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七彩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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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写给天堂的信

剑英!

今天是五月二日,部队放假,人家都团聚了。现在,夜巳经深了,没有月亮,满天的星星,又多又密又亮,哪一颗是你?你在看着我们吗?你在想着我们吗?我真想你啊!刚才,我看了电视,央视二套《春暖一感恩英雄)节目刚播完,讲述了你的故事,采访了你的战友、我和孩子们。看完节目,我心潮涌动、久久难平,多少往事涌上心头,浮在眼前……细细算来,你巳经走了一年半外加十八天了。这些天,我哪天不想你,又有多少次梦到过你,不知为什么,今晚特别想你!

四月二十四日晚上九点多,我的手机响了,是条短信:“《春暖--感恩英雄)将于五月二日黄金时间晚上九点零三分央视二套隆重上演,本年度最值得期待的国产公益大片,敬请关注!樊承建”发短信的是央视二套的樊编导。前不久,他带着摄制组来临洮、银川,还到家里来采访,最后又约我带着孩子和你的几个战友一起去北京央视演播大厅录制了节目。

剑英,你知道吗?自你走后,你的英雄壮举得到了中央、军委、总部首长,空军首长和兰空领导的高度重视’他们都有批示和要求,宣传你的力度越来越大,层次也越来越高先是部队,后是地方,你的事迹随着广播、电视、报纸、杂志、互联网,迅速地被人们知晓,舞台上有歌颂你的诗朗诵和歌曲,报刊上有怀念你的散文和报告文学……我忍痛参加你的事迹报告团,政治处主任曹秀明是组织代表,大队长曹长福是飞行员代表,那天亲手放飞你的机械师谢辉是机务代表,我是家属代表。报告了二十四场,听众六万多人所到之处都被鲜花、掌声、泪水和敬意包围着,我替你接受了这些。尽管每次报告对我都是一次撕心裂肺的痛苦,但我是你的妻子,我不能软弱,不能只沉浸于悲痛中不能自拔。我对自己说:要坚强,要挺住。我要把你的事迹、精神和品德,让更多的人知晓,这是我的责任。一路上大家也格外关心照顾我,他们越这样,我就越要做好,有时除了赶路就是报告,连轴转。我边吃药边报告,终于咬牙挺住,顺利完成了任务。剑英,如果没有你鼓舞支持着我,我想我是撑不住的,别说失去你的痛苦会把我压垮,就是我的病,我也扛不下来啊……剑英,我在陕西部队报告后,刘青松政委说了你的几件事。他说有一年他带队去西藏慰问你们驻训部队,他知道我有病,孩子要上重点高中。临走时问你要不要捎什么东西,带个什么话的。他说你自己没事,只讲了别人的事,这让他很感动。他还说你一年值了大队一多半的班,说你飞行总是当备份、“扫跑道”(飞行员俗话,戏称一个场次的最后一个架次)而没有怨言。刘政委一边说,一边擦眼泪……剑英,过去,我总说你这个,说你那个,说你傻:你走了,多少人说你的好,念你的好,我才明白当初自己没有读懂你,你是一个好人,一个真正的好人。

剑英,你知道吗?你出事后,二弟三弟和四弟买不到车票,哥仨就自己开了十几个小时车赶到部队,走一路,哭一路。二弟和三弟说,小时候他们掉到水塘里,要不是你把他们拉上来,哪有今天?

剑英,你知道吗?你出事后,开始我们没敢告诉爸妈,他们一路欢天喜地到部队来看你,在兰州还爬山逛公园。可是,当妈知道后,一下子就晕了过去,爸老泪纵横,泣不成声……追悼会没让二老参加。后来,妈要看你的骨灰盒,二弟妹怕出什么意外,时刻跟在妈身边,妈看了你的骨灰盒和照片,相当平静,她摸着你的脸说:胖了,老了。接着擦起了泪:儿啊!你一辈子没气过我,这次你撇下我一走,可真把我气疯了呀! 二弟妹赶紧抱住妈说:妈,大哥没给你丢脸,他是个英雄啊!

