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黛玉醒过来时,天已经黑透了,屋里的花烛早已点上了,烛火摇晃着,烛花已经结了厚厚一层。紫鹃轻灵早已经醒了过来,此时同水沁围在床边,焦急的看着黛玉。黛玉一睁开眼,便看到她三人正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又见自己躺在床上,起不由得心下疑惑,挣扎着起身蹙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躺到床上了?”
她三人看见黛玉醒过来了,不由得欣喜万分,见她起身,赶紧上去扶起她,然后紫鹃又拿了一个枕头垫在她身后。水沁拉着黛玉的手道:“嫂子可醒过来了,真是急死我了。”黛玉看看她又看看轻灵紫鹃,疑惑道:“我记得我让吴卓炎打晕了,怎么又躺到床上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水沁便将事情始末说了,黛玉听罢,点点头,见紫鹃轻灵站在一旁,便问她们何时醒来的,有没有受伤云云。紫鹃笑道:“我和轻灵早醒过来了,只是晕了过去,都没有受伤。”黛玉叹了口气道:“那吴卓炎真是丧心病狂,是我连累你们了。”
轻灵道:“郡主说的是哪里话?轻灵的人都是郡主的,还怕连累吗?”紫鹃也一旁附和着。水沁因笑道:“嫂子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又不干嫂子的事儿,都是那个吴卓炎一个人闹腾的。”
黛玉听了,一笑,道:“若是没有你们,我这会子还不知在哪儿呢。”水沁道:“嫂子又说傻话了,南安府里只要有哥哥在,谁也抢不走你的。”黛玉一听,脸羞红了,一笑,不语。她三人却是看着黛玉,不觉心里偷偷的笑。
忽听,有人推开门的声音,黛玉几人回头一看,只见水洛走了进来。黛玉一羞,赶紧抓起喜帕盖在头上,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了。水沁紫鹃轻灵见此忍不住掩嘴偷偷笑个不住,自然是识趣的走开了。
水洛也早瞅见黛玉慌忙的搭上喜帕,不觉一笑,走了过去,坐在黛玉床头边,道:“我早已经看过妹妹了,这会子又搭上帕干什么?”说罢,掀起了黛玉的喜帕子。只见黛玉微低着头,面上尽是羞涩之色,两颊绯红,犹如三月桃花。
水洛上前揽住黛玉道:“妹妹可醒过来了,我一直担心你,连吃酒也没有心思。”黛玉道:“你不生气吗?”水洛道:“我当然生气了!”黛玉听罢,一下子挣脱出来,蹙眉道:“你真的生气了?”说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道:“你生气了为何还过来?”
水洛听罢,不觉笑了起来,道:“傻丫头,我是气吴卓炎,又不是气你。那吴卓炎大闹了我的洞房,我能不生气吗?”说罢,又拉过黛玉的手,道:“胳膊上的伤好了吗?”黛玉含泪点点头,水洛听罢,捋起黛玉的袖子看了看,见伤口的确好了,方才放下心来,又将黛玉袖子放了下来,然后轻轻将黛玉拥进怀里,道:“黛儿,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黛玉听罢,忽然哭了起来,道:“你知道吗?我今天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心里真的好害怕。”水洛听罢,不由得一笑,道:“怎么会呢?我们好不容易有情人终成眷属,便是老天爷也不忍心让我们再受磨难了。”黛玉道:“那若是今天无卓炎真的把我带走了呢?”水洛道:“那我便去将你带回来。”黛玉起身看着水洛又道:“若是我不知去向了呢?”水洛道:“那我便去将你找回。”黛玉道:“若是你找不到呢?”水洛道:“那我便一直不停的找下去,天涯海角,直到找到你为止。”黛玉听罢,不觉心里一阵感动,看着水洛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水洛一见黛玉哭了,慌了神儿,笨手笨脚的上去给黛玉擦眼泪,道:“黛儿别哭,我看着你哭心疼。”黛玉抬起手握着水洛的手道:“哥哥,你说的是真心话吗?”水洛一愣,继而明白了,因看着黛玉道:“黛儿,到现在你还不肯定我的真心?”
