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外国文学评介丛书——德莱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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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主要作品介绍(4)

柯帕乌得知爱玲背弃他的消息,这远比他知道整个芝加哥交际界一致反对他还要痛苦得多,他忘不了当年在费拉德尔菲亚时与爱玲之间妙不可言的恋爱。但是他无法约束自己,他能怨爱玲么?这卑鄙的情欲,使柯帕乌连老婆也最后失去了。然而,他又绝不因爱玲的背弃和自己在社会上风雨飘摇的处境而压制自己对异性的追求。不久后他又认识了一个风流寡妇加特尔夫人和她的小名叫白妃的女儿白丽莱茜·傅列明,柯帕乌认为白丽莱茜正是他梦想多年的女子,于是他以保护人的身份与这位从年龄上来说完全可以做他女儿的年轻姑娘疯狂地热恋起来,并向爱玲明确宣布他们之间的爱情已经死了,希望爱玲能够与他离婚。疯狂的爱玲一旦意识到柯帕乌将要完全抛弃自己,她的心碎了,她明白早年正是自己使柯帕乌的前妻吃了很多苦头,现在轮到自己了,这是报应!她用刀子割破手臂上的动脉血管,她想用死来吓住柯帕乌,但被柯帕乌救下来了。

“为什么你不让我死呢?”她无力地对丈夫说,“总有一天我会死的,我想死”。

柯帕乌则回答说,“好吧,总有一天,你可以死,但今晚不行。”

爱玲企图自杀的举动不仅没有使柯帕乌回心转意,反而坚定了他对今后生活的打算。他要不顾一切地与白妃维持情人的关系,为了能经常见到这个女孩子,他特地在纽约购地造屋,打算把经营的重心转移到那里去。当然,柯帕乌这样做还有一个原因,这就是他在芝加哥所遇到的冲击,他在市议员选举中失败了,接着又受到众人的谴责,被称为“抢劫本州的强盗”。他准备建造芝加哥高架铁路的特许权被市议会以四十一票对二十五票而否决了。

看来,芝加哥是呆不下去了,他得改变环境,为了自己,也为了他所爱的白妃。

柯帕乌像一颗大慧星似的冲到天顶,他的道路像一道光,他当时的确显示了个人的恐怖与奇妙。但是那个永恒的平衡也是适用于他的--他发觉就连巨人也不过是侏儒,最后一定要达到平衡,这是可悲的。

《禁欲者》

德莱塞在写完了三部曲的前两部之后,暂时停顿了这项工作而致力于其他作品的写作,这并不是说他放弃了写完柯帕乌一生的愿望,主要引起他深思的是如何使柯帕乌走完他应该走的道路。德莱塞从四十年代开始,继续进行三部曲的第三部《禁欲者》的写作,但还没有等他写完柯帕乌的最后结局便离开了人间,小说的末尾一部份是由德莱塞的夫人海伦·德莱塞完成的。

当第三部开场的时候,柯帕乌已经是快六十岁的老人了。他刚经历了芝加哥斗争的失败,本来可以积累到五千万元财产的计划破产了,他面临着年龄问题和在芝加哥社交界失去声望这两个威胁。但就在此时,白丽莱茜·傅列明却主动地跑到他的身边,那样惊人地、出人意料地成了他的情人,这仿佛给柯帕乌颓伤的心灵注射了一枚强心针。自从八年前遇到这位美丽、聪明、诱人的傅列明小姐之后,柯帕乌即认定她就是自己多年所追求的女人,他追求了整整八年,一度几乎已经失望了。但现在白妃来了,宣布永远爱他,还向柯帕乌提出离开芝加哥、离开美国,到欧洲、到英国去再干一番事业的建议,这与柯帕乌的计划是不谋而合的。当他们在芝加哥里奇留饭店碰面时,柯帕乌变得分外激动:

“白丽莱茜!”柯帕乌紧贴着她的脸和头发。

“请你别这么贴近。而且除非你要我变心,你不可以有别的女人。”

“不会有别的女人的,因为我希望留住你。你可以分享我所有的一切?”

