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她的手顿了一下，迟疑地问道：“你……很久没来看他了？”
“啊。有好几年了吧。”他拍拍手，打量了一下开在附近的黑色花朵，最终决定放过它们，虽然有些碍手碍脚，“现在想起来还像不久前才发生的一样，合作了那么长时间，到最后死的还真是戏剧性。”
“戏剧性？”
“那次……好像是在找鲁鲁兽吧，那是一种生活在火山地带的凶猛魔兽，我们等了好长时间终于探测到火山静止的时间上山。”拿过另一块布块，他也开始擦拭着墓碑，只是比起玛薇娅的细心，他倒显得很随意，“等见到鲁鲁兽时大家都受了点伤，可能是血腥味吧，引起了它们的注意。这家伙为了让我们逃跑自己做饵冲了上去了。嘛。实际上那家伙实力不错，但人却太过粗心大意。当他伤痕累累地摆脱了魔兽追上我们的时候，不小心踩中了一颗小石子，自己掉进火山口里了。”
“……”确实很戏剧性……就像书上说的，上天要你死的时候，走个路都能被花瓶砸中，“那这里的是……”
“他惯用的武器。”他放下布块，狭长的眸凝视着十字架型的墓碑，却无一丝悲伤和怀念，更多的只是对当时情景的无奈和好笑，“我一路走过来，各种各样的灾难和死亡都见过，像他这样的，已经没有人能够超越了。后来，这份工作真正完成的时候，又死了一个人，我当时也受了很严重的伤。”
“你们那时还在继续吗！”明知道会这么危险，通常都会放弃或者推迟直到找到更好的伙伴才继续的吧。
“难道因为伙伴倒下了就不能继续吗？”凯特摸摸她的头，用那只刚拔了草又摸过脏布块的湿淋淋的手，“正因为有伙伴倒下了，才更应该继续。所谓猎人，就是这么无情的家伙。”
“你不是这样的人……”她所认识的凯特是很温柔、善良和正直的幻兽猎人，并非他所说的无情。
“我是，我师父也是，我认识的猎人全都是。玛薇娅，正义救不了你，太过温柔最终结果只会伤害到自己。要想在这个世界生存，就要先学会无情，只有任性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猎人。”拍拍她的小脑袋，他扶了扶自己的帽子就提起水桶站了起来，“好了，回去吧。”
“……我想再呆一会儿。”
“好。”凯特没有犹豫，就像是早就知道她的回答一般。走出很远，淡然回首，那个娇小的女孩还跪坐在墓碑的前面，呆呆地望着那座坟墓，面无表情地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唉。”他还是叹气，嘴角却扬起了一抹轻笑，“麻烦的小孩。”
曾经有人说过……人偶是空的，不会笑、不会动，不会流泪，更不会流血，它只是一个空洞的存在。
但是人偶的眼睛是悲伤的，是忧郁的，仿佛里面隐藏着一个个凄美却无法述说的故事。当人偶被赐予了灵魂，赐予了微笑的权利，赐予了行动资格，赐予了……感情，结果又会是怎样的呢？
爬上了高楼的围墙之上，迎着风，玛薇娅紧张地揪紧了自己的长裤，垂首很快就看到了正在大街上行走的藏蓝色身影，只是一个背影，只需要一个背影就足以让她认出他。
“飞、飞坦……”
响亮的呼唤传遍了整条大街，她很高兴他能够回头去看她，很高兴他可以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认出了她，但是……明明她叫的是飞坦你们全部都看过来干什么！
颤抖着自己的双脚，她有些恐惧。从未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站立，这让她感到很慌张，却倔强的不愿退缩。
贝鲁斯……求求你……赐予她勇气吧！
“飞坦……我告诉你其实我还没原谅你的……但是……我知道严格来说你并没有做错……只是……我还是不会原谅你的……”她在说什么呀！玛薇娅有些欲哭无泪，本来就紧张，口不择言的下场便让她更慌乱了，“我、我是说……飞坦……那个讨厌的家伙让我叫他团长……而我对你说我也是蜘蛛的时候你也没反驳……我告诉你我会当真的啊……”
那个讨厌的家伙？飞坦蹙起眉头，一个问号猝然跳出脑袋上方。
矮围墙之上，玛薇娅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没错，定下计划的是团长，算计错误的也是团长，害地飞坦不去提醒她的也绝对是团长！所以，要恨就恨团长好了！
“我、我……”她突然没了话语，高楼下一堆人都在看着她，有些人甚至想要拿手机将她拍下来，却发现信号全无，就算拍下了照片也发不上网。而她的注意力全在飞坦那里，他也是抬着头去看她，紧蹙的眉头和阴深的气息分明已经是很不耐烦，却还是没有走开或出声打断。凝视了他许久，她终于镇定了一些，“有人跟我说只有任性的人才能当真正的猎人……我好歹也拿到了猎人执照的……所以、所以以后我不会再对你客气了……你最好做好觉悟啊……”
“……哼呵。”他倒要看看她怎样对他不客气。
“以后我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自由的活下去……你要是不高兴了就跟我打一场……可是打完了我还要继续任性……我不会再怕你了……我、我、我想说的是……虽然我知道我很糟糕也很没用……很多事情你们可以简简单单就做到而我就不行……所以……请把我变成跟你一样的修罗……”
飞坦瞪大了眼，很快就勾起了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但是比起嘲讽，更多的却是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愉悦。
她嘴中所说的“自由”，白痴到让他想笑。前一刻还说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存活，说要任性，结果下一秒就让他将她变成修罗。她的脑海里除了他，就没别的东西了吗。
可是……在嘲讽她的渺小的同时，他还是忍不住高兴起来，连最近感受到的气愤都散去了不少。
高楼上，玛薇娅见他还是没有反驳，便笑了，很愉悦开心的笑容，不漂亮……却很纯粹：“飞坦……”她大声地叫，整个人在阳光下仿若散发着光芒，“虽然我没有心脏，但是我愿意用我整个灵魂去爱你……”
是的，他不愿意为无法哭泣的她流泪也没关系，她没有心脏为他怦然心动更没关系。
想不起来喜欢的原因，没关系。
他对她的态度不好，没关系。
她爱他，整个灵魂都在爱他，这份爱情是属于她自己的，跟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无关。
她讨厌自己的无能，讨厌自己的软弱，更讨厌自己的身体，但是有一点她非常的喜欢，那就是……喜欢着飞坦的自己。
“飞坦……”她松开了揪着裤子的手，叫道，“我爱……啊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