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外国文学评介丛书——德莱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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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主要作品介绍(7)

“哈罗,今天怎么自己走路了?要不要我用车子送你?”

克莱特抬头一看,原来是芬琪雷小姐坐在车子里向他说话呢!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向芬琪雷小姐问了好。原来这位小姐把他当作他的堂兄弟基尔勃特了,桑特拉窘迫地一笑就将错就错地邀请克莱特上车,把他拉到住处。这一偶然的相遇带来的后果克莱特自己根本没有想到。为了对高傲的基尔勃特进行报复,芬琪雷小姐对克莱特表现了出乎意外的热情。打从汽车上相遇之后,这位芬琪雷电气公司的千金竟对没有地位、没有金钱的克莱特大送秋波。

十二月的一天,她邀请克莱特去参加她的同学举办的冬季舞会,并对他表现了超乎寻常的热情。桑特拉陪着他跳了一场又一场舞,克莱特真有些受宠若惊。紧接着在十二月中旬和圣诞节前夕,他们俩又一起参加了两次舞会,面对面地笑着、跳着、说着?

啊,这不是在作梦吧?面对着桑特拉·芬琪雷小姐感情上的不断进攻,克莱特感到手足无措了。难道她真的看中了自己吗?难道他真的可以成为富裕的芬琪雷电气公司的继承人吗?难道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幻想竟然快要实现了吗?克莱特为从天上掉下来的福星而惊呆了。在这些日子里,洛蓓达已经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了,为了参加桑特拉邀请他参加的舞会,克莱特三番五次地在洛蓓达面前撒了谎,以工厂里有事为借口取消了和她的约会。圣诞节这一天,他又把洛蓓达一个人丢在房间里,一直玩到晚上九点钟才回来。洛蓓达痛哭起来,她感觉到克莱特爱的根本不是她,而是地位和金钱。

就在桑特拉向克莱特明确表示了她的爱情的关键时刻,洛蓓达向克莱特宣布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消息--她已经有了身孕。这个消息对克莱特说来无异于晴天霹雳,原以为只要慢慢地与洛蓓达疏远,然后在适当时机用一种妥当的办法处理好他们之间的关系,这段姻缘也就算了结了。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怎么办呢?要他丢掉桑特拉的爱情与这个农村姑娘结婚,这是断然使不得的。现在,惟一的办法就是先叫洛蓓达打胎。可是命运好像在有意嘲弄克莱特的计谋,洛蓓达到处奔跑,吃了好几种堕胎药,然而不见效,又去请医生作手术,也遭到拒绝。怎么办呢?洛蓓达最后只好向克莱特提出尽快结婚的要求。

同洛蓓达结婚吗?这对克莱特来说,意味着立即就会丧失眼看快到手的地位、财富和桑特拉的爱情,克莱特决不能同意走这步棋,他一时间忧心忡忡。为了稳住洛蓓达,他答应考虑几天再答复她。洛蓓达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克莱特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转眼到了夏天,洛蓓达天天向克莱特哭哭啼啼,苦苦地哀求他赶紧和她结婚,否则他们俩的名誉、前途、爱情都要彻底毁了。克莱特还是用他的缓兵计,假装答应她的要求,但要等他凑足一笔钱就结婚,并动员洛蓓达回自己家去等着他。

洛蓓达走了,可是天天写信来催促克莱特赶紧结婚。另一个呢,在第十二条湖别墅里避暑的桑特拉,也不断地寄来充满柔情蜜意的信,邀克莱特去她那儿玩一玩。两个女人的来信仿佛像两股拉力,一个要把克莱特拉向苦难和穷困,另一个要把他拉向幸福和财富。这一天,克莱特上街发走了给桑特拉的回信,在回来的路上买了一份晚报,打开一看,一版上登着一条新闻:

巴斯湖上情侣双双落水木舟倾覆,少女惨遭横祸,尸体已经捞起;不见男客踪迹,水上仅漂着两顶草帽。

克莱特一口气把这则新闻读完,心里在想:大白天划船到湖上玩,竟会丢了性命,真是怪事!而且只见女的尸体,那男的到哪儿去了呢?晚上睡在床上,那湖上的女尸好像一直在他眼前晃动--猛然间,他心里一闪:假如那女的是洛蓓达呢?克莱特一身冷汗,啊!死!杀人!害死洛蓓达!这天晚上他作了一连串的恶梦。

情况急转直下,两个女人的两股拉力加劲儿地向克莱特使过来,他已经到了不最后抉择不行的关头了。六月十八日,克莱特到了第十二条湖,在芬琪雷家的别墅里和美丽的桑特拉度过了令人难忘的几天时光,桑特拉居然亲口提出到秋后就和他结婚。克莱特一回到科莱格斯,就收到洛蓓达的来信,她说最迟在七月一日她就要赶回来找他。克莱特赶紧打电话给洛蓓达,答应七月三日一定给她准信儿。六月底,洛蓓达又来信催他,克莱特告诉她:七月六日去接她,约定这天中午在芳达车站见面,然后--他们去结婚度假。

克莱特的脑子里好像千军万马在打仗,为了这一生的最大欲望能够实现,他已经顾不得道德和良心了,既然洛蓓达已经成为他实现个人野心的严重障碍,他只有这么干了!

七月六日早上,克莱特和洛蓓达从芳达车站坐车到乌迪加,克莱特随身带了一架新买的照相机,又在乌迪加买了顶草帽。第二天,他们坐车到了草湖,克莱特嫌人多,又到了大卑顿湖,他叫洛蓓达把箱子寄存在车站里,他提着自己的箱子,在旅馆里签下了克里福·戈尔登的假名。

他们租了船,向湖中划去。洛蓓达感到幸福已经来临了,兴奋地唱着歌:

“太阳照着我肯塔基的老家?”克莱特沉着脸,手心都是汗水。船进了湖心,周围静极了,一只怪鸟在叫着:

卡特--卡特--卡

卡特--卡特--卡

是诅咒和抗议吗?克莱特咬紧牙关,下了最后的决心:是动手的时候了!他借口替洛蓓达拍照,把船划近岸,跳上去将箱子藏好,然后又把船划到湖心。克莱特的手又潮又湿,身子在发抖,脸色惨白?

“克莱特,你怎么啦,你?”洛蓓达站起来惊慌地说。

克莱特猛扑过去,把她推到湖中,她的手抓住了船沿,叫着“救命!”

克莱特用照相机打她的脸部,慢慢地她沉下去了,沉下去了?

那只怪鸟又叫了起来:

卡特--卡特--卡

卡特--卡特--卡

(第三部)

克莱特将洛蓓达推下湖以后,泅水到岸边,拿出藏着的箱子,换下湿衣服,趁着暮色潜到第十二条湖芬琪雷家的别墅。他又到了另一个天地了,豪华的别墅,漂亮的汽车,舒适的生活,桑特拉美妙的笑容和她甜蜜的吻。尽管洛蓓达的影子时时出现在他的眼前,牢狱和死刑也仿佛一直紧跟着他,但克莱特还不想破坏眼前的欢乐。从星期五早上起,直到下星期一为止,他始终沉迷在桑特拉所赐给他的温馨之中。可是,这场好梦终于到了收场的时候了。星期一下午,正当克莱特和桑特拉以及她的一些朋友在玩得开心的时候,周围响起了枪声,警察包围了他们,克莱特被捕了。当他面对着警察手中的手枪和手铐的时候,心里发慌了,只能话不成句地说着:“怎么啦--怎么啦--我不明白--为什么要逮捕我?”