部队一直挽留爸妈多住几天,爸妈说:剑英活着的时候总是怕给部队找麻烦,现在剑英走了,我们在这儿,又有那么多人围着我们转,不能再给部队添麻烦了。上午开追悼会,下午爸妈就走了。

部队首长到家里慰问,问爸妈有什么困难,爸说:“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能不能将出事地的水渠改成暗渠,如有可能我愿意用抚恤金来办这事,为了以后咱部队的飞行员不再因水渠发生同样的事故。”

这就是咱爸咱妈呀。剑英,你是个大孝子,我和弟妹们会把爸妈照顾好的,你就放心吧。

剑英,你知道吗?你走后,获得了多少鲜花、掌声和荣誉吗?空军党委追授你一等功,授予你功勋飞行人员金质荣誉奖章,并召开了隆重的大会。机关的同志告诉我,你被评为宁夏回族自治区二零零六年度“感动宁夏”十大人物:你是二零零六年甘肃十大新闻人物,荣获了“和谐兰州奖”;甘肃省委、省军区、河南省委宣传部、省军区政治部、省民政厅和共青团河南省委、兰州交大党委,分别做出了向你学习的决定……最后,经全国人民投票选举,你被《感动中国》组委会评为二零零七年度感动中国年度人物。二零零八年二月二十七日,央视一套在黄金时间播放了庄严肃穆而又隆重热烈的颁奖典礼,主持人是敬一丹、白岩松。听说是按得票多少来排列颁奖顺序的,第一名是巳经九十七岁高龄的钱学森老,第二名就是你。在播放介绍你最后惊心动魂的十六秒的短片后,白岩松朗诵了组委会授予你的颁奖词星殒大地,魂归长空。他有二十二年飞行生涯,可命运只给他十六秒。他是一名军人,自然把生命的天平向人民倾斜,飞机无法转弯,他只能让自己的生命改变航向。”台下千人演播厅响起了长久热烈的掌声。我走上领奖台,替你领奖,接过证书,我尽力不让眼泪流出来。剑英,那一天、那一刻,全国有多少双眼睛在注视你,有多少颗滚烫的心在为你而感动啊!

剑英,家乡人民没有忘了你,省委书记和其他军政领导接见了我们报告团,看望慰问了父母。家乡的父老乡亲纷纷用各种方式表达对你的敬仰,人们把报道、怀念你事迹的文章、图片编成电视短片、故事集、宣传画册、先进事迹汇编等,还出版了纪念你的《西北苍鹰》,在郑州举行了首发式。家乡父老还为你树碑立传,安放在龙湖镇的“中州名人文化园”,纪念碑设计美观大方,碑上刻有军徽、你的雕像和你的战鹰,还刻有你的生平简介和你的一段话……剑英,你的战友和驻地群众更是没忘了你。军营里有表彰你的灯箱广告,公路上的横幅是“远学李中华,近学李剑英”;师部运动场边上是宣传你的巨幅广告牌,上面有你的照片,醒目地印着“天地英雄”

和《感动中国》组委会授予你的颁奖词,战友们抬头就能看见你,你仍然和他们在一起:驻地人民在你牺牲的水渠护坡上,用红油漆涂成的鹅卵石摆成了一个大大的、鲜红夺目的“爱”字,怀念你、敬仰你:二零零八年二月二十二日,人们又在临洮县东山风景区烈士陵园为你立了纪念碑,举行了千人参加的隆重的安放仪式,清明节那天,又纷纷前去祭扫。家乡和驻地的立碑仪式我都去了,你将永远活在大家的心里……剑英,你别担心孩子,欣欣巳考入空军工程大学的通讯指挥专业本科班,穿上了军装,成了军校学员,将来就是一名空军军官了。这孩子还向采访他的叔叔透露了你们爷俩之间过去的一个小秘密。他说有一次你对他说:“儿子,你弟弟还小,这个家就咱两个大男人了,你妈生了病,身体不好,有时心情也不好,你要多体贴、多关心,咱爷俩定个同盟,在外面、在学校,无论受了多大委屈,还是考的不好,都不要对你妈说,和爸爸说,只要进了这个家,就要高高兴兴的。”欣欣对采访的人说(“叔叔,爸爸要求的,我做到了。”浩浩也懂事多了,做作业也不用我多督促了,比较自觉。他经常拿着作业和模拟考试卷子对我说妈妈,你看,我巳对过正确答案了,把错的改过来了,我知道自己不足在哪儿,我会加油的。”吃完饭,他会主动地把碗盘收拾送到厨房去。有时,他还主动打开水,我怕他烫着,他说(没事,打破了壶也没把我烫着嘛。剑英,过去你不是常打电话问浩浩比门锁高了多少吗?

