被掩盖的严严实实!”
黛玉柔声道:“我知道花雨姑娘不是那样的人。如果花雨姑娘是怕事的人,只怕早就清白不保了。花雨姑娘远赴京师来,难道不是为了寻找机会么?”
漫天花雨被黛玉说中心事,片刻之后才道:“我如何才能相信你?相信你不是那些对手派来,到我地方来骗取东西的?”
黛玉想不到漫天花雨竟然承认自己手中有东西!这一喜非同小可,当下道:“花雨姑娘,对手可知道你手中有东西?”
漫天花雨迟疑了片刻,说道:“我不知道他们是否知道。”
黛玉肯定的说道:“我敢肯定,他们不知道。”看漫天花雨那迟疑的眼色,说道:“花雨姑娘陷身青楼,是任人宰割的身份。他们若是知道花雨姑娘手中有东西,定然会想办法杀人灭口。毕竟只要将花雨姑娘杀害,那东西就将永远埋没。我又何必费尽心机来接近你。”
漫天花雨沉吟了一下,说道:“你说得有理……只是,我还是不能将东西交给你。”
黛玉急道:“为什么?”
漫天花雨脸色放松了下来,说道:“虽然这事情与你伯父还是叔父有关,但是你毕竟是一个局外之人,我没有必要将你牵扯进来……你深得皇上宠爱,正是前程远大,牵扯到这样的案子当中,对你前程,并无好处。”
黛玉道:“花雨姑娘,你当知道,我并不害怕这些!”
“你不害怕也罢,不害怕也罢,总之,这东西不能给你……”花雨转身,道:“多谢你告诉我皇上决议要整治东南的消息。今日公子前来,别无迎客之道,就为公子再抚琴一首,不知公子能否品评一二?”
黛玉急道:“花雨姑娘!你……”
漫天花雨望着黛玉,柔声道:“林公子,当日与公子一见,就知道公子超然脱俗,不是花雨所能仰望的人。不过是存了万一之想而已。今天公子再来,也曾心怀侥幸。以为公子也不过俗人罢了。不料公子此来,依然是为了当年旧案,才知道公子是正人君子铁石心肠,非美色所能动者。今日不将东西交与公子,不是不相信公子,实在是不愿意将公子牵扯到麻烦之中,公子见谅。”神色竟然是十分坚决。
黛玉还要说话,花雨却径直走道琴座面前,无名指勾起,嘤嗡一声,悠扬而有几分凄切的琴声,就此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