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不安的想着,心中却隐约有些欢喜。想着想着,面上却突然潮红起来。走到水溶的院子外面,脚步却突然迟疑起来。
小顺子却是不明白黛玉为何脚步突然慢下来了,不由诧异的说道:“王爷今天问了好多次了,不知是什么要紧事情,公子您快些。”
黛玉站住了脚步,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似的,对小顺子道:“方才不小心将一支上好的狼毫笔忘在衙门那边了,你帮忙去拿拿回来,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用得顺手,也不能丢了。”
小顺子道:“我让辛欣帮着找去,王爷这边,脚伤了,可是离不开人的。”却是走到一边,高声叫辛欣。黛玉忙道:“现在是午休时分,你这样高声大叫,不怕惊扰了人。辛欣这小家伙,也不知跑哪里去了。劳烦你去跑一趟罢。”
小顺子道:“好,我这就去……王爷,林公子已经来了。”说着就往院子外去了。
水溶听外面说话,欢喜无限,急忙道:“小顺子,你赶忙去找笔罢。找到笔先去找辛欣,叫辛欣先收着罢。顺路再去一趟周大人那,问问今天的米价是多少,朝廷的平价粮食还没有运过来,可不能让这粮价给涨上去。”
小顺子急忙答应着出去了。黛玉见小顺子去远,脚却怎样也抬不动。停了片刻,却终于下定决心,往院子外走去。
水溶满心欢喜等林黛进来,却迟迟听不到响动,心中非常着急,却知道林黛害羞,又是非常欢喜。当下就按捺住性子,等着林黛进来。
可是等了片刻,却是听到林黛的脚步声往院子外挪移过去了。不由发了急,再也等不住了,一瘸一拐,几步跑出了门来,颤声叫道:“林黛!”
黛玉往院子外挪移过去,是想逃避,不过却也走不大动。听到水溶跌跌撞撞出来的声音,担心水溶乱跑摔跤,心中一急起来,也顾不得女孩子的矜持,回转身来就说道:“你小心些。”一边说着,一边向水溶奔过去。
水溶见黛玉奔过来,心中欢喜,却又叫道:“你慢些小心些。”自己也扶着门框站定了。
黛玉听水溶叫喊,脸上蓦然火辣辣的烧起来,站住了,低头道:“王爷……你还是回去坐着吧。”
水溶见黛玉榛首低垂,隐约可见两朵红晕,却是说不出的喜人。当下道:“你进来,孤也进去坐着。”
黛玉跺脚道:“你进去坐着就是了……你这样扶着门框站住,人家看见了多不好……”
水溶含笑道:“有什么不好?你说有什么不好?”
黛玉见水溶那笑容,脸上蓦然烧得更厉害了。突然跺脚道:“反正……你要吩咐什么,就赶紧吩咐了罢。我赶忙给您做去。”
水溶笑道:“我们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站在院子里,说话也不是个事儿。你进来再说。”
黛玉抬起头来道:“您有话就赶紧说了罢!进去,就不必要了,简简单单几句话就交代清楚了……”
水溶见黛玉就是不肯进来,心中一动,道:“也罢,你帮我去找朱清墨传个话……”身子也慢慢低下去,手捏住了伤着的脚踝,似乎是痛楚不堪的样子。
黛玉果然吃了一惊,跑上前问道:“怎么了?”低头去看水溶的脚。却不料一把被水溶攥住了手,欢喜道:“这下你逃不了了!”
黛玉才晓得又上了一个恶当。心中又羞又气,使劲挣脱,道:“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水溶见黛玉使劲挣,也不敢用力,当下松开,讷讷笑道:“孤……只是想要拉着你,说几句话罢了。”
黛玉道:“你……有话就说了罢……这样算什么。我不过是一个孤儿,您是王爷之尊,您欺负我,是该当的。”说着委屈,眼泪就掉下来了。
水溶万万想不到又得罪了黛玉,见黛玉掉泪,也不由着急,跺脚道:“孤……孤,只是想说两句话啊……”却不想自己的脚是受伤了,这一脚跺下去,脚上异常疼痛,这下可做不得假,整张脸都扭到了一起,整个人都痛苦的蜷缩下去。
黛玉听得水溶惨叫,见水溶吃痛,又是担心,又是好笑,道:“怎么自己跟自己的过不去!”
