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丧事,都是贾琏一手操办的。家中的宅子,也是贾琏一手变卖的……原先那个黛玉不问世事,不食人间烟火,钱财之事,向来不肯上心。现在这个黛玉,却是山间小妖出身,又在人境历练过几年,对银钱熟悉得很,上心得很。紫鹃一句话提醒,当下如梦初醒,咬牙道:“有时间,我要去问问贾琏。”心中气恨上来,就直接称呼名字了。
紫鹃提醒道:“姑娘现在就在周家不出大门,虽然你安全,消息却也闭塞。当年姑苏城中,可有大家族,与林家有交往?与他们交往,旁敲侧击,或者能有收获。”
黛玉道:“你说的极是。”停顿了片刻,说道:“先要探访家族旧人。当初为何要变卖宅子,这宅子变卖了多少钱,谁人经手,谁人见证,总要问个根底才好。”
雪雁道:“现在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这宅子到底有什么秘密?鬼魅不会有脚印……”眼睛看着那个脚印,声音竟然有些颤抖了。
“不是鬼魅……定然是人,想要来找什么东西。而且是要紧东西,所以才会一来再来。前几天还来过,说明秘密还未曾被他们拿走……”黛玉道:“既然如此,我们今天就将这房子彻底清扫一番罢……不知是否与父亲有关。”
紫鹃笑道:“虽然如此,也要先用过晚饭才好。”正说话之间,外边有人禀报,果然是晚饭送到了。
三人用过饭,黛玉与雪雁就开始大清扫。紫鹃要来帮忙,被黛玉止住了。两人一起将桌子椅子挪开,角角落落都清扫了一遍。黛玉想起在人境时候看过的无数武侠片,又拿了一个小木棒,四面墙壁都敲打过了,也没有听到空的声音。目光落在书架上,看见其中不少父亲当年的旧书,心中一动,道:“来,我们三个一起来,将这些书都翻一遍——里面或者有夹着什么东西!”
三人将书架上的书都拿下来,一本一本翻看。黛玉不觉回想起当年在母亲膝上看书的情景来,虽然并非亲身经历,但是记忆历历,宛如亲历,不觉怅惘良久。
周家并非读书人家,周雪竹又不好读书,请来的先生没有三天就给气跑,因此书架上的书籍,与黛玉当年离家之时,并无多少变动。当下黛玉就将父亲的旧书检出来,三人一起,一本一本翻看。
书籍不少,三人翻看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有收获。雪雁却偶然翻出了一张单子,上面写着“今收到南庄租子四百担。”时间就是黛玉初入京的那一年。递给黛玉,说道:“姑娘,那年我们家还有好大一个庄子呢。”黛玉接过,苦笑道:“我也记起来了,那年也去过庄子上纳凉的。记得父亲曾指给我说,那庄子周围一大片田地,都是我家的……”雪雁拍手道,“是,那庄子上有一个小黑子,与我玩得很好。”
黛玉心中怅惘,将单子放下,苦笑道:“这又不算什么。”好不容易将书本都翻完,已经是三更时分。实在疲劳,紫鹃不死心,还要再翻一遍,黛玉苦笑道:“算了吧。如若真有什么秘密,这么多年,也给别人发现了。我只是不死心罢了。”
紫鹃心中一动,问道:“姑娘,何不去问问那个李琰?他与周家原来是世交,非常熟悉,又与周雪竹有师生之谊……”
黛玉道:“我估计,李琰知道我家故事。说不定……他故意将我引到周家来,是要我来发掘父亲留下的秘密……”说着,思路却是一阵一阵紊乱。苦思片刻,却没有结果。若是李琰知道自己家的秘密,又何苦将自己引到周家?若说李琰不知道自家秘密,又怎么会将自己引到周家?
若是李琰知道自己家有秘密,那他定然趁着与周雪竹交往的机会,将这书房里里外外都搜素过一遍了。自己怎么可能一个晚上就将秘密找出来?
想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说道:“先歇下吧……明天再说。”
三人歇下,黛玉不觉回想起李琰那张秀美的脸。那脸或者不是天下最秀美的,但是那气质,却绝对是天下最温雅的……那温和的眼神,就像是一汪春水,要将所有的人都沉醉。那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是从诗里走出来,从画里走下来……这样人,定然出生在书香世家!
书香世家的人,会与商人之家交往……这本身,就不正常。
黛玉并无看不起商人的意思。但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个轻视商人的世界。士农工商,商人居末。近日与雪竹交谈,雪竹也曾告诉,自己与李琰之间,只是半友半师的关系,并无亲眷关系。
按照文人的脾气,定然轻视商人之家。即使不轻视,也定然少有交往。这是因为,文人自己不在乎,旁人在乎,再清高孤傲的读书人,也要注意旁人的物议。如与商人交往过多,定然被他人看不起。如若惹得当地学政不悦,那说不定影响一生前程。
李家与周家并无亲眷关系,但是李琰与周雪竹关系却如此亲密——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奥妙?
想起“书香世家”四个字,想起李琰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黛玉突然从床上坐起来!
她知道李琰是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