黛玉道:“我自然知道哥哥的真心,我只是……”说罢,眼泪又掉了下来。水洛道:“你只是害怕是不是?黛儿,你放心,生生死死我都要跟你在一起,谁也带不走你。”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来,道:“黛儿,还记得这帕子吗?”
黛玉一看,是那块诗情帕,因道:“自然是记得了,不是你给我的诗帕子吗?”水洛温柔一笑,拿起帕子拭干黛玉脸上的斑斑泪痕,然后道:“黛儿,你知道吗?你那次跟沁儿去沁黛园,我看到你的那一刻,忽然就觉得很早很早之前便认识了你,觉得很亲近,一下子便喜欢上了你。”
黛玉听罢,不觉一笑,道:“那你为何没有出来见我呢?”水洛道:“我是那么想来着,可又怕吓着你了。你走后,我一直思念你,茶不思寝不安的,一连瘦了不少。”
黛玉低头一笑,道:“因此你让沁儿把这诗帕子拿到贾府里去给我是不是?”水洛道:“我那时真的是忍不了相思之苦了。你不知道,沁儿让丫头将帕子拿回来给我看时,我又是开心又是担心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你的有缘人。”
黛玉满面羞涩,娇嗔道:“真不害臊!”水洛一笑,揽住黛玉的肩膀,看着黛玉动情道:“黛儿,我此生便是你的有缘人,也终于娶到你了,从此以后不离不弃。”说罢,看着黛玉一笑,又道:“咱们喝交杯酒罢。”只见水洛起身走到桌子旁,倒了两杯酒,端上来,轻轻道:“来,黛儿。”黛玉道:“可是我不会喝酒的。”水洛道:“那交杯酒也得喝啊。”黛玉听罢,羞涩一笑,接过酒杯,然后二人喝了交杯酒。
喝过酒,水洛将杯子放了回去,然后转身回来,一看黛玉满面通红,不由得一笑,道:“你还真是不胜酒力,看看,脸红成这般模样了。”黛玉听罢,羞涩一笑,低头不语。只听水洛轻轻唤道:“黛儿……”黛玉抬起头,一下子撞上水洛炽热的目光,心里怦怦直跳,刚想移开目光,却见水洛的吻已经贴上了自己的嘴唇,黛玉身子直颤抖,只听水洛又伏在自己耳边轻轻道:“别害怕。”黛玉静下心来,感受着水洛炽热的吻,然后帷幔落下。
一夜良宵。
却说北静王府里,太妃自黛玉走后,一直忍不住掉眼泪,雪颜一直陪在她身边劝解宽慰,水溶却是一直在自己屋里喝闷酒,一杯一杯伤心酒,弄得是人醉心碎。
夜里,雪颜吃罢饭,服侍太妃安寝之后,回来水清阁,一推开门,一下子惊住了,只见水溶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酒杯,桌上搁了好几个空酒坛子,都是横七竖八的一团糟。
雪颜看着心里酸涩不已,走上去,推推水溶,却不见动静,忽听水溶梦呓道:“黛儿,黛儿……”雪颜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喃喃道:“你为什么爱的人是她?”说罢,颓然倒在椅子上,看着水溶道:“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心里有人了的时候有多么难过吗?可是你为何偏偏爱上一个不属于你的人,而置眼前人不顾呢?”说罢,眼泪又一串串掉了下来。
哭了一会儿,只见雪颜起身将水溶扶起,踉踉跄跄的走至床边,又扶他躺到床上去,然后给他脱下鞋,盖上被子,又掖好被子角儿,然后自己坐在一边怔怔看着。
忽听水溶又在叫黛玉的名儿,雪颜看着水溶眉头的纠结痛苦,不觉心里一痛,伸手抚上那两道深深皱起的浓眉,然后苦笑了一下,脸上泪痕犹若可见。
第二日一早。
水溶醒来,头痛的厉害,用手捂着头两边,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再睁开眼一看,不觉吓了一跳,自己睡在柳雪颜的床上!水溶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回头一瞧,只见柳雪颜正坐在铜镜前梳妆,长长地头发瀑布般垂了下来,她一梳子一梳子的梳着长长地发丝,轻柔而缓慢,而且看起来,有几分悲凉。
水溶张张口,半日,说不出话来,只转过脸,叹了一声气。只听雪颜缓缓道:“王爷醒了?”水溶抬起头,看了雪颜一眼,道:“昨天我怎么睡在这儿了?”雪颜道:“王爷昨天喝醉了,我便扶王爷躺在这儿了。”水溶道:“那王妃睡在哪儿的?是不是一夜没睡?”
