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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黄河,自内蒙古奔腾而来,从偏关县的老牛湾进人山西,沿晋陕峡谷南下,在河东永济绕过中条山,从垣曲县的马蹄窝东出中原,离开山西。从“牛”奔到走“马”,黄河流经山西19个县,全长960多公里。如果你有幸站在壶口瀑布旁的高祖山上向下望,可见那条黄色的巨龙缓缓流动,耳边可听到壶口瀑布发出的轰鸣,你一定会被黄河感动,被这吕梁山的苍雄感染。

沿着黄河行走,穿越被黄河切割的晋陕峡谷,感受“黄河之水天上来”的气势,认识黄河两岸的人与事,一直都是我的梦想。终于有一天,我上路了。我自北向南,历经半年,走完了黄河流经山西的河段。

黄河岸边的“天书”

黄河水浩浩荡荡,奔流过内蒙古高原,在托克托折向南,进人晋陕峡谷,投人黄土高原的怀抱。

晋陕峡谷是黄河在黄土高原上“切”出来的,可以说,经过了黄土高原,黄河才变成“黄”河的。

黄土高原沟壑纵横,在厚厚的黄土层上刻划出这些沟壑的是水。晋陕交界处已属半干旱气候,葱郁的树木只有在河谷底部才能见到。这里下雨有一大特点,全年的雨水几乎都集中在七、八月份的几场大雨中落下。柱状结构的黄土很容易崩塌,一场大暴雨来临,黄土被刀子般的雨点割下来,冲到沟里,浊流滚滚,黄水翻卷,黄河水一半以上的泥沙都来自托克托至龙门河段。

从河曲县沿河岸南下,散落在两岸的城镇村庄被漫漫黄土包围。这里是黄土高原的东缘,土层已没有陕西那么厚实了,河谷底部露出了深色的岩石。听老船工们说,黄河岸边的石头上有上古先人留下的“天书”。我们一路上已经经过了几处女蜗宫、炎帝庙,而且炎黄的传说确实出于晋陕两省,也许黄河岸真有古人的遗迹?我们带着好奇,决定去一探究竟。

来到被河水浸湿的岸岩边,船工指给我们看石壁上凹凹凸凸的图形。这些图形看起来像是符号,但似乎又没什么规则,大家研究半天,也没看出结果。有人说是“蝌蚪文”,也有人说是泥水冲刷的痕迹。当地人告诉我们,曾经有北京的专家来此研究过,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不过,更多人倾向于这是自然形成的。我们一路上看到河水侵蚀河岸,不少岸边的村镇都被黄河“啃”掉了一半,岸边的石刻恐怕也不能保存长久。

曾经繁荣的古镇敏口

清一色的砖石窑洞是两岸居民世代享有的坚固结实而又色调单一的住宅建筑。当我们顺流而下,来到临县的碛口镇,看到沿黄河而建的旧式建筑群落时,让我感到十分惊讶。

车进碛口,古镇规模之大和建筑格局之特殊,真让我吓了一跳。幽深狭长的街道和街道两旁密集的商铺,写出这里曾经有过的不凡气象。

碛口镇,位于湫水河和黄河的交汇处,也就是揪水河的人河口。“碛”字的字面含义是“由沙石堆积而成的浅滩”,漱水河带来的泥沙石块在这里堆积成滩,碛口这个名字因此而来。-

走在碛口镇街上,古朴拙巧的房屋建筑、悠长狭窄的石板路面,这些在北方山区实属罕见。临街而建的铺面式平房,分明有着江南小镇的韵致,而几乎一律为插板式的门窗设计,显然是出于商业经营的考虑,令人想到绍兴“咸亨酒店”的格局。

碛口镇内曲径通幽,峰回路转,具有相当规模。大约从一百多年前开始,碛口成为一个繁华的港口城镇。来自西北的货物通过这里运过黄河,在离石县的吴城镇发往华北各地。“拉不完的碛口,填不满的吴城”,碛口成了山西、河北、天津连结陕西、内蒙古和宁夏的纽带,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交易场所。