顷刻间,柯帕乌身上那股强盛的活力又恢复了,白丽莱茜是在他危难之际到芝加哥来投向他的怀抱的。柯帕乌已经在纽约安下了新的家,并找借口把爱玲先打发去那里。这正是高明的一步棋,他现在要愉快地、更加生气勃勃地向前大踏步走去。他正在考虑明天怎样先跟他的律师磋商一下,还得去会晤市长和其他官员,想办法摆脱各种大量的股票,再以后?好吧,有了白丽莱茜,他最伟大的理想将会实现。有什么失败呢?没有失败啊!爱情创造了生活,而不光是财富。

早在一年前,从英国伦敦方面曾有一家地下铁道联营组织派人来找柯帕乌接洽,希望他能投资。那时,柯帕乌正处在芝加哥纷乱的纠葛之中,哪有什么心思去考虑这个问题?如今给白丽莱茜一提醒,他想起了这件事,于是柯帕乌立即命令他手下的亨利·西盘斯悄悄地前往伦敦去与这家公司谈判。

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在伦敦成为受到公众敬重的人,同时还可以设法抛开爱玲,与白丽莱茜一起到英国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如何撇开爱玲而又使她丝毫不怀疑呢?

在位于纽约五马路的那座意大利宫殿式的瑰丽的柯帕乌公馆里,精神空虚的爱玲正在度着孤独无聊的生活。在她看来,这座纽约最豪华精致的住宅之一也不过是一个空壳,一个情感上以及社交场上的坟墓罢了。柯帕乌终于从芝加哥来了,分别多时他没有写过信给她。爱玲知道对自己丈夫她已经没有力量去管束了,但她决不离婚,不,决不!任何别的女人休想再成为柯帕乌夫人。爱玲以心酸、伤感然而又带点自我安慰的神情来接待丈夫。使她感到意外的是柯帕乌的兴致十分好,他笑嘻嘻地和她说话,还表现出一种多情的温存,接着又大谈到伦敦或巴黎去进行投资的计划,并巴结地邀请爱玲一起去看歌剧,还要她以女主人的身份在这几天里招待他的客人。

由于爱玲除了希望继续做他的妻子之外,并没有更多的奢望,而且尽管柯帕乌对她薄情,她还是希望看到丈夫所从事的任何事业能获得成功,因此就回答说:

“好吧,我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呢?所有的牌都捏在你的手里。其实我有什么呢?真的,我有什么呢?”

谈到这里,柯帕乌就建议,假定他有必要到别处去,而爱玲认为跟他一起去合适的话,那他是绝对不会反对的,甚至还可以在报上发表消息,以表示他们之间婚姻的和谐,只要爱玲不坚持某些日常的接触就行,因为那样可能会妨碍他的私生活。

“好吧,要是你想那样做的话”,爱玲说,“当然这样不比我现在的情况差”。可同时她又想到,在这一切的后面,也许隐藏着另外一个女人呢--说不定就是那个白丽莱茜·傅列明。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就决不妥协。

对于白丽莱茜,她决不,决不让他用任何一种跟那个虚荣自私的暴发户女人的公开关系来侮辱她!决不!决不!决不!但就在爱玲心中大骂白丽莱茜的时候,柯帕乌的脑海中却萦绕着与白丽莱茜分别前她所说的那句话:

“现在,记住,法兰克,如果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爱玲越献殷勤,那对我们两个人就越有好处。”

经过一段时间的安排,以赴伦敦与电气交通公司去进行谈判为主要理由,柯帕乌向爱玲宣布了与她一起去欧洲旅行的计划,还以一种充满感情的语调谈到他死之后由爱玲来继承遗产等问题。喜出望外的爱玲,眼睛里愉快地闪着光芒:

“好极啦!你真的需要我吗?”

“要不然,我为什么要来问你呢,亲爱的?当然,我需要你。这是我的一次重要的行动。可能成功,可能失败。无论如何,”说到这里,柯帕乌就以惯用的撒谎手段,对准爱玲的要害戳了一下,“在我的其他两次冒险事业开始的时候,你都是跟我在一起的,我想在这一次,你一定会和我在一起的,是不是?”

