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一步地越过了她,孙辅全捧着那花瓶跟在其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往门口走了去。
见他们的背影消失,卫珏有气无力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便往门口走,今儿算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得赶快回宫,别让管事姑姑又挑错儿才对。
她紧走了几步,却发现腰上的痛疼减轻了许多,心想,定是这一急怒,把扭伤的腰自己又给扭回去了。
这一边,孙辅全跟着皇帝往外走,一手捧着那金爪兰,一手提着灯笼,走到寝宫之处,皇帝却径直走了进去,孙辅全便问道:“皇上,这花儿,是不是送到慈宁宫去?”
皇帝道:“皇祖母不喜欢闻这味儿,就摆在这里吧。”
孙辅全怔了,默不作声地把那花儿摆放好,又抬头望了皇帝一眼。
皇帝道:“有什么话,你便问吧。”
孙辅全忙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不明白,为何您刚刚那么说?”
皇帝冷冷地道:“不为什么,就是想让她尝尝那苦味与辣味。”
孙辅全心底雀跃,卫珏终于让皇帝生厌了么?说得也是,皇上好心好意去扶她,她倒是一脸担惊受怕的模样,瞧瞧,还提醒让皇上不松手,仿佛皇上无耻小人似的,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一见就让人生气。
活该罚吃草。
可这惩罚是不是太过莫名其妙了一些?
罚打手板子,打屁股,罚抄经文,罚扫地,罚去做秽差……宫里面的惩罚多了去了,也千奇百怪,但罚吃草的,还是头一回。
皇帝就是皇帝,想法和普通人不相同,让她尝尽苦与辣的滋味,让她长记性,这是把卫珏当驴呢,警告她,在皇帝眼里,她就是一个兽牲,如如蚂蚁般渺小。
孙辅全一想通此理,心里直飞扬,简直想拍着手庆贺一番。
……
卫珏敢赶慢赶的,走出了馨香园园子,来到了储秀宫南门,南门半开着,管事姑姑早收了她的银子,便问都没问一声,就放了她进去,还以眼示意,指了指不远处的树后,低声告诉她:“卫小主,严公公等着,等了好半天了。”
卫珏往那处走去,来到僻静之处,严华章从树后闪了出来,脸上全是焦灼,见了她,吁了一口气,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怎么才回来?”
卫珏舌头又苦又麻,到现在没有减轻一点,只想回去好好漱漱口,歇上一歇,她道:“你别担心,我好着呢。”
说完,转身就想离开。
严华章听她说话含糊不清,又见她身上似沾了泥污,头发也有些零乱,急了,一把拉住了她:“你到底怎么了?”
卫珏见一张俊美的脸又白又青,知道今日不说清楚,他会担心,只得大着舌头把刚刚的情形说了一遍。
一席话说完,她觉得舌头又麻了几分,那股麻意直漫延到了面颊之上,连颈间都隐隐有些坚硬,那股苦味更是从舌尖直窜到了心底,让她全身上下象有蚂蚁爬着。
“你是说,皇上……让你把整株金爪兰给吃了下去……?”
卫珏见严华章满脸的惊诧,道:“没法想象吧,我……我都想不到,这,这昏君……”卫珏一股怒气直从心底腾起,“这样的情形,我若留在宫中,只有死路一条……”
她仰天打了个哈哈,清丽的面容满是怒火……刚刚才熄灭的怒火被严华章一挑起,又开始漫延了……嘴里的苦和辣便着气血翻涌,往脸上直袭而来,让她眼睛里也开始辣了起来,不由自主地,便流下了眼泪。
严华章见她泪流满面,吓了一跳,道:“你别哭,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来,我给你把把脉,看看那东西有无毒性。”
卫珏一边辣意冲眼,泪流满面,一边道:“这个你倒可以放心,这昏君么,最擅长的,便是玩弄人心,这等下毒的低劣手段,他是不会用的。”
严华章一把拉过了她的手,替她把起脉来,这一把脉,便把了好长的时间,让卫珏等得不耐烦起来,心中起疑:“那东西真有毒?”
严华章缩回了手,垂着眼眸,却不作答,沉默了许久。
卫珏朝他望去,却见他眼睑微微的闭着,有些阴柔的脸现出些许忧郁来,秀美的眉头紧紧地锁着,似是遇到了什么疑难之事,一颗心更是上下忐忑起来,急道:“你倒是告诉我啊!”
严华章却是笑了,这一笑,却是脸上阴郁全消,如冬日里暖阳忽至,让卫珏一阵恍忽,他这样的笑,真象她的弟弟,她的弟弟也是这般的微笑,每到困苦之时,看见他脸上的笑容,便觉得能撑下去了。
他慢悠悠地叹息一声,道:“你猜得没错,这株东西除了苦辣之外,没有其它的效用。”
卫珏此时却眼泪泛滥成灾,那股辣意苦意不但没褪半分,反而更浓烈了,她抽咽着道:“可这也辣得我受不了了。”
严华章道:“你是江浙人,吃不惯辣,当然觉得受不了,你且放心,再过一两个时辰,便会慢慢好的。”
卫珏叫苦连天:“还要一两个时辰才好?我一时半会儿都受不了了。”
严华章想了一想,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来,递给了她:“这里面,是我自制的甘草薄荷糖,你含一颗在嘴里,别吞下,若许能感觉好一些。”
卫珏已经是被煎熬得受不了了,不管其它,夺过了那纸包来,拿了一颗,便含在嘴里,顿时只觉一股清凉之感直冲进喉咙里,既刻缓和了她喉咙里的苦与辣,连同大着的舌头也仿佛灵活了不少。
她接过严华章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眼泪:“幸亏有你,要不然,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怎么,你还在私底下偷偷学着医术么?”
严华章脸上现了丝苦意,“这是我以往的谋生手段,要想放下,谈何容易?”
已经是没入奴籍的人,却不可能再从事以往的职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