在铁路和公路运输尚不发达的近代,船运一直是黄河两岸经济往来的重要手段和主要渠道。碛口因此而迅速发展,一时有“小都会”之称。南来北往的商人在此云集,经营各种生意。走在今天的碛口街头,各种字号、店名的牌匾依然可见,让人遥想到当年的热闹景象。镇内的卧虎山上有座黑龙庙,庙门上的楹联对这一盛景有着如此描述:“物阜民熙小都会,河声岳色大文章。”当地的居民告诉我们,由于长期以来的习惯,碛口人最热衷的职业仍然是经商,哪怕是开一间小门面,也觉得才是“正业”。后来黄河桥梁不断建设,现代交通渐次发达,才使碛口的繁华衰歇下来。

永动的壶口,悲壮的壶口

壶口瀑布,不亲自来一回就不可能领略到它的风采。不说瀑布因季节、气候的不同会呈现出不同的姿态即使是同来的人群中,面对壶口,都会在内心涂处激荡起各不相同的感受。-

壶口瀑布,被印在50元人民币的背面,为每一个中国人所熟识。它是一个说不尽的话题,在这里你可以体验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可以体味到人类文明的漫漫踪迹。

壶口东边有一道长达75公里的长城,据说是清军为防止捻军东渡而设的,是全国建造最晚的一段长城。壶口附近又有很多与大禹治水有关的民间传说,河边的“禹帽山”据说是大禹治水时休息过的地方,瀑布岸边因河水中冲刷而成的小石窝,又被老百姓看成是大禹留下的足迹。

长期以来,对晋陕两岸的普通百姓而言,壶口瀑布是一个难以跨越、无法绕过的难关。在陆上交通不发达时期,黄河航运是沟通西北与华北的重要途径,而任何船只行至壶口,都不得不弃水上岸,于是这一带就有“旱地行船”的奇观。数十人直至上百人在靠岸船只下垫上滚木,拖牵着船只行走,拉至小河口人水,重新装货后再下水前行,以此避开瀑布的阻断。对这些人来说,壶口并不是一个多么有诗意的地方,“旱地行船”记载着黄河人的艰辛。

壶口又是艺术家们心向往之的地方。千百年来,歌吟壶口瀑布的诗文不计其数。现代诗人光未然、音乐家冼星海因受壶口悲壮雄浑之势的感染,写下了着名的《黄河大合唱》。壶口所拥有的艺术灵气已被激扬到了极致。

壶口瀑布并不是一个固定的景观,它是一处流动的风景。由于河水的冲刷,壶口瀑布今天的方位与《水经注》的记载相比较,在大约1500年的时间里,已经向后撤了大约5公里。撰于唐宪宗元和八年(813年)洪迈的《元和郡县图志》,距邮道元的《水经注》成书时间(527年)为286年,专家根据两书对壶P瀑布位置的记载推算仅在这286年间,壶口就向上推移了1475米。据推测,最早壶口瀑布的方位,应在今天的河津县龙门附近。不过壶口的风采,却不因它的变动而减损。不定的壶口,永动的壶口,悲壮的壶口,给军事家形成防御、给艺术家带来灵感、给船民们带来艰辛、给现代人带来美感的壶口,就这样无所顾忌地奔流着,不知疲倦地呼啸着。

“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心里还回荡着壶口的轰鸣,我们又到了龙的出处--龙门。传说鲤鱼逆流而上,跃过此处就能变成龙,腾云升天。我们此次来这里并没有追踪龙的行踪,而是来探访黄河的又一奇观--揭底。

在黄河龙门河段,当河水流量很大、水里泥沙含量很高时,河床底部的泥沙就会被大块大块地掀起来,抛出水面。当地人说,有一次大雨过后,黄河水猛涨,河边的人看到米多厚的成块河底被汹涌的河水带到水面。我们没有亲眼看到,实在难以想像当时的场景,仅在短短几个小时里,这里的河床竟被冲刷深了近10米!