兴奋的爱玲,无法想象这一次是什么原因促成她的丈夫来认真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她却感到得意和满足,一定是柯帕乌开始对生活采取一种比较清醒的看法了。

启航的日子来到了,爱玲带着一大堆采办的物品,以高人一等的神气与柯帕乌一起登上了“威廉大帝号”。一路上她受到了船长的热情接待,还结识了一批有身分的旅客。特别是一个名叫布鲁斯·都力弗的青年--纽约交际界的名士、具有吸引妇女的美男子的气质,更是向她百般地献殷勤。爱玲乐坏了,她已经多年没有这样地受人捧场了,她以满足的心情向身边的柯帕乌表示了内心的喜悦,而她的丈夫呢,却也在心里满足地笑哩!因为这一切他是布置得何等巧妙啊。白丽莱茜和她母亲已经比他们早两天上了另一艘邮轮开赴伦敦,她们将在克拉力奇旅馆等候他,而眼前这个大讨爱玲欢心的都力弗先生正是他花钱雇来的,为的是可以在爱玲与都力弗的调情中让他和白丽莱茜过上一段逍遥自在的日子!这不是很妙么?柯帕乌得意地笑了,可是爱玲还以为丈夫也和自己一样高兴呢!

船到伦敦,柯帕乌夫妇受到了西盘斯和电气交通公司代表以及一大批记者的欢迎,那个聪明的都力弗宣布要继续航行到法国,以后再来看望柯帕乌夫妇,他仿佛是随便说说的,要不是柯帕乌明白这些都是由他本人导演的“戏”,恐怕也是会深信不疑的。在旅馆里安顿好以后,柯帕乌就迫不及待地来到克拉力奇旅馆白丽莱茜身边,他与这个从年龄上来说完全可以做他女儿的女人又度过了一段消魂的时光。他们嬉笑地说着利用都力弗来牵制爱玲这一计划的成功,谈论了今后的生活安排和行动步骤,柯帕乌甚至还提出与自丽莱茜作一次环球旅行。在白丽莱茜的张罗下,他们租下了伦敦郊区的泊赖坞湾别墅。柯帕乌一面与爱玲一起接客访友,另一面又和白丽莱茜在别墅里享受温情,这些有多美!

在事业上,柯帕乌以惊人的气魄买下了查林克劳斯铁路的所有权,很快成为伦敦各家报纸的中心人物。他控制了许多公司的百分之五十一的股票,他提出了查林克劳斯铁路的电气化的规划,他与那些英国股东们经过了几次较量之后成为无可争辩的胜利者。

在柯帕乌这样繁忙的事务中,还穿插了爱玲离开伦敦到巴黎去,以及关于白丽莱茜在泊赖坞湾别墅的一切活动。

按照柯帕乌原先计划好的步骤,那位来自纽约的浪荡公子都力弗在柯帕乌夫妇到达伦敦之后不久,就从法国赶来邀请他们去巴黎游玩。柯帕乌借口事务忙脱不开身,说假如爱玲愿意的话,他是十分高兴让都力弗先生陪同她到巴黎去开开眼界的,等他一有空就来巴黎探望爱玲。于是,这位心满意足的妻子跟着都力弗走了,她在巴黎出入于咖啡馆、时装公司、跳舞厅,在歌剧院、俱乐部里她成了人们注意的目标。年轻漂亮的都力弗对她是如此钟情,在她身上毫不吝惜的花钱。可怜的爱玲哪里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在柯帕乌指挥下进行的!