洛蓓达被谋杀一案,经过纽约州警察局的侦破,最后真相大白了,州检察官向州法院起诉,控告克莱特犯了杀人罪。如果这个罪名成立的话,那末克莱特就会被判处死刑。

因为克莱特是赛缪尔·格里菲斯的侄子,又是他所开的内衣工厂里的一个领班,而被杀的洛蓓达则是该厂的一名女工,这一来,案件就引起了全国各地舆论的关注。同时,赛缪尔·格里菲斯先生,作为一个在当地有声望的工厂主,他在民主党内拥有一定的地位,而现任的州检察官又是属于共和党,为了在即将举行的大选中获得优势,州检察官毫无疑问将对这一案件花费大力气。

经过冗长的审讯、验尸、作证,克莱特最后被判定犯了谋杀罪而打入死牢。完了,一切都完了,伯父所派来的辩护律师也救不了他的命。洛蓓达死了,桑特拉也永远见不到了,啊,年轻轻的,就这样离开人世吗?克莱特倒在监狱的小铁床上,神志混沌,心像被撕裂开一样的疼痛。案件连同审讯的详细经过很快在全国各地的报纸上登出来,这一下可急坏了远在丹佛的妈妈。怎么,儿子居然犯了谋杀邪?这怎么可能!他从小受上帝的教育,难道会干出这种事来?她必须亲自去看一看,她要去救自己的儿子!

在纽约州的死牢里,母子俩见面了。妈妈一见到克莱特,就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眼前的儿子穿着一身可怕的囚衣,面色灰白,眼睛也陷了下去,头发长长短短,像田里的麦茬子。铁门,钢锁,阴森森的长廊,还有可怕的哨兵!她几乎要昏过去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长叹:

“上帝啊,我犯了什么罪,会连累儿子到这般地步!”

“妈,别哭了!”倒是克莱特鼓起勇气来安慰妈妈。“您的痛心我全明白,不过,事情还没有糟到头,办法还是可以想的?”

克莱特嘴上这么说,可心里清楚:一切都完了!

到了宣判的一天,由于克莱特矢口否认是他谋杀了洛蓓达,可怜的母亲还真以为儿子是无罪的,她决心上诉,她要救儿子!

经过一场激烈的辩论,在大量的人证、物证前面,法律和舆论确认克莱特犯了谋杀罪,原判成立,克莱特已经站在死神的面前了,妈妈悲痛欲绝。

母子俩告别了,这是多么痛苦的事。克莱特看到妈妈一把年纪,还从远路赶来看望他、为他到处奔走求情。而自己过去却一向欺骗她,当她最需要资助的时刻,他却把钱花在女人身上。唉,女人,为了女人才落到今天的下场!

在阴暗的监狱里,克莱特和二十几个死刑犯关在一起,他们都是因为各种原因杀了人而被判处死刑的。每隔几天就有几个人被处死,克莱特感到精神恍惚。开头妈妈每星期还来看他一次,后来因为爸爸病了,家里发生困难,她只好走了。妈妈走了之后,特地请了一个叫邓肯·麦克来伦的牧师到监狱里来帮助克莱特进行忏悔。

几个月过去了,麦克米伦牧师经常来看望克莱特,每次来都向他讲经传道,希望他能在主的引导下忏悔自己的罪过,洗清罪孽,这样死后灵魂就可以上天堂。克莱特认为牧师是个好人,很可爱,但对他说的话却不大信。既然有上帝,为什么人与人如此不平等呢?后来,克莱特对自己的事绝口不谈了,牧师对他的信心也渐渐地消失了。

深秋的一天,克莱特收到了典狱长办公室转来的一封信,虽然上面没有签名,但一看就知道是桑特拉的笔迹。克莱特手都发抖了,他打开信读了又读:

你从前爱过的心上人并没有把你忘记,尽管她无法理解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而且她也永远不能和你相见了,但她并不是没有同情和难受的,她祝你自由和幸福。

这是对克莱特的另一个判决,他倒在床上哭了。

最后的时刻到了,克莱特在麦克米伦牧师的帮助下,写下了一份遗嘱,宣布他已经归顺耶稣,已经确立了对主的信念。克莱特和母亲见了最后一面,他向母亲说:“妈,你放心,我死得心安理得。上帝已经听到了我的祷告。”

母亲竭力抑制心中的悲痛:“我的孩子,上帝会永远和我们在一起,我们将会在天堂里相见。”

第二天,在一个阴冷的冬日,克莱特被押进了电刑室,犯人们向他告别:

“克莱特,再见!”他向那些人回答道:“大伙儿,再见!”这时候,在他的耳边只有麦克米伦牧师的声音:“镇静一点,我的孩子,你要进天堂啦!”