这种现象的成因至今未能分析清楚,但它一定发生在河水含沙量极多之时。我们在老乡家看到,从黄河打上来的一桶水沉淀后竟有一厚层黄土。我们正感叹河水里竟有这么多土时,附近水文观测站的工作人员笑问我们,知不知道河流揭底发生时的泥沙含量。他说,发生河流揭底时,立方米的黄河水里往往有500~600公斤的泥沙,他们测到的最多一次有上千公斤!那感觉根本不是水里含沙,而是沙土里含水了。

山西,位于太行山之西,故称山西,又处黄河之东,古称河东。“河东”一词在战国、秦、汉时期特指山西西南部,以现今的运城市所辖区域为主,唐以后指山西全省。在山西本省人的心目中,河东,还是特指运城地区的市县。运城诸县的人们也都以“河东人”自称。

河东地区不但是山西农业经济的重心,而且是文化积淀深厚、文化传统悠久、文化名人辈出的地方,用人杰地灵做比喻,一点都不过分。我有机会走访这些古代名人的踪迹,从心底对这土地产生尊敬之情。

在万荣县的里望乡,有一个叫平原村的村庄。那里的居民一多半姓薛。他们都是明代大学者薛瑄的后代。官至礼部左侍郎的薛瑄,因秉公廉明而数度退隐和复出。他是宋明理学的传人,又独树一帜,成为“河东学派”的创始人。如今的薛家后代,从薛瑄算起,已传至二十几代,仅在平原村就有两千多后人。

万荣的通化镇是王通、王绩、王勃这三位隋唐诗人的故里,王勃的一篇《滕王阁序》更使这一诗文世家名声显赫。镇上的王氏后代们在努力搜寻和保护着先人的遗迹,村里还特地成立了民间“三王研究会”,组织大家一起来研究“三王”的诗歌。他们自费印刷了《“三王”学刊》。整理家故成为这些衣着朴素的村民们生活中的一项重要内容。

名人辈出的河东大地,到处可以感受到这种文化传承的气氛。仅就黄河边上的永济市一地,就云集了众多的人文古迹,养育了一代又一代文化名人。这里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诗品》作者司空图的故里,中国古代四大名楼之一的鹳鹊楼已然修复,到此游览的人们,可以登高远望,继续体味“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感觉。位于永济市的普救寺是《西厢记》故事的发生地。莺莺塔上传出的奇妙回声,还有那种清脆的蛙声,吸引着四方游人前来考察游览张生与莺莺“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的千古爱情圣地。

这就是黄河,它养育着一代又一代华夏儿女,传承了中华文化的火种,北自河曲凄婉动人的民歌,南到河东如醉如痴的蒲剧,那种散发于民间的动人旋律,让这片苍凉的大地回响着生命的活力。古塔、戏台、寺庙、楼台,自然的胜景、先人的遗迹,无一不在告诉我们,黄河作为中华文明的发祥地,中华民族的母亲河,蕴含着巨大无比的魅力。而那巍巍群山、沟川崩梁、羊肠小道以及裸露的荒原、漫起的风沙,又记录着黄河儿女的艰辛与生命的顽强。时代的步伐迅猛向前,黄河人的生活在宁静中变化着,只有那条黄色的巨龙,携泥沙而下,日夜不停地流动着,告诉你时间的永恒。“逝者如斯夫!”这千年的感慨,哲人的叹息,在河东大地穿越古今。

(原载《中国国家地理》2002年6期)

我们山西人常常被称作“老酿(音西)儿”,这是一种口头语式的称呼。这么称呼的语气里有时透着赞叹和欣赏有时也不乏某种无奈的情绪。人说麻雀飞到的地方就有山西人,麻雀飞不到的地方也有山西人,一声“老醯儿”唤将出去,音重情浓。倾一盏杏花村老酒,琼浆玉液也会黯然失色;就一碟宁化府老醋,哪怕它淮扬美味还是川菜佳肴,顿时全做了打卤面的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