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花冢位于郦城南部,而云州却是郦城一路往北的方向。整个曜日国,国都皇城在东方,临着曜日国最重要的河流亚水。而云州作为曜日国比较繁华的中心城市,位于国土正中央。峄城,是曜日国南方最重要的城市,比不上云州富庶,却在曜日国起了很重要的枢纽作用。也就是说,这三个城市在曜日国成鼎足之势。
离三日之约只剩不到一天的时间,要再次从郦城取道已经变得极不现实了,而从葬花冢到云州途经的只有山路,连最狭窄的管道都没有。
天黑了又亮,云州城的城门已经近在眼前,我垂头看了眼身上的长衫已经被那路上的荆棘树枝划破的,被泥土弄得看不出来颜色的鞋子,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狼狈感!
骑上马,再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后,我终于到了云州的东门。在城门外不远处听着几辆华贵的马车,本想视而不见的,却被上面闪身出现的七七吓了一大跳。
不经意间,她已经飞身站在我的马前,对我笑得嫣然。我居高临下斜着眼睛睨着她,对她一身女儿味十足的大家闺秀般的装扮不置可否,再回头看一眼那一列处处写着不凡的马车,心里疑惑更甚。
“别再看了,那就是我们的马车,大家都在等你呢!”七七爽朗的声音立即破坏了她一身淑女裙装的优容,但是其中那股率真也淋漓尽致得很。我轻笑着看上她,不发一言。
可能是被我看得极不自在了,她不自然的动了动,不再看我,不知低声嘀咕了些什么,然后抬头说:“公子请你上第三辆马车。”
连着骑了那么多天的马,一直没有得到什么休息,我今日的确是想换成舒软的马车了,可是,我的马呢?
许是看出我的疑虑,七七催促道:“别再乱想了,你的宝贝马自然有人给你送到皇城去!快上车吧,还要马上赶路呢!”
去皇城?难道皇城才是我们一行人的目的地吗?
第三辆马车……
掀开车帘的时候,我对眼前点着香烛的车厢还未适应,马车的车轮已经轱辘着出发了。没有再思考的嫌隙,我对那个一直低着头的车夫点头致意后,便潇洒的坐了进去。
马车之内果然别有洞天,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里面正中摆着一张小案,案上摆着一副棋盘,一个香炉,一壶茶水。小案的左侧是一张舒适的软榻,此时正有一个人靠着休憩。右侧则是两个小凳子,上面摆着蒲团。在马车的里面,摞着一打书籍,最上面的一本是帝王训。书的旁边是几个很精美的箱子,很小,但是看得出来被主人很用心的对待着。
我看着对面闭眼假寐的我奉命来保护的男子,他的五官深刻,下巴的线条有些冷峻,眉目间凛然的霸气在这一刻隐隐生威,记忆中他的眼神总是清冷深邃,长长的睫毛经常遮住眼睛深处的情绪,嘴唇常常习惯性的抿着,却从未听他真正说些什么。看他自己的气势,看他手下的能耐,看这一切一切,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手指勾翻着身上来不及换的长衫,看着那地上铺着的白毯上点点污泥,一种尴尬冒了上来。还来不及悲春伤秋一番,一眼却瞥见棋盘上摆着九珍玲珑局,心思竟恍惚了起来,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似乎这个棋局曾经也出现在我生命中,却一点回忆的痕迹都找不到!头又有了痛的趋势,我轻轻的拾起正中间的那枚白棋,收进一旁的棋盒,嘴里竟说了一句:“我们来下棋吧……”
话刚出口,我就愕然了,立即抬头看向对面那人,他正定睛看着我,眼中一片清明和干净,哪有半分刚睡醒时的惺忪朦胧,分明是一直清醒着的!
我有些懊恼的再次低下头收拾棋盘,手中动作一如我挥舞白绫时那般熟练。
“好。”
什么?这是对面那个人的回答吗?为什么他的每次举动都会让我觉得吃惊?我深吸了一口气,确定面上波澜不兴以后,笑着抬头看着他,道:“承蒙公子赏脸。”
此时的棋盘已经被我收拾的干干净净,我执起一枚白子,正准备请他先落子的时候,恰好捕捉到他眼底的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与懊恼,而他的视线却直直落在那空无一物的棋盘上。
原来,那盘九珍玲珑局是他自己摆上去研究的呢!无论无心与否,我终是破坏了别人的东西。不过,幸亏九珍玲珑局,我会。我礼貌的扬扬手中的白子道:“公子,您先请。”
这时他的脸上再也看不出一点点的落寞,似乎刚刚情绪的流露也是极不经意的。他点了点头,狭长手指几度翻飞,一盘棋也正式开始。
你来我往,你追我赶,多少回合已经交锋。很快,棋盘已经渐满,胜负还是未知之数。
我吁了口气,不超过三十步,他应该就能看到九珍玲珑局了吧,只要不出意外。我偷觑了一眼,他的脸上照旧没有太多表情,可是他紧盯着棋盘的眼睛却一直丰富,从最初的惊讶到了然再到成竹在胸,果然,他的每个动作都会让我惊讶。
我轻轻笑了,再将注意力放回棋盘,想最短时间内向他展示九珍玲珑局,可是,显然不太容易,再厮杀了几十上百个来回以后,我终于了解他后来的了然和胸有成竹是为什么了,那是因为他根本不会遂我的意,走向九珍玲珑局。那时,四海阴阳局已经渐渐在棋盘上出现!我慎重的将手中的白子放回棋盒,这盘棋再没有下下去的意义了。
他亦将棋子放了回去,我看着那只一直不着痕迹动着的手,心下是一片唏嘘。我自以为可以引着他走向九珍玲珑局,却在被他知晓后反被带进更可怕的四海阴阳局中。论棋艺,我应是比他略逊一筹的,因为我发现的时候,四海阴阳局的阵势已经若隐若现了。而之所以不再继续,是因为这局棋也是与九珍玲珑局一样的世上难解的棋局!
“你的棋,是谁教的?”
他的声音依旧温度不高,但是,好歹他开口了。
不过,我的棋是谁教的呢?应该是师父吧!可是,从未见过师父下棋……
“记不清了,长年累月下出来的经验吧。”我答得很随意,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是敷衍吧,可是,我赌他不会跟别人一样鄙夷地看着我继续追问。
还未验证我是否赌对了,马车外突兀地传来小童的声音:“公子,请下车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