又是一个夏天的傍晚,在美国西部大城市旧金山的街道上,出现了一支小队伍。为首的是一个六十岁的男人,矮矮的,胖胖的,死灰色的脸,满头白发,手里提着一架通常卖唱用的小风琴,他身边是一个比他小五岁的女人,个儿稍高一点,人不胖,但很有精神,穿一身黑色的衣服,也是一头白发。

在他们身边有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手中拿着《圣经》和几本赞美诗,后面还跟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他们在街上停下来,那个年轻而憔悴的女人坐在三脚凳上,弹起风琴,接着老两口唱起赞美诗。那低沉浑浊的歌声和着空气中的热风,慢慢地向四周的街头扩散开去?

“他们是干什么的?”有人问。

“沿街传道的,”一个过路的银行职员对他的女朋友说,“每星期三,差不多准能看见他们。”

《美国的悲剧》是一部具有重大典型意义的作品,克莱特·格里菲斯从一个纯洁的青年到最后堕落成为一个杀人犯,这决不是单纯的个人悲剧,它是整个美国的悲剧。造成这个悲剧的罪魁祸首,当然不是克莱特,而是美国社会。据说,德莱塞在将小说定名为《美国的悲剧》时,曾遭到出版公司某些人的反对,认为这个题目太夸大其词了,而德莱塞坚持要用这个题目,其用意是不难理解的。

恩格斯曾经提出了一个关于现实主义的著名论断:“据我看来,现实主义的意思是,除细节的真实外,还要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

按照恩格斯的这一论断来评价《美国的悲剧》,我们不难得出结论:这确实是一部伟大的现实主义杰作。

克莱特·格里菲斯,他的性格、思想和行为的发展以及作品中的细节描写,都是作者在现实生活中所发生的许多类似事件的基础上,经过提炼、集中而创作出来的。小说中所描写的一切,在美国决不是偶然的、孤立的现象。

据历史上有案可查的记载,在一九零五年,纽约州就发生过吉斯特·基莱特谋杀格蕾斯·白朗一案,这一事件成了德莱塞创作这部作品的基础。此外,还发生过哈里斯、理查逊等人为了另攀高枝而谋杀情人的案件。在《美国的悲剧》出版之后,又发生了一个叫罗勃特·爱德华的青年杀害情人的案件,这个案件的情由和发案经过与小说中所描写的情节之相像,简直可以说是同出一辙。这一切,无不说明作品所具有的生活基础和现实意义。德莱塞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我长期沉思默想这个故事,因为在我看来,这个故事不只是涉及到我们国家生活的每一个领域--政治、社会、宗教、商业、性的问题--而是在美国每一个小镇上成长的孩子都会遇到的故事?据我所能回忆得起的是:在美国,这类故事,其发生次数的频繁,已到了惊人的程度。”

为了使小说的真实性和典型性更强烈、鲜明,德莱塞充分发挥了艺术天才,使作品产生了强大的感染力。为了达到细节的真实,德莱塞曾亲自驾船到白朗的大卑湖去游历,对当年曾目击过在这里发生的一场谋杀案的船夫进行调查。他还访问了纽约星星监狱的死牢,考察了被判处死刑的犯人们的生活、衣着等情形,为的是在作品中能更生动、细腻地描写出克莱特在判处死刑后的那段生活。

《美国的悲剧》以它感人的艺术魅力打动了无数读者的心弦,它至今还在启发着人们:应该如何去认识美国资本主义社会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