水溶看着黛玉。眼泪还没有擦掉呢,笑容又上来了,一张小脸,正是初春雨后的海棠一般,说不出的明媚动人。讷讷道:“在你面前,我似乎总是喜欢做傻事。”
黛玉叹息道:“王爷,您……”
水溶握住黛玉的手,道:“孤……想明白了。你要做男人也罢,要做女人也罢……孤都等着你。”
黛玉看着水溶,后者脸上是一脸的诚挚。一颗心那点坚硬的外壳都一点一点剥离下来,触手都是软软的甜蜜与疼痛。片刻之后才说道:“王爷,您说什么呢。”见水溶站着,非常痛楚,当下道:“我……与您,进去再说。”搀着水溶,进了卧房。
水溶趁机又握了一下黛玉的手,见后者面上只是微微一红,并没有生气,才放下新来,眉开眼笑,似乎脚上也不疼痛了。
水溶坐下,黛玉道:“我帮您看看。”
水溶道:“包扎好了,不要拆了……嗯,其实不痛的……只要你在身边,就什么也不痛了。”
黛玉看着水溶。那深黑色的眼眸竟然是一汪深泉,几乎要将人的心都沉醉进去。片刻之后说道:“您是王爷……”
水溶道:“我是王爷……可我是断袖,到现在也没有娶妻。”
黛玉扑哧一笑,说道:“您还开这个玩笑!”
水溶道:“我说的是真的……林黛,你要是愿意做女子,那么北静王府……女主人的位置,就是你的。”虽然有些磕巴,但是话还是说清楚了。
黛玉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您是王爷,您的婚事,不由您做主的。”
水溶惊喜道:“那就是说,你……竟然答应了?”
黛玉才发觉自己失言,急忙扭过头去,脸涨得通红,说道:“谁说我答应了,我又答应什么了。”
水溶道:“你答应了,我听见了……也就是说,我的婚事假如由我做主,那么你就答应……留在我身边。”欢喜起来,连自称也换了。
黛玉道:“不,我没有答应!”
水溶捏住了黛玉的手,道:“自从那天,暴雨之中,见到大堤下面,跌跌撞撞来的你,我就说,算了算了,这辈子,就心甘情愿做个断袖了……有一个人,能这样对自己,就是让天下人取笑也心甘情愿!后来梦中听到了你的自述……才知道,原来我的眼睛,竟然是瞎的。可是又怕是自己胡思乱想弄错了,无可奈何,我总要问个究竟……可是你……这只调皮的小狐狸,居然一直都不肯说实话!所以,没奈何……孤实在不是有意轻薄你,孤不是轻薄的人……”
黛玉见水溶款款说来,低低叹了一口气,说道:“林黛身世坎坷,不得已扮作男装。只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过了,对这世间的一切都不抱指望……只是没有想到,居然遇到了王爷。王爷当初不嫌林黛一身麻烦,还鼎力相助,林黛就曾想,王爷的大恩,是不能不报了……只是没有想到……居然……居然……”说不下去了。
水溶见黛玉说不下去,当下急忙问道:“居然怎么了?”
黛玉蓦然又红了脸,说道:“你……明知故问!”
水溶明白过来,嘿嘿傻笑起来。片刻才道:“孤王对女子,总是懒懒的提不起兴致。只以为,过上两年,等到拗不过的时候,随便找一个良善女子,成亲生个孩子就算。只是没有想到……前二十年,其实一直都在等你。”
黛玉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温馨,说不出的幸福滋味。片刻才道:“说也奇怪,王爷怎么拖到二十多了,也没有成亲……太皇太后与皇上,就不过问么?”
水溶嘿嘿傻笑道:“所以说命中注定是等你来着的。太皇太后要指婚苏家小姐,不知怎么皇上就不愿意。后来皇上要指婚慕容家姑娘,不知怎么太皇太后又说八字不合,又后来,太皇太后看上了毛宰相家的孙女,正在准备换八字的时候,皇上又病了,不好论嫁娶……就始终没有对上亲事。一耽搁两耽搁,孤王的短袖名声传出来,婚事也就搁置下来了。原先也有一房侍妾的,后来生了病没了。新的侍妾又没有找,就更坐实了断袖的名声……”
黛玉心念一动,道:“王爷……我似乎知道您……断袖的原因了!”
水溶道:“什么原因?”
黛玉沉凝了片刻,才说道:“有人不愿意您成亲。”
水溶嘴巴里塞得下一个鸡蛋。片刻之后才说道:“孤王成亲不成亲,与他人有什么关系?”