就在爱玲沉醉于巴黎的生活的同时,柯帕乌正与自丽莱茜一起漫游英格兰和苏格兰的教堂。对柯帕乌来说,他们假期旅行的真正的魅力倒并不是大教堂,或者村庄和小客栈,这位多变的白丽莱茜的活泼的气质和风姿攫取了他的心。在他认识的女人中没有一个女人会挑中英国的大教堂,她们总是会挑到巴黎和欧洲其他大城市去。在这一点上白丽莱茜和别的女人是不同的,她似乎找到了她所渴望的快乐和满足。

一九零零年的初夜,乐而忘返的爱玲在巴黎已经住了一个月了,但她还没有想回伦敦的意思。经过美容师们的修饰,她是“换了一个人了”!就这样,爱玲的日子过得非常愉快,她从前的忧郁症也消失了,她感觉她的处境并不像过去那样绝望。接着,柯帕乌到巴黎来了一趟,在都力弗操办下他与爱玲一起参加了一次别出心裁的宴会,爱玲开心极了。柯帕乌对都力弗的工作十分满意,认为这是一个比他所期望的更有办法的人物。

踌躇满志的柯帕乌,狡猾的柯帕乌!他为了保持都力弗在爱玲身上已经取得的成果,不使他的阴谋诡计暴露,就带着爱玲回到了纽约。接着在一次公务旅行中又与一个二十岁的女舞蹈演员搞上了,又是一阵满城风雨,差点儿被爱玲抓住把柄。为了安抚远在伦敦的白丽莱茜,柯帕乌又带着爱玲旋风般地重赴伦敦。在泊赖坞湾别墅里,在白丽莱茜跟前进行了一番虚伪的辩白,因为关于那个女舞蹈演员的风流艳事,她已经得到消息了。说来奇怪,这消息却正是爱玲寄给白丽莱茜的,爱玲总感觉到在自己丈夫微笑的背后肯定藏着这个白丽莱茜·傅列明,现在丈夫的老毛病又犯了,那么也得气气这个“野女人”才好!

回到伦敦之后,柯帕乌再次施展他精明强干的经营作风,他在获得查林克劳斯铁路所有权之后,又并吞了伦敦中央环线地下铁道和都城铁道,成立了联合地下铁路有限公司,然后又组织了由他任总经理的伦敦地下铁路总公司,这个总公司包括了所有伦敦的地下铁道,成为无可匹敌的地铁托辣斯。

尽管柯帕乌在事业上一帆风顺,可是在对付爱玲方面却出现了新的、困难的局面。原来都力弗受雇于柯帕乌的这一秘密终于被爱玲知道了!狂怒的爱玲,将都力弗赶走后写了一封措辞尖锐强烈的信给柯帕乌,接着就单独从巴黎回到纽约。柯帕乌接到这封信之后,花了很长时间来推敲,“我终于知道了你的佣人都力弗和你自己使我落到可耻地位的真实情况?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忠诚竟得到个怎么样的报答啊!不过你用不着苦恼,因为你现在可以自由行动了?今天我要离开巴黎到纽约去了?我警告你不要跟着我。如果你跟来的话,我决定对你和你目前的姘妇向法院提出控告,在伦敦和纽约的报纸上把你的丑行揭穿。”柯帕乌将这件事告诉了白丽莱茜,并决定立即回纽约去,他不希望爱玲照她的威胁去做,也许回到她的身边能使事情平息下来。

使柯帕乌感到宽心的是爱玲的怒气已经不像原先那样强烈了,他以财产、房屋、美术品这些使爱玲感兴趣的东西来转移她的情绪。不久后他又赶回伦敦,然而,柯帕乌已经是日落西山了,他在长期的放纵和竞争的生活中使自己的体力渐渐耗尽,到了崩溃的边缘。在伦敦,在白丽莱茜身边,他病倒了,医生初步诊断是肾脏炎,后来确诊是致命的白莱特氏病。柯帕乌叫来了在纽约的私人医生杰弗生·詹姆斯。虽则经过一段时间休养,身体有起色,但到后来毕竟是一病难起了。柯帕乌已经意识到自己接近死亡的边缘,他首先打算为他和爱玲建造一座永久性的坟墓,虽则爱情不存在了,但她毕竟是自己的妻子。其次考虑的是白丽莱茜的安顿,以及他的前妻莲丽和两个孩子。

在离开伦敦回纽约的船上,他的脑子尽在想着他的遗嘱、财产、画廊、房屋,为了避开众人的耳目,白丽莱茜不得不跟他分乘两只船,柯帕乌感到空前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