雪颜没有说话,水溶叹了口气,起身下床,看着鞋子又呆了一下,道:“也是王妃给我脱的鞋?”雪颜仍然是没有说话。
水溶见雪颜不做声儿,因穿了鞋,然后走到雪颜跟前,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雪颜听罢,转过脸,水溶登时吓了一跳,只见雪颜双眼又红又肿,且是满脸泪痕。
水溶皱眉道:“王妃怎么了?为何这般伤心?”雪颜听罢,起身看着水溶道:“我为何这般伤心?王爷不知道吗?”水溶一愣,道:“王妃说的是何事?”雪颜并不答,只看着水溶问道:“你知道你昨天夜里喝醉了,一直叫着谁的名儿吗?”水溶心里一惊,急急问道:“我叫了谁?”
雪颜道:“王爷叫了玉儿的名儿。”水溶听罢,登时心里砰砰直跳,道:“玉儿?王妃我……”话还没说完,便被雪颜打断了,道:“你不用说了,我早就知道了。”水溶奇道:“王妃知道?”雪颜苦笑了一下,道:“自从看了你扇子扇子上的那些诗,我便知道了你心里的人是玉儿。”
水溶道:“扇子?是从南疆回来那天,你在我包袱里看的是吗?”雪颜道:“是的,你一直把那些扇子当宝贝一样,我觉着奇怪,便忍不住看了。我看了扇子上的诗,只知道你心里有了人,可没想到是玉儿。”
水溶道:“那你是如何知道的?”雪颜道:“你不用知道,我也不想说。”水溶听罢,赶紧上前去抓住雪颜的袖子急道:“那你跟玉儿说了吗?”雪颜看了水溶急切的模样,心里一阵酸痛,道:“我还从来没看到过王爷如此着急的模样。”水溶听罢,不觉尴尬,松开了雪颜的袖子。半日,只听雪颜道:“玉儿不知道,我不想伤害她,她是无辜的。”水溶听罢,忽的心里有一阵酸痛更有一阵愧疚感,道:“你是个好姑娘,只可惜我心里已经有了玉儿,再也容不下别人,是我辜负了你。”
雪颜听罢,眼泪簌簌落了下来,道:“玉儿已经出嫁了!你又何苦如此折磨自己呢?”水溶道:“我知道,可是我忘不了她。”雪颜一愣,含泪道:“这一辈子也忘不了吗?”水溶也愣了一下,一辈子?难道自己真的要一辈子在无望的爱里挣扎,让自己痛苦也让别人痛苦吗?
水溶幽幽道:“忘不了又怎样?即便忘不了我也要忘。”说罢,一滴泪,落了出来,黛儿,从此我要将你忘了。雪颜看着水溶落下的泪直发怔,半日,抬头看着水溶幽幽道:“你昨天看着玉儿上轿的时候,也落了一滴泪。”说罢,眼泪又淌了出来。
水溶听罢,忽然一笑,然后转身出了门,转身一刹那,却是泪流满面。水溶步履踉踉跄跄的回到了水清阁,然后从书橱里拿出那几把扇子,一把把的展开,看一回,摸一回,然后狠狠心拿过来一个火盆,点上火,然后将扇子一把把放到火盆里去了。扇子在火盆里烧的噼里啪啦的响,火苗左摇右晃的剧烈的跳动,扇子一点点烧成灰烬,扇子上的诗也一点点消逝,水溶看着看着,不觉泪流满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却说南安王府里,黛玉醒来的时候,却见水洛已经起来了,此时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黛玉不觉一羞,用手捂着脸,道:“哪有这么看人的?把人羞死了。”水洛一笑,拿掉黛玉的手,道:“傻丫头,有什么可羞的?”说罢,点了点黛玉的鼻尖,然后又道:“我去叫紫鹃轻灵进来伺候你梳洗。”黛玉点点头,水洛便出去叫了轻灵紫鹃进来。