告诉你,他现在比门把还高出一大截,巳经到我眉眼,有一米四五了,这孩子出来进去似一阵风……真想再接到你的电话啊。

剑英,在《春暖》节目中,主持人欧阳夏丹问我:“你现在心情怎样? ”我说到现在我也不相信这是真的,总希望奇迹能发生,有一天,他能回来。”她说? “如果奇迹发生了,有一天,他回来了,最想对他说什么?”我说?我爱你,别再离开,让我和孩子有个完整的家。”她看着穿军衣的欣欣问! “你要做一个怎样的人? ”欣欣说像爸爸一样’

保卫祖国,让人民幸福和谐。”接着,她又问浩浩:“你多大了? ”“十一岁半。”“长大干什么? ”“当发明家。”“发明什么? ”“发明更高级的飞机,让飞行员家属更放心。”你听听,咱们的浩浩多会说,我看见欧阳夏丹的眼睛潮了。事后,曹长福说! “月平嫂子,听浩浩这么一说,我眼泪一下就下来了……”节目快结束时,歌手杨坤唱了一首《兄弟、,这是冯小刚二零零八年贺岁片《集结号》的主题歌,是怀念战友的。

剑英,《春暖一感恩英雄》这个节目,是由全国妇联、中国贫困英模母亲捐助基金会和中国建设银行联合举办的。这项活动得到了公安部、总政治部和武警部队的大力支持,我们巳被列入其中。节目结束前,全国妇联主席顾秀莲、副主席莫文秀接见了我们,讲了话,向我颁发了慰问金和爱心卡。剑英,你就放心吧,我和孩子受到了来自军队、地方等许多方面的关爱,我们决心不负他们的希望,更好地生活下去。你也别担心我的病,去年又去北京空军总院住了两个月的院,费用都报了。目前,我定期检查,按时服药,病情得到了较好的控制。剑英,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把孩子们抚养成人,让他们成家立业。

在《感动中国》的颁奖晚会上,敬一丹问我飞行员是个特殊的职业,平时你们说不说生死这个话题? ”我说? “一般不提,比较忌讳。”

她又问? “孩子们有什么变化? ”我说?“孩子们挺懂事,劝我说,妈妈,难过是一天,高高兴兴也是一天,不如高高兴兴的一天。”我也对两个孩子说? “爸爸巳经这样了,咱们不要老想着他巳经走了,不去想,虽然这是现实。你们也要经常把爸爸挂在嘴上,就当他没走一样,所以孩子们说起来,也是爸爸怎样怎样,我说也是你爸怎样怎样。”敬一丹又问! “你希望孩子以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说:“像他爸爸一样’

心地善良,心里装着他人的好人。”剑英,我这样回答,你满意吗?

剑英,纸短情长,这封信可能越写越长,千言万语,万语千言也说不尽我对你的思念。你再也不能回到我身边了,可我早晚有一天要到你那里去。到那时,我们才能相见,一诉相思之苦。

剑英,你是渐行渐远了,但我们对你的思念是不会淡漠的。逢年过节,家人团聚有你的座位、碗筷和酒杯;亲朋相聚,大家会把酒话说你的往事……最后,我用三弟李新伟怀念你的诗作结吧!

幻想有一种起死回生的汤,让你喝下去变回原来模样。

闭上眼可以离开那个天堂,回到所有爱你的亲人身旁。

让你所有的亲人不再悲伤,希望有一种叫做失忆的草。

让我们吃下去忘记你的好,蓝天上你像朵朵白云飘。

却不知你的名字已被人记牢,都知你是我们国家的骄傲。

剑英,望着满天的星星,我想,肯定有一颗是你,你在天堂看着我们,想着我们,倾听着我们。望着星空,我默默祈祷,剑英,你一定能收到这封信!剑英,今晚我一定能梦到你,在梦里,我要告诉你:你在那边一个人,别再太节俭了,要把自己照顾好……(李月平口述刘立波整理)2008年5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