黛玉摇头道:“太皇太后想必是清楚的。您去问太皇太后罢。我估计,是毛宰相孙女的原因。”
水溶道:“毛宰相的孙女?不过是会刺绣罢了,其实别的也没有什么。”
黛玉苦笑道:“我的傻王爷!毛宰相是什么人,是朝廷之中,北臣的领袖。他做了您的亲戚,他家的孙女成了您的夫人,您长了一个臂助不说,毛相爷的威望也会上一个台阶。所以,太皇太后提出的这桩婚事,皇上是不会同意的,朝廷之中的南臣也不会同意的……您可明白了?”
水溶瞠目结舌,片刻之后才说道:“毛相爷是我的老师,他知道我不是断袖,所以对婚事不会有影响,那敌人也该知道这一点……”
黛玉道:“事实上,您将毛相爷家的孙女娶回来了没有?还说没有影响?”
水溶片刻之后才道:“不过是凑巧而已,做不得数。”
黛玉道:“凑巧而已,凑巧而已!您总是这样一个性子,难怪人家将你捏的团团转!”
水溶见黛玉着恼,心中却升起一股蜜意,捏住黛玉的手,轻声说道:“今后这些费神的事儿,孤都交给你想了……”
黛玉跺脚道:“你……这个无赖!”
水溶笑了一笑,说道:“林黛,你的名字,是林黛呢,还是林黛玉?”
黛玉道:“自然是林黛玉……王爷那么聪明,想必是几天之前就想明白了。”
水溶道:“要算计你的人,是贾家的人?还是谁家的?到底有什么仇恨?”
黛玉道:“王爷……暂时还说不清楚……这事儿,以后再说。”
水溶道:“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你一个女孩子,今后的风风雨雨,孤王会与你一起承担。你……不要拒绝。”
声音很轻,很坚决。
黛玉心中甜蜜,片刻之后才说道:“你的烦恼你的事情,也都要说给我听。我……要与你一起承担。”
水溶点头道:“是。”轻轻握住黛玉的手,心中一片蜜意柔情。
此时夕阳已经西斜,一缕阳光照进西窗,将两人的身影,投放在一起。
相依相偎,无限温柔。
四周静悄悄的,似乎风也怕惊扰了两人之间的甜蜜安详气氛。
黛玉还是将自己的事情都说给水溶听了。水溶沉吟道:“暗算你的人,不是你外祖家。你外祖家没有这个能耐。”
黛玉道:“正是如此。只是想不明白,当年父亲到底得了什么样的证据,竟然让他们非得到不可?为了得到这点东西,多年之后还不肯罢休?”
水溶拍着脑袋,说道:“你一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情来了。当日对你出动刺客,对我也出动刺客,手法倒是很像……莫非是同一批人?”
黛玉道:“王爷,我向来没有问过,当日王爷在姑苏,暗查弊案,却是得到了什么线索?劳动敌人,如此下手?”
水溶苦笑道:“其实没有任何证据……我只是查出,所有皇家指定的作坊,每年出产的绸缎种类,远远不止于进贡的那几类。而且品质上也好得多。但是苏州市面上,却见不到比上贡更好的,手头竟然是没有任何证据。”
黛玉皱眉道:“东西落到何处……就因为这个,就要犯险将王爷置于死地,说不过去。”
水溶道:“还有一点小事。孤也觉得颇为奇怪,曾吩咐去查了。却没有结果,当日皇上催着要回京,就与你一道回京了。”
黛玉问道:“什么事情?”
水溶道:“当日居住张家的时候,就听闻张家家主向孤无意之间提起,说是杨家这些年来花费了重金收购巨木。甚至花费上千两银子收购过十围的巨木。你也知道,朝廷宫室,已经百多年未曾修缮,朝廷对巨木出产,管理极严,当下就上心了。杨家为何要收购巨木?这些年,也没有听闻杨家要修建房屋。当日就派侍卫去查,却没有查到杨家将木头放在哪里,。也不知杨家要这么多木头做什么。”
黛玉眼皮子一跳,说道:“我知道了,不修房屋,那就修船!”
水溶道:“修船?”
黛玉道:“姑苏地理便利,从姑苏出海,异常方便……张家家主是想要提醒您,那些上好的绸缎,都是走私出去了!”
水溶跳起